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九点五十四分。他刚打开U盘里的模型文件，系统就弹出提示：提交至项目管理平台的初稿版本存在逻辑冲突，无法通过校验。

他皱了眉。

本地文件运行正常，参数完整，光照模拟曲线平滑无断点。可平台标记的问题截图显示，关键节点的色温数值被调高了整整三倍——这会让整个C区照明系统陷入刺眼的冷白光中，完全不符合设计要求。

“不是我传的。”他低声说，手指快速调出上传记录。

后台日志显示，两分钟前有人从内网终端提交了一份同名文件，IP地址归属设计部B区西侧工位，编号W-07。那是王蕊的位置。

他没抬头，只是将屏幕亮度调低了些，左手不动声色地接入内网操作日志追踪模块。作为刚入职的设计师，他的权限有限，但昨晚签完协议后，苏氏系统的底层认证已经更新。他不需要越权入侵，只需顺着合法路径回溯数据流。

三分钟后，他锁定了异常操作轨迹。

那台设备不仅替换了文件，还在提交前清除了临时缓存。手法不算高明，却足够隐蔽——若非原作者对模型结构了如指掌，很难第一时间察觉篡改。

林深关闭日志窗口，把原始文件重新打包，准备再次上传。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工位旁停下。

“你是林深？”声音带着笑意，“听说你今天正式报到？”

他抬眼，看见一个穿亮红色套装的女人站在旁边，指甲涂得鲜红，正微微歪头打量他。

“嗯。”他应了一声，没起身。

“我是王蕊，苏医生的助理。”她语气轻快，“也是设计部的老员工了。刚看到系统提醒，你那份方案有点问题啊，主管马上要查了。”

“我知道。”他说，“传错了版本。”

“哦？”她眉毛一挑，“那你赶紧重交吧，别耽误进度。”

她说完没走，反而靠在隔板上，目光扫过他的屏幕。林深顺势合上笔记本一半，像是在整理东西，实则已将比对报告和日志证据加密同步到“协议02”通道。

王蕊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转身离开时，他注意到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不到五分钟，系统通知再次弹出：操作日志访问请求已被清除。

林深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他打开邮箱，起草一封邮件，标题写“关于C区照明方案初稿误传的说明”，正文简洁明了：

> 各位负责人：

>

> 今日上午提交的V1.0版本因本地文件误选导致参数偏差，现已修正并重新上传。附件为新旧版本对比报告，差异集中在色温调节模块（第4.2节），建议审核团队重点复核。

>

> 此次失误系个人疏忽，后续将加强版本管理流程。

他抄送部门主管，并附上了自动比对生成的动画演示文件。发送前，他在收件人栏悄悄加了一个隐藏字段——IT安全部的日志监控接口。

十一点半，主管召集紧急短会。

会议室里坐着七八个人，王蕊坐在靠门位置，神情自若。主管开门见山：“这次是谁负责上传？怎么会出现这么基础的错误？”

没人说话。

林深平静开口：“是我。但我提交的是正确版本，系统里那份不是我上传的。”

“什么意思？”主管皱眉。

“我的本地文件与最终提交版本不符。”他打开投影，播放对比动画，“原始模型色温设定为3800K，符合暖光标准；而平台上收到的版本是11000K，接近手术室灯光。两者结构一致，但关键参数被修改过。”

会议室安静下来。

“你能证明？”主管问。

“可以。”他调出内网操作记录，“十点零三分，有人从W-07终端登录我的项目账号，使用‘快速提交’功能上传文件。该设备未进行二次验证，且操作后立即清除了访问痕迹。”

王蕊脸色变了变：“等等，你说我……用你的账号？”

“我没有这么说。”林深语气平稳，“我只是陈述事实：那个终端在短时间内完成了登录、替换、提交、清理四步操作。如果是误操作，应该会留下更多试错记录。但现在的情况更像是一次精准替换。”

主管转向IT代表：“有没有可能账号被盗？”

IT人员点头：“有可能。尤其是新员工首次激活账号时，若未及时绑定双因素认证，存在短暂窗口期风险。”

“我已经补绑了。”林深说，“但从日志看，攻击者利用的就是这十几分钟的空档。”

主管沉默片刻，看向王蕊：“你的设备为什么会在那时候登录他的项目？”

“我……我只是路过帮他看看流程。”她声音略紧，“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键盘。”

“那你有录像或同事能作证吗？”

她摇头。

会议结束时，主管宣布：林深的方案通过复审，继续推进；王蕊因设备管理不当，被记一次口头警告，需三天内提交安全整改报告。

没人再提“误传”二字。

回到工位，林深关掉投影文档，目光落在周围几双眼睛上。有人对他点了点头，有人迅速低头装作忙碌。他知道，这一局过去了，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王蕊从会议室回来时脚步很轻。她在自己座位坐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随即打开手机，输入一段加密消息：“目标反应速度超预期，技术手段超出普通设计师范畴，建议重新评估背景。”

她按下发送键，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忽然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林深那边，正在重新优化建模。他调整了光路折射算法，让灯具在不同时间段自动匹配自然光变化。这是他原本就想做的升级，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推进。

下午四点十七分，他保存最新版本，顺手将U盘拔下塞进内袋。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键盘右侧，映出一道细长的反光。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敲了三下桌面。

就像某种程序启动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