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的月光镀在冷元初玲珑有致的身体,船随人动,咯吱摇晃却没吵醒美人酣睡。
拱桥下的圆洞穿堂一阵风,惹得衣着单薄的冷元初在梦中环住手臂,直到身体被沁着龙涎香的锦袍覆住,舌尖抿了下朱唇,仰面卧睡,呼吸均匀。
……
一夜好梦,冷元初睡醒时发现自己在拔步床里,周身依旧充盈花泥的芬芳。
“昨夜你怎么把我抱回来的?”她缓缓坐起来,问佩兰。
佩兰才端着铜盆走进来,闻言心一提,又说了谎:“是我扶着小姐回来的,小姐这几天都没睡好,昨夜睡得很沉呢。”
“是吗?”冷元初没多想,揉了揉后腰,有些硌。
冷元初下了床,梳洗打扮后准备换上绣着葡萄的短衫,可这睡袍一脱,冷元初发现锁骨处的淤青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胳膊也不痛了。
“佩兰,这伤怎好得这么快?”冷元初问道,“你去哪里寻了良药?”
“只能说明小姐身体比从前好。”佩兰也不知,帮冷元初将藕紫色的罗裙系好,再从镜子里看向小姐。
小姐曾经中过毒,身体羸弱,虽跟在冷元知身边不缺鱼肉滋补,但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口欲清淡,要小心服侍否则极易恹病。
“郡王妃娘娘,早膳时辰到了。”芜碧自抱山堂外高喝。
佩兰立即踱去开门,一转脸色,与面盘较方的芜碧恨戾对视。
“娘娘,膳房换了几道菜,又嘱咐奴婢把娘娘口味问个清楚,好让娘娘满意。”芜碧是大丫鬟,只需指挥其他传菜侍女将菜品摆好,再道:“娘娘慢用。”
冷元初的确腹中空乏,坐下来的同时与佩兰说,“把玉兰香兰都叫来。”
虽对饭菜口味不敢抱有太大期望,但这菜量管够,她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
芜碧立在一旁,吊梢眼轻转,目送佩兰香兰玉兰一同坐到主人的位置,轻哼了一声,拿起筷子为冷元初布菜。
“这么臊,怎么吃啊!”香兰对这琳琅菜品还挺期待,没想到才为自己夹了一块板鸭就哕了出来。
“这汤还是这么咸?”玉兰端着玉碗打量半天,江宁时鲜的菊叶汤最是平平无奇,怎会咸到一点香气都无?
冷元初听到两个丫鬟的话胸口一堵,目光落在碗里的香椿卷蛋上,与内心斗争很久,终是试探性咬一口——和她手心一样凉不说,蛋腥气让她差点吐出来。
冷元初把筷子放下。
“佩兰,我记得嫁妆里有几本食谱,包括郡王殿下的药膳方子,一并送到膳房,芜碧,你要不要坐下来尝一下,看看是我口味有问题,还是膳房的人做事不用心,这样的饭菜做好了也是浪费,下次再这样,倒不如不做。”
冷元初没听到回应略微抬眸,瞥见芜碧带来的十余个王府的传菜侍女们立在一旁,皆用细眉小眼来回扫视三个兰姑娘。
冷元初语气降下来:“芜碧,我说的话听清楚了吗?”
“是,娘娘。”芜碧夹菜入口,面无异色。
冷元初黛眉轻蹙,转念一想心中了然,只是这芜碧是胡嬷嬷的女儿,在温行川对她仍有误解之时应尽量避免冲突。
“麻烦你告诉膳房,以后不必做这么多,三五样就好,不要浪费。”冷元初平稳声音,当着众人面向芜碧重申。
“是,一切都听娘娘的。”芜碧应下。
等芜碧和侍女们收拾碗筷退下后,冷元初去寻温行宁坐了半日。在宓园过的午膳一切正常,她再去敬霭堂找林婉淑,华一备来的糖水也是酸甜适口。
难道是温行川口味有问题?
