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是因为这个,那为什么会脸红呢?
大羊无心继续安装自行车脚踏板,把零件丢在地上,蔫蔫地坐在饭桌前,双手托腮眼底失色,一振不撅地说:“我从卫生所出来的时候,看见她爸扇她,嘴角都出血了。”
严茗张了张嘴,手被祝栩宁不轻不重捏了捏。
“我还当有爹妈的人都幸福呢。”大羊叹了口气,“其实都一样,对吧?”
他先是看向祝栩宁,然后又看向严茗。
严茗“嗐”一了声,拍拍膝盖站起来,“大羊,你还是适合走搞笑路线,深沉风跟你不搭。”
大羊撇撇嘴,然后露出一丝委婉的笑。
“你如果觉得她可怜的话,可以叫她来跟我们一块玩啊。”严茗说:“独孤独不如众孤独,人多热闹。”
闻言,大羊确实有些动心。
欲要张口应答之际,他下意识偏头望向沉默不语的祝栩宁。
祝栩宁也丢掉脚踏板,拿过墙上挂着的湿毛巾擦擦手,然后坐在严茗身边。
“嗯,人多热闹。”
虽说祝栩宁和大羊两个人不会骑自行车,但不得不说,他们两个的动手能力非常强。
在发现链条衔接不对劲后,迅速原返拆除,然后重新接连,很快把链条成功挂在前后一大一小的转轴上。
祝栩宁抓起脚踏板转了一圈,自行车后轮胎“噌”地转动起来。
严茗在一旁连连拍手叫好,“优秀!”
祝栩宁示意严茗握住把手试试感觉,“想什么时候出去骑?”
“一会儿睡午觉起来吧。”严茗推着到门口,又来回转动几下,“现在太热了。”
大羊连连点头表示同意,“现在出去能把人晒化,傍晚六点多七点太阳落下去之后最好。”
“啊?”严茗把自行车推到一边,走近仔细端详大羊,发现他眼神闪躲的厉害,就问:“天黑了怎么骑?就渔村那几个还没萤火虫亮的路灯,确定能看清楚?”
祝栩宁靠在躺椅,双手枕于脑后,“他是怕白天摔倒被人看见丢人。”
“看透不说透!”大羊气直跺脚,“哥你真没意思。”
祝栩宁努努嘴,表示他说的没错,“别人马上要睡午觉,你还待在这,比我有意思哈?”
严茗张目结舌。
这人…
现在赶人都这么直白的么?
大羊一键闪现,迅速从草屋消失。
“还好大羊心大,要不随便换个心思敏感的,指定被你伤了心。”严茗独占一张床。
祝栩宁发出一阵轻笑,“换成你?”
他从靠椅起身,径直朝这边走来,脚步在床沿停下,然后懒散摆摆手,示意严茗往里边挪挪。
严茗眼睛忽闪,装作不明白,“做甚?”
也不跟他废话,祝栩宁二话不说,长臂沿着床板直接把严茗搂起来,单膝跪于床侧,把人丢在靠墙的里边,然后自己长腿一伸,舒舒服服躺在边上。
“你可真行。”严茗说。
祝栩宁挑了下眉,“一般一般。”
可能这里冬天会很冷,但眼下门外三十多四十度的高温,这里即便没有空调,可也没感觉到热,只是偶尔热风倒灌进来,一阵闷潮热气打在脚底板。
“他们今晚不回来,明天一早也就回了吧。”
严茗吐了一口气,望着头顶。
“嗯。”祝栩宁的大掌覆在他的手背。
严茗以为他会捏一捏自己的手就收回去,但过了好几分钟,他的手还是没动一下。
“热。”
严茗手指动了动,打算从祝栩宁掌心抽出来。
忽然祝栩宁翻了个身,跟严茗面对面,手也顺势拿开。
结果下一秒,严茗就感觉到祝栩宁又抓住了他的右手,他忽地笑了。
“你干什么呀?”
“他们回来也没关系。”祝栩宁指腹来回摩挲着他腕骨,说:“我在。”
严茗笑笑,反手与祝栩宁十指相扣,即使手心已经温热的有了要冒汗的预兆。
“如果他们一无所获地回来,然后拿我发泄,又把我绑在广场上用火烧,你还会像上次那样从天而降,来救我吗?”
祝栩宁望着他,然后摇摇头。
“啊?”
严茗欲要缩手,手却被祝栩宁握得更紧。
他说:“我会让他们把我和你绑在一起,这叫殉情,挺浪漫的。”
“浪漫个屁!”严茗一口老血差点没堵在嗓子眼把他憋死,“你是不是傻了?每天开直升机来送饭的人你不是认识吗?你和他一起开着直升机到广场上空,随便丢下来跟绳子不就把我救了吗?”
