- Chapter 61 -
自打回了陵南,亓斯攸府邸的大门,是一刻也没闲过。
才落脚的第二日,人都没缓过劲儿,流水似的东西就被抬进了进来。
至此,传闻中,亓斯攸身边那个风头正盛的“新宠”,才算被落实。
加急定做的梳妆台正在小春的带路下,往院子里来;
闻歆提着大包小包,顶着一张被晒得红扑扑的脸,将院内正悠闲品茶的亓斯攸给彻底无视。
见她忙里忙外,只顾着那些身外之物,他不满起身,将人拦住,
“小没良心的,我在这儿等了你一上午,你只当看不见?”
闻歆奇怪投去一眼,
“今日不是要回老宅去吃饭?”
余光瞥见上台阶的工人一个趔趄,惊得她瞪大了眼,越过亓斯攸,三步并两步上前。
亓斯攸无奈,将日头下的人扯回,一抹她脸上的薄汗,被这陌生的手感惹得直皱眉。
刚要挣开他手的闻歆,就听外头隐约传来郑思瑶的声音,这下立马收了劲儿,反握上亓斯攸的手,
“小春,快去端盆干净的水来。”
她用看似埋怨责怪,实则亲昵的语气,关切道:
“你呀,不是最爱干净了?怎么空着手就给我这个在外待了大半天的擦汗?”
亓斯攸被这变故打得意外,直挑眉看着态度翻转的她。
眼见二人就要往屋里去,郑思瑶这才提高了声音,急忙开口,
“三爷,时间不早了,刚才老宅那边传话来,说改去大酒楼用餐,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琳琅恭顺地抬着手,任由郑思瑶被袖口遮住的一手指甲,嵌入皮肉;
她面不改色,像是毫无痛觉。
闻歆这才笑眯眯地回身,向郑思瑶打了声招呼,
“很快就好。”
嘴上这么说,动作上却是慢条斯理地给亓斯攸清洗了两遍,又直言袖口沾上了水渍,得换一身衣服才得体。
可亓斯攸对这故意而为之的拖延,除了纵容,再无表示;
袖口下的指甲,是越掐越深。
闻歆一反常态,一路将人给送到大门;
临了,还不忘掏出副垂细金链的眼镜,给亓斯攸挂上。
她不顾众人视线,圈上亓斯攸的腰,仰起头,
“您可要快些回来。”
直到汽车沿街缓缓驶离,亓斯攸的视线,仍迟迟未收。
为了今日,特意染红的指甲死死嵌进掌心。
“郑思瑶,是你在亓斯攸身边待久了,待傻了,还是就拿我当傻子在骗?”
那人被宽大的连帽披风遮得密不透风,只留声音传出,
“你不要和我说,这么大张旗鼓的,是因为真心喜欢?”
不屑冷哼了声,那人起身就要离开。
郑思瑶连忙抬手,将人拦住,
“为什么不能?”
她好说歹说,
“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他?”
闻歆能安然无恙地在亓斯攸身边待了这么许久,正是因着这份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的大张声势。
外人吃不准,也摸不透,更是不认为将一个无依无靠的,推至高位的这种行为,能谈得上几份真心。
“是吗?那亓斯攸先是将你藏起,再是拨了心腹高海琛带队,秘密护送你先回陵南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圆?”
手一挥,将郑思瑶拂开,那一闪而过的指甲,已有颜色剥落,
“真当我和亓三那个蠢货似的,不光将一个背叛者放在身边,还尽心尽力地护她周全?”
说完,抬步就要离开。
“那你就两边一起动手啊。”
见那人身形顿住,郑思瑶的眼里,尽是疯狂,
“无论成与否,对你来说,总归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是不是?”
急刹车下,惯性将陷入回忆的惊醒。
混乱四起,血花炸开;
外头,是尖叫逃窜的沿街百姓。
意料之内的事情,亓斯攸并没多意外,只安抚地拍了拍身旁郑思瑶放在膝上的手背,换她柔了面色。
只是,那同样不意外的视线,却是开始在外头的混乱中搜寻。
凌乱的街道;
被掀翻的摊位;
抱头鼠窜的,分不清敌我,就这么一路延续至来时的起点。
大门被暴力破开,亓四带着心腹下属,轻车熟路杀进后院。
原本正安坐镜前,把玩着手中珍珠发夹的闻歆,闻声抬首,却意外与换上了闻歆服饰的小春撞上。
她站起,回身,
“你这算什么意思?”
到底年纪小,小春经历得再多,对上这样的未知,也难免泄露丝缕胆怯,
“就是你看见的意思。”
远处是突兀的混乱,室内却是静得连心跳的节拍都能数清一二,
“替你那疯魔了的哥哥——补偿?”