冷元初一时忘了佩兰的嘱咐多贪几口凉,而后听到林婉淑边品茗边道:“我听说川儿在皇帝那领了什么差事,忙到都没和你圆房,子嗣的事情初儿要多上心,别像本宫这样。”
冷元初咬着杨梅的腮停下来,把碗放下后点头应了。
林婉淑再道:“成婚那天事发突然,本宫也没料到真会打仗,我告诉川儿,今晚必须补上洞房,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冷元初的手一抖,捧在手里的碗跌落到地砖碎成几瓣,糖水黏到裙上,冰凉贴在她纤瘦的腿侧。
林婉淑睇一眼没多言,喊华一来收拾的同时,传人让胡嬷嬷过来。
冷元初再也坐不下去,假意道“儿媳先回仰止园了”,得到应允后,小步出了敬霭堂。
回到仰止园,冷元初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贪的几口凉开始发威,胃脘隐隐作痛。可这夕阳不待人,在仰止园的琪花瑶草镀上金边后悄然消逝。
一盏盏府灯依次点亮,抱山堂门外传来了一串细微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话语。
依旧是芜碧,唤道:“娘娘,该用晚膳了。”
冷元初扶着桌案揉肚子,“我不饿,你们端回去吃掉吧。”
芜碧知道过一会郡王会来,自不肯走,还亲自端着盘子。
胳膊开始酸时,她看到胡嬷嬷摇晃着走过来,忿忿抱怨:“阿娘,你讲过了今夜能让郡王纳我做妾?”
“小点声。”胡嬷嬷掐了女儿的胳膊,斜睨一眼郡王妃落在直棂之上的剪影。
“阿娘肯定满你心意。”胡嬷嬷拧着腊红枯唇,拍了下芜碧的屁股。
“正妻之位你就不要想了,能高那仨丫头一等已经是你的福分。”胡嬷想起什么,拍过雪花膏的胖脸不细查抽动一下。
她可是郡王的乳母,总得借这个身份为女儿捞点实在好处,做半个主子也比大丫鬟强。
况且殿下讨厌越国公。她旁观两天,发现他对这冷姓贵女也没有那方面的兴致。郡王身长九尺,好歹也是个血气方刚体格强健的男人,总有要泻火的时候,趁此机会扶女儿上位让她混个姨娘身份、后半生无忧才是真。
今夜过场也好事实也罢,必须熬过才能安排后续。
“把饭菜端进去。”
胡嬷嬷喝一嘴,率先走进抱山堂,摇晃着身子走到冷元初面前,“郡王妃娘娘,用膳之事关乎身子安康,岂是能随意轻慢的?可得听老身一句忠告,您这金枝儿般的身子不止是您自个的,是要为郡王殿下开枝散叶啊!这几日怎就非得忤逆天道?”
“忤逆天道?”冷元初脸色本就白,听胡嬷嬷这几句话又是冷汗津津浑身刺痛。
“这几天您不好好用膳,郡王是知道的,娘娘,可不能惹郡王和亲王妃生气啊。”胡嬷嬷直接按着冷元初肩膀要她坐下,又用戒板打了她的腿和背,让她坐有坐相。
“娘娘初来乍到,有些烦心事正常,但想要在这王府里立足,没个好身体可不行。”
胡嬷嬷夹着腔,拿起金汤勺道:“今儿您用膳太少,老身特意吩咐膳房烹制您爱吃的。娘娘先喝这个四件汤暖了身子,再用这烧鸭血滋养肾气。”
再抖两下翡翠箸,“老身知道娘娘爱吃鲜花饼,特让膳房几个膳妇挑了整日鲜花,就为了做这几块香饼,莫要辜负下人的一番心意。”
一面说着,一面夹起一只面筋肉,轻轻送至冷元初唇边,“张开嘴,老奴喂您。”
“不……”冷元初完全反抗不得,被迫用了一整桌江宁菜。
这饭菜奇迹般的能吃,但随着胡嬷嬷一勺又一勺不容反抗的灌进她嘴里,原本平坦的肚子逐渐撑到鼓起,直到开始干呕,胡嬷嬷才敛起眼神,厌嫌挥手要侍女将空盘子端走。
嘴没停,开始与她讲那伺候男人的技巧。
胡嬷嬷语速极快,生怕眼前人没伺候好郡王惹他不悦。她边用戒尺敲打冷元初的腿根,边端详眼前人。虽说是国公家的贵女,初见时笨手笨脚的,一点江宁府大家闺秀的仪态都没有。
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位主儿从不会拒绝,又看不懂她多加的功课,总是笑盈盈的,白嫩嫩的小脸嵌出一汪梨涡,漂亮的眼睛藏着星子,哪怕不睡觉也要完成她布置的规仪女德。
“行过房后不要急着洗身子,拿枕头垫在腰下将腿抬起来,有助怀孕。”胡嬷嬷见窗外郡王稳步而来,急忙低下声音,“老奴讲的话娘娘记住了吗?”