祝栩宁佯佯道:“也是哈?这个办法是不错。”
“少年啊~”
严茗一手紧握祝栩宁的手,一手在他胸口拍拍,“不要张口闭口就是殉情死亡的,生活很美好,明天的太阳一定会比今天太阳升起时的景色更美,明天的你也一定会比今天的你更觉得幸福。”
“把这话原封不动送给你自己吧。”
祝栩宁扫了眼都快把自己说陶醉的严茗,“不说明天早上的太阳,就说今晚,你能踏实睡着么?”
严茗脸色立马就耷拉下来,他实话实说:“不能。”
“其——”
“所以刚刚我都不怎么焦虑了,你为什么一句话就又把我给拽了回来?”
严茗“噌”地起身,眼里燃着团熊熊烈火,厉声打断他。
祝栩宁嘴角动了动,微起身将坐直的严茗一把又搂了回去。
两人倒在床上,耳边只有对方的呼吸。
“不用焦虑。”
祝栩宁说:“我会护你周全。”
夏蝉不知疲倦,烈日寂静陪伴,滚滚热息混杂咸咸海水,养育一方人。
想到祝栩宁刚刚说殉情,严茗忍不住想笑。
虽然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他的生活主旨,可他从来没想过要结束生命,苟且活着总比化作一把灰骨强得多。
可这小子,小小年纪居然能动这种念头。
活得太负能量了。
“祝栩宁。”
“嗯。”
“你的右脚脚趾甲,是因为营养不良才长不出来的吗?”严茗问。
“不是。”祝栩宁说:“从我家人意外死亡之后就不长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有证据吗?”每每聊到祝栩宁身上,严茗就觉得有种无形的降温器出现,将暑气迅速蒸发,甚至胳膊上不自觉立起汗毛,“杜家。”
祝栩宁摇头,笑里全是苦涩。
“你知道最让人无奈的事什么吗?”祝栩宁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压抑心中的愤懑,“是你明明知道答案,却没有人相信。无数张嘴都在告诉你没有证据,无法追究。他们一个个高高在上,劝你认命。”
“那么大的海,找不到证据的,严茗。”
他眼角泛红,嘴角绷得太过用力,以至于开始微微发颤。
“我找了十一年,我甚至怀疑这十一年来,我每天是不是只记得呼吸,让自己苟延残喘的活着。”
祝栩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严茗仰头却被他用手扣住后脑,不让自己看他。
他的额头抵着祝栩宁不停滚动的喉结,颤巍的肌肤让他的心揪成一团,不止从何安慰。
“可如果他们知道你心里一直这样苛刻残忍的对待自己,他们会更难过的,不是吗?”
严茗脑子乱成一团,嘴只顾着一张一合说些话,想要阻拦祝栩宁一度的愧疚。
他深知除非把祝栩宁死去的家人全部复活,否则自己的任何言语,在此刻都太渺小没有力量。
温热的水珠顺着流下来,落在严茗的额头。
他身体一怔,随即抬手将祝栩宁抱的更紧。
“钱米婆不是说我是福星吗?”
严茗轻轻拍着祝栩宁的后背,“我现在以福星的身份,警告此时路过此地的各路神仙,请你们务必叫祝栩宁的男人,从此时此刻开始幸福。”
困倦的午后,他们谁也没了睡意,相互拥抱在一起,感受着身边有人给与自己环抱的力量。
门外阳光渐弱,起初只以为是时间接近下午。
结果不一会儿天空就雷声轰鸣,顷刻间瓢泼大雨,海浪猛烈翻滚,拍打在岸边的浪花像是着了魔,温柔不再,留下的只有凶猛狂狠。
蝉鸣不显,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恐怖。
“咔——嚓——!”
“轰——!”
屋外雷声一声接着一声。
严茗虽然从小到大没害怕过打雷闪电,但以前跟现在情况不一样。
现在他们就在距离大海最近的地方,顺着门口往外看去,还能看到空中噼啪一道闪电出现,好像下一秒就能将一望无际的大海劈成两半。
何况他们两个渺小如沙的人。
这一刻,亲身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也意识到人类的渺小。
祝栩宁平静地看着大海上空时显的闪电,心中反而多了几分坦然。
他心想,是上天听到他的心声,替他死去的家人感到不公,所以才会如此凶猛不能平静吧。
雷声越大,雨越不息,才没有人注意到他多可怜。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娇滴滴只会躲在男朋友怀里说怕怕的弱小形象,严茗清了清嗓子,说:“草屋居然不漏雨诶!”
祝栩宁叹了口气,“做了防雨。”
“严茗。”
严茗:“啊?”
突然,祝栩宁一个翻身,胳膊肘戳在他身侧,眼里夹着直击人心的烈火。
“我害怕打雷。”祝栩宁说。
“啊?”严茗后知后觉又“哦”了一声,抬手摸摸他的头:“不怕不怕啊。”
“我还害怕闪电。”
严茗又捏捏他的耳垂:“没事没事的。”
“所以我可能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祝栩宁道。
严茗点头表示赞同,“那你——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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