就听外头本不算近的声音霍地袭来,小春上前,连扯带拽地就要将闻歆塞进暗门后。
闻歆不肯,这场面却再容不得僵持。
“你是想要大家一起死在这儿,是不是?”
小春将先前那把被闻歆弃了的匕首,塞进她手,
“有什么事儿,都先活过今日再说。”
在暗门闭上,恢复成连墙书架的同一时间,屋门被破开,杂乱的脚步踏进里间。
秋高气爽的街道布满斑驳点点,本该是饭菜香四起的时段,此刻,只剩心惊肉跳的皮开肉绽。
看着眼前你来我往的拉扯,亓斯攸抬了抬眉梢,扣响了车窗玻璃。
落下的半指宽外,是心腹躬身聆听,
“怎么要这么久?”
心腹看了眼场面上的情况,为难地挠了挠耳后,
“为保万无一失,高先生早一盏茶的时间就带着人……去大酒楼打点了。”
亓斯攸略一沉吟,
“那小冬呢?”
心腹恭敬道:
“启程前,说是那边出了状况,小冬第一时间就带着人去支援了。”
原先正敲点着膝盖的手指一顿,亓斯攸垂眸,想起闻歆的伤处,吩咐了两句,就要下车。
郑思瑶阻拦不成,一起跟下;
而伪装成摊贩,又趁乱在被掀翻的摊位后盯梢了许久的,终于寻到了机会,拿着尖刀冲出,杀了不远处的几人一个措手不及。
尖锐刺入皮肉,紧跟而来的,是“刺啦”一声布帛被撕裂的响。
不得章法地摸索了半天,仍没能找到机关;
听着外头那撕心裂肺的喊叫,闻歆双手搭扶着一处,用蛮力推开一小道缝隙。
指尖重新绷裂,纱布浸透出红。
她从狭窄的缝隙间勉强挤出,压得胸口生疼。
对上身下小春那出于本能的惊异,亓四心腹后知后觉;
不等他回身,尖锐刺入,热流喷射而出。
闻歆还觉不够,接连补去几刀,这才嫌恶地将瞪凸着眼的,从小春身上掀翻至地。
她扑跪上前,将凌乱不成样的小春拥进怀中,一手紧握匕首,一手轻抚她背,口中喃喃:
“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只是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谁。
回拥上闻歆,小春在她怀中嚎啕大哭。
有人带着掌声走入,
“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一扫眼前,是尸体一具,以及浑身是血,于床榻相拥,正警惕望来的两个姑娘。
亓四“啧啧”两声,
“真不愧是得了我三哥‘心’的小嫂嫂啊——”
那心腹是自小就跟在亓四身边的人,现下就这样惨死眼前,亓四却是熟视无睹,连一丝波澜,都寻不到。
“怎么?你们以为,棱北那副官,是三爷动的手?”
说话间,闻歆紧了紧滑腻到险要握不住的匕首。
只可惜,现下这情况,是半分威胁的效果,都达不到。
亓四也不接话,只姿态闲散地开始观赏起屋内陈设,
“下次要动手前呢,可以在手上缠绑一圈布。”
他走至闻歆梳妆台前,拿起她的首饰就开始把玩,
“小嫂嫂这么‘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若是伤了,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亓四看得不错,早在先前动手时,闻歆就因掌心太滑而握不住;
挪了位的锋利划过,割了不浅的一道。
“你想好了?”
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冲得人直作呕,
“要与三爷为敌,要站你那冷血的爹?”
吃不准亓四到底是什么意思,闻歆努力将恐慌咽下,
“三爷待你不薄的。”
她只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亓大帅卸磨杀驴的事,做了可不止一回了。”
就听原先死寂到令人心慌的院子再响,亓四惊叹着“哦——”了一声,
“是你啊,小嫂嫂。”
他也无所谓外头的动静,
“二选一的答案——三哥可真是让人意外呢。”
转身,双手摊开,满脸无辜地对上被鲜血浸了个彻底的亓斯攸,
“人可好好的给三哥你看着呢。”
亓四嬉皮笑脸,与面前恍若从地底爬出的亓斯攸形成鲜明对比,
“只是——顺带借我们厉害的小嫂嫂之手,除了个被安排在我身边多年的‘寄生虫’,三哥,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哦?”
被亓斯攸的人反剪双手,亓四也丝毫不恼;
他似乎笃定了,今日,只会是重拿轻放。
一行外男出了内室,小春躲在被褥内,背过身去,久久不能平复。
亓斯攸朝闻歆伸出手,换来的,却是一道血流不止的深可见骨。
一身浓厚的腥锈味,令面前二人无奈止步。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刚从外头赶回的小冬,高声喊道:
“三爷,三爷!不好了,郑姨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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