“记住了。”冷元初苦苦笑了一声,眼眸无光。
当真荒唐,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听房中术……
“殿下来了!”屋外侍女话音未落,温行川走进内室。
“那老奴先告退了。”胡嬷嬷在温行川面前迅速换了副嘴脸,语气谄媚道“湢室的热水已经烧好备好,殿下、娘娘早些休息,有事传老奴。”随即带着侍女们碎着脚步退下。
内室里独剩冷元初面对温行川。
“今夜本王在这边安寝。”温行川把带过来的书放平,掀起眼睑见冷元初眸中含水似是茫然,补充一句。
视线下移看到冷元初紧紧相攥的手指,温行川不由想起昨夜他在短舟躺在冷元初身边时,那贴紧胸膛的冰凉。
温行川拿起冷元初用过的茶杯,视线凝在残留杯沿的燕支,又想起她唇间的温度。
喉结轻滚,温行川转身走进湢室。
.
冷元初怔怔注视温行川身影消失门后,只觉得肚子愈发痛起来,脸色越来越差。
她扶着墙奔到外面,把卡在胸口的食物都吐进一株绿松盆景里。抱膝蹲在抱山堂外,冷元初麻木望着天上的弦月。
与温行川成为真正的夫妻,她本该高兴的,但现在,她站都站不住……
丫鬟们都被胡嬷嬷叫走,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胃肠像是被刀子刺进去搅动,痛到痉挛抽搐。
冷元初喘着粗气跪在踏垛旁,默默流泪。
温行川洗好走出来时,视线在内室各个角落梭巡,不见冷元初身影。
正准备出门,他看见冷元初垮着脸回来,俏丽白皙的脸颊写满了不乐意。
“殿下,我实在不行……”冷元初说着跪了下来,咬紧牙关就要晕厥。
等她痛过了劲,温行川早已离去。
之后一连几天,冷元初再未见到温行川,但她已没有力气去想他。
一连几日饮食不调,腹痛愈演愈烈,直到羸弱躺在床上。府医来看,说是染了风热。
寸寸骨头都在喧嚣痛意,身体衰微时,更渴望得不到的真情,体温越烫,头脑越清醒。
她想见温行川,但他已经好几日未出现在仰止园了。
刘皇后也病了,指名要儿媳入宫照顾。温行宁几乎日日过来,带着她做的各种机关小物哄嫂子开心。
“你哥哥去了哪里,我想见他。”冷元初病得声音软糯,听得小姑子心都软了下来,接过帕子为她擦脸退热。
“嫂子好好休养,别想太多。”温行宁眼看冷元初吹弹可破的脸颊遽然蒙上一层灰,一点血色都没有,顿时紧张。
太医来过,说是外感风邪内生五邪,郡王妃原本身体不足,已有凶险之兆。
林婉淑得知儿媳病重,想方设法出宫到仰止园陪冷元初,这才知道,儿子已有十日未在府内。
盘问所有家仆,都说郡王是到扬州府,寻什么姑娘。
.
冷元初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羸羸病躯竟似回到十年前那场中毒之后,她支配不了四肢百骸,只能在睡梦中安静等待黑白无常光临。
却只梦见冷元知把她抱在怀里一点点喂药。
“太苦了,我要喝糖水。”
冷元初想起从前知哥哥最喜欢躲医官的目光悄悄在药汤里放糖,再翻出那山海志怪的书册哄她:“把元儿吓出汗,病就好了!”
他怎不记得放糖?
冷元初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个女子跪在床旁。
“贱妾已有郡王骨肉,恳请郡王妃成全,只在王府寻一角落,绝不叨扰郡王夫妇恩爱如故。”
“郡王在外面有家,我该怎么办?”冷元初心灰意冷哭了起来,但这手腕如负千钧,怎么都抬不起抹掉眼泪。
她低下头,看见一个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不能嫉妒,不能霸占夫君,这是你做皇室宗妇的本分。”比霜雪还低冷的话语,让她生起逆反之心——她哪里不好可以改,温行川为何不肯多看她一眼,却要在外面养小人!
她没在乎匕首划破脖子溅出血,跌到床下拼命爬到女子面前,她要看看这个女子到底哪里比她好,随后眼眸倒映着火光,生生将她吞噬殆尽……
一身大汗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结实的怀中。
冷元初抬起眼睑看清是温行川的一瞬,便晕了过去。
.
复过了两日,冷元初身体才有好转,听佩兰与玉兰说,她的汗湿了两床被褥。
丫鬟们要在内室到处点烟赶走瘟神,冷元初被扶抱到一个带轮子的木椅上,推到海棠花园里。
“郡王有带孕妇来过内室吗?”她问推着她走的佩兰。
未听回复,冷元初缓缓睁开眼,入目却是温行川沾着倦意的俊脸,和那无法忽视的黑眼圈。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冷元初瞥他一眼,合上眸不再说话。
感受到眉心被按住轻揉,她想反抗,但才脱离瘟神从肩膀到手指尖都酸胀得厉害,完全没力气抬手推开温行川,想摇头躲着,又被他用四指定住额头。
“你做噩梦了。”
没有温度的话语落在冷元初的耳朵里,她没忍住赶他走:“我要佩兰陪我。”
男人温热的手指在冷元初额头停住,随即移到她的脸颊轻轻蹭了蹭。转身离去时,他让远处的佩兰服侍好郡王妃。
“小姐,郡王回来有五日了,一直在小姐身边照顾。”佩兰虽对郡王消失的时日有些怨气,但她还是说着实话。
她记得郡王归来那日玄青袍摆全是泥泞,看到病至晕厥的小姐,那一瞬的凝重与痛苦她无法形容。
“之后殿下一直守在小姐身边,皇帝传旨、大臣请见,都被他拒绝了,还把半个太医院请来安排在仰止园的偏殿。”
冷元初听完佩兰支离的描述,望向树梢挂着的青梅。
.
冷元初养病这几日一直在思考,应该把话与温行川讲清楚的。
她让玉兰和香兰混迹王府所有小厮家仆,大概听懂她这桩婚姻是皇帝赐婚,温行川到皇帝那里抗婚未果。
至于是否有外室,众说纷纭。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亲王曾经和越国公尤其是她的兄长完全敌对。亲王在朝堂主张抑制商人膨胀,偏大燕是商事立国,商人在市井十之有九群体庞大,而这些人簇拥的,是越国公冷兴茂。
冷元初每日病恹恹坐在轮椅上,在抱山堂的门口欣赏院景。她不被允许离开这里,因为温行川几乎时刻不离,甚至把要看的书册和折子从书房搬到抱山堂。
“殿下。”
“你讲。”
“算了。”
冷元初想问他之前丢了的折子可有找到,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他认定是她弄丢的,除非她还给他,否则那偏见是不会消除的。
温行川没有多言,坐在案牍提笔疾书。
冷元初悄悄瞥他一眼。
湛若玉树,姿如神君,握笔的手背隆起青筋,在荧火的映照下如九龙照壁。
温行川突然思索什么,提腕横笔皱眉看过来。
冷元初急忙错开眼,用罗扇掩住面庞。
她没想他这次回来仿佛变了一个人。此前那凛漠寡情的温行川消失了,现在这个,让她有些不适应。
像是被刀架在脖子上 ,被迫对她多上心。
虚伪。
冷元初第一次后悔,她不该对温行川高大威猛的身量和俊朗的相貌动情,这份从未有过的情愫让她失去理智,盲目嫁给他。
该继续这桩无始无终的婚姻吗?
她趁温行川沐浴时写信交给佩兰,让她寄往绍兴。
知哥哥长亭送别她时曾言,迷茫不解之时,一定要写信给他。
她现在就很迷茫,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她需要冷元知解惑。
她试图为温行川开脱成政事繁忙顾不上他,但她又观察过,他有几次离开与回来时,穿的衣袍不一样。
该不该趁现在一切他们尚未成为结发夫妻,还有回旋之地之时给他自由?
冷元初没想到,动了这个念头后,他不仅不让她在门口看风景,连内室的雕花门都不让她出。
丫鬟们被他撵了出去,包括佩兰,就连喂药这种琐事都由他亲力亲为。
终于在一次苦到难以忍受的时刻,她用舌头抵着勺抱怨:“我不想喝,太苦了,放糖我才喝。”
温行川用两指捏住她的下巴,把勺中的汤药送到姑娘喉咙里,不容拒绝道:“苦些才好得快,你身体太弱了。”
“我喝了十年汤药,没有一次这么苦。”冷元初推了温行川的手腕,许是他没料到,碗摔在地上,汤药洒了一地。
冷元初心底咯噔,却还没等“对不起”三个字划到唇边,便被按住后颈。
他亲自打了另一碗汤药,仰头含在嘴里吻住她的唇,用舌撬开她受惊紧咬的牙关。
冷元初怔怔望着男人放大的脸庞和深沉的眼眸,任由汤药自舌根滑到咽喉,充进她这副残破的身体里。
“我自己喝。”冷元初在温行川第二次喂她时,颤抖着想要接过药碗。
温行川没有理她,继续刚才的动作,直到最后一口。
随后含住她的唇,深吻。
冷元初更加茫然,一双含着秋雾的双瞳不曾阖紧,她想看穿温行川,但她心脏率先异样,伴随唇瓣的触感而颤动。
与人亲吻的感觉是这样……
可她还没有缓过神,这场突兀的亲密戛然而止。
温行川突然站起身走出抱山堂。
这日起,温行川夜里不再睡罗汉床,而是与她盖两床被子枕一个禅枕。
这几天冷元初明明病已经好了,却连拔步床都下不得,仿若孤船飘零在洋面,温行川有意让她隔绝人世。
冷元初讨厌这种压迫和不安,终于在考虑清楚后,寻个机会问温行川:“殿下是不是有外室?”
“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不要多想。”温行川手指交叉躺在冷元初身边,闭目而言听不出情绪。
“殿下若有其他女子一定与我讲,我会把她接到府中生活。女子背着外室之名,生存不易。”冷元初这样讲,终归是在失落中失望。
他对她这般严苛,不许她出府,现在又将她拘在这里,是不是真的在外面藏人?
这两天她终于想通了,成人之美善莫大焉。婚前是她不懂事,以为让温行川爱上她,和她喜欢他一样简单。
她捱过几日终于确定自己的内心,她需要的不止是温行川那张好看的脸,更重要的是他作为夫君予她独一无二的关怀,若温行川给不了,她可以放手。
“殿下,我想和……”没等说完,她就被温行川扳过身子,一整个滚入他的怀中。
冷元初的头落在温行川的粗臂,瘦小的身躯被完完全全环在他的胸膛中,且是被很用力地按向他,仿若要将彼此的身躯狠狠揉作一团。
她难以呼吸,他们太突然的相贴,让她完全不知所措。
温行川抬起她小巧的下颌,就在她以为他要吻她的同时,薄唇落在她耳畔低沉道:“孤曾发誓此生只娶一妻,不会纳妾。”
男人沉重的呼吸在她的颈部蜿蜒,搔痒而热烈。冷元初想看看他说话的神情,但他背对着月光,她只能看到剪影。
她鼓着勇气再问:“那我是不是,占了别人该有的位置?”
很久没听到答复。
冷元初鼻尖酸涩,慢慢离开温行川的怀抱。。
“殿下爱我吗?”
依旧无言。
冷元初转过身,背对着他面向墙,控制不住落泪到天明。
漫漫长夜寂静无声,四更时,浓密的雨如约而至,江宁府入了梅。
.
成婚已经一个月,越国公夫妇仍旧没有回来。
婚前习俗、婚宴当日、婚后归宁,都是荒唐一片,没人在乎她冷元初有多盼望成婚这场人生大事。
她记得自己是被抛弃在冷家庄冰天雪地的冬日,要没有冷元知捡她回家,她早就死了。
大燕首富的女儿,差点死在冷氏宗族的祠堂,听起来都觉荒唐,但却是事实。
在绍兴生活十年后,越国公又将她捡回家门,还没等她尝试去爱他们,再被抛弃。
可笑的是,那个惯会冷落她的男人最近连早朝都不去,大有一种她在哪,他便在哪的意思。
“殿下可知我父母什么时候回来?为何连封信都没有。”冷元初眼巴巴看着家就在江宁的玉兰香兰都有家书送到王府,期待的心随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沉谷底。
没指望温行川能回她准信,可他却说:“再过半月。”
生活还算有些盼头,冷元初心情好些,连温行川要与她对弈,她都答应了。
她棋艺不高,勉强能和绍兴的师爷打个平手,却能与温行川有来有回。有时分析一盘棋消耗半日光景,温行川会坐在湖山石桌前等她一起用膳。
仍是江宁菜,但口味正常很多,冷元初心里明白,是因为他在。
可惜她现在更吃不惯。
“你不该挑嘴。”没有丫鬟布菜,温行川亲自动手,将菜和肉填到她碗里。
“我胃口一直都很小的。”等到碗中摞起肉池菜山,冷元初把碗推到温行川面前,“不是不喜王府膳房的手艺,也没想浪费。”
温行川盯着碗很久,凛道:“你喜欢吃什么可与本王说,让膳房去备。”
“可以把米饭换成菜饭吗?”冷元初问道。
温行川微一挑眉,“如你的意思。”
.
无言相守的时日长了,一个雨夜,冷元初征得温行川允许,与他同坐在一处书案各自看书。
温行川坐下来的身量近乎能装下两个冷元初,他略微低眸,轻松看见冷元初手里捧着一本谈情说爱的话本看。
唇角难得轻勾。他又忆起上次帮她收拾书册时,期间混杂不少关于他的诗册政集,就连他自己早忘了的言论,都被她搜寻而来。
她是真的做足了准备嫁给他。
温行川头一次觉得书册无趣,侧身注视沉浸在话本册里的妻子。
漂亮的杏眼被纤长的羽睫遮住,高挑如宫廷画师一气呵成的鼻梁,被烛光照得莹莹发亮。
温行川眉头不自知轻动一下,心口似乎被那睫毛掠过,泛起痒意。
冷元初并未关注温行川,翻书时从书页掉落一张信件,她拾起,竟是父亲寄给绍兴伯母的信。
好奇心让她展开信,扫过一眼便迅速叠好。偷偷瞥一眼温行川,见他目光悬在《商君书》里,悄然起立,把信夹回书里,假意去湢室。
实则躲在另一角落再度展开信,却是越看越凝重,本就愁虑的面容更似被乌纱笼罩。
「速将女孩送至江宁,毋以嫁人之事相告徒增枝节。如今圣意叵测,需与亲王府联姻,以便拿捏亲王父子为己所用。长嫂勿要执念。永康十七年二月初三」
冷元初捏着信的手微微颤抖。
她直到了出嫁那日仰望琳琅如山的嫁妆才知道,大燕首富并非市井虚谈。
越国公之所以能积攒下万贯家业,是因皇帝给他畅行海埠及官道的特权,又垄断盐运和钱矿开采诸多巨利行当。
离开绍兴时,伯母与她只说到江宁和父母过好日子,并未谈及婚姻背后竟是这般。
如今读了信,还有什么不能了然:原来她只是父亲巩固权势的一个称手工具!
难怪越国公送她出阁须发横飞喜不自持,因他算计得逞,一如生意场那般顺风顺水!
冷元初再克制不住,倚靠在墙无声啜泣。
可笑她自幼盼着对父母尽孝,而她的父亲,十七载无任何联系的冷兴茂让她来到江宁府的第一件事,便是请人验身。
女儿嫁人后,不曾过问一句、往来一封书信。
她曾以为能嫁给温行川,是父亲关怀她,竭力助她嫁给喜欢的男人……
冷元初已然站不稳摔坐在地上,眼泪决堤般涌落,胸口一抽一抽疼,可她只敢无声宣泄。
过了好久她才有力气收好信,将书册藏好后悄悄走回内室,默默钻进喜被,入梦逃避现实。
她不知道,身后一道视线始终灼在她身上,未曾离开一丝。
温行川不理解这么一会功夫,小女子的情绪怎会泛起这么大波澜,他记得冷元初读过的书名,在她站过的地方轻易寻到。
摸着信上新留的泪滴,看着白纸黑字间来自冷兴茂的算计,再想到她读过信,跪在地上哭泣的模样——
她不知这一切?
那,她求娶信中言之凿凿的爱,又当如何解释?是真心还是假意?
温行川忽感胸口被什么堵住,冷静一会,自袖中取出两封信。
「虽集市熙攘,然郡王阻吾出府甚是烦闷,王府肴馔难以入口、仆婢狗仗人势,吾心甚疲几难支撑,望兄赴江宁解妹之苦。」
另一封信是两日后截到的:「堂兄尝言,男子若钟情于女子,必敬之爱之,断无纳妾之理。吾实不愿与旁人同侍一夫,然其贵为郡王且有外室,吾心惶惶,不知当如何处之。」
温行川压平唇角,逐字逐句再读一遍后,将信撕碎,燃烛烧尽。
思绪空滞半晌后,男人大步走回内室,坐在雕满龙凤的拔步床中。
烛光下,冷元初细长眼睫的影子落在精致的玉面上,如一个润透的玉瓷。
如雪的脸颊上覆盖着轻柔的绒毛,温行川倾靠一旁,轻轻抚摸她的腮边,没想到冷元初一个翻身,将腿搭在他的腰上。
温行川一把捏住她柔软的腿肚,想起那日她烧得厉害,忽然喃喃一句。
“你不能爱爱我吗?”
[好运莲莲]温行川也是不太敢爱的苦主,他视角里皇孙敢爱叛党女儿和亡国没区别,两位真是辛苦了
对冷元初来说,她是所有人算计相缠的死结,出场的没出场的,所有人的筹谋都离不开她,她会成长的
这不是重生文,能开天眼先走一步改变现状,一点金手指没有,对冷元初对我都有难度呜呜,所以带一本重生的预收《重生成暴君心尖宠》,求个收藏,专栏直达。
惜命咸鱼皇后vs疯批帝君,弟夺兄妻/君夺臣妻,男主先重生,她逃他追。
皇后玉斓连日入梦,与一人红销帐暖,痴缠不休,可她试图看清那人的脸,却如雾里看花,始终不知他是谁。
醒来瞥着身侧被朝野公认暴君的裴凛,想到那年烟雨朦胧,她执伞回望,只见裴凛滑落一滴泪,而后屠尽太子府,强抢了她,以及太子之位。没过多久继任大统,肆威残暴,血洗朝纲。
忧恐亡国之兆,不想背上女人误国的历史黑锅,玉斓策划一场局,被废出宫。
玉斓得遇梦中人,却在二婚宴再见裴凛持刀,血染长阶。
*
裴凛是先帝厌嫌的“孽子”,侥幸见得未来长嫂后,却是剜心痛苦,只有夺玉斓在身边才能消解。
他不认有情,许玉斓为皇后不过顺应天命,却因玉斓通奸,阴鸷爆发时忆起前世。
得知一切,裴凛宁可独自忍受苦痛也要顺玉斓心意,直到听说玉斓真续嫁那奸臣,盛怒摆驾,君夺臣妻。
“皇后哪里都好,偏这择相公的眼光太差。”
一夜骤雨方歇,裴凛看着绵软怯声的玉斓,才知她不记前尘。
这般最好,可他的皇后,又换一个佞臣准备私奔?
小剧场:
寒殿内,老太监急得满头大汗, “陛下,皇后半月未曾露面,您看这……”
端坐龙椅的皇帝批红不停:“无妨,就在这里等她。”
话音才落,殿旁墙后一声闷响,裴凛缓缓起身,走去将满脸愕然的玉斓拦腰抱起,在她耳边咬牙切齿:
“待朕批过折子后,再批皇后。”
再后来,宫中密辛,威风凛凛的当今圣上,独对皇后重复软言:“你看朕有几分不像你那梦中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喂药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