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贯一在进入这里的时候,心里其实并没有底。
晨雾还未散去,他游走在空旷的街道,漫无目的的前行。
间贯一来横滨,是为了杀一个人,了一桩旧怨。他恨了十几年,可机会就在眼前的时候,却又迷茫了起来。
他从前从没有那么仔细的了解过一个人的资料,因为心中的偏见,他便认为这个步骤是并不需要存在的……这台傲慢了,即使专业杀手在杀人之前也会试着去了解目标尽可能多的信息。
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离横滨越近,这种感觉就越鲜明。
在远离日本的北国,他几乎要想不起来,还有津岛修治这个旧时的仇人,即使想起,也多是从前温馨的时候,先家主曾经与津岛修治和津岛和子见面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先代家主夫人也是,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下意识的美化,下意识地心软,下意识地遗忘。
就好像这个世界都在袒护着什么。
离日本越远,就越不容易插手横滨的事情,除非到了特定的时间,以特定的手段方式。
这简直令人费解。
间贯一从前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事情。
他感觉胸口有些沉闷,可能是因为晨雾的原因,不过不是霾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间贯一也就忽略了身体上的这一丝违和。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从厚厚的云层和雾中洒落,间贯一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
晨雾四散,他和白色长发的青年错身而过,对方全身上下笼罩着阴霾,没有一丝活人之气。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回头望了一眼。
那是……家的吗,为什么会游荡在这里,对方不是已经……?
“尊贵的客人。”
少女空灵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也拉回了他的思绪,再次抬眼的时候,人已经和雾气一同消散。
“您在,张望着什么呢?”
“是迷茫吗?”
“是胆怯吗?”
“哎呀,一个彷徨着的幽灵来此……”
“是来,取回灵魂还是真理呢?”
借着蓝发少女之口,有人轻声问询。
少女长长的蓝色头发扎成了两个辫子,她和粉色短发的少女一左一右,打开了一座位于繁华闹市,高楼大厦之间的门。
“欢迎——”
有人笑着说道。
“……间贯一,尾崎一门前来问候。贵客不敢当,侑子小姐才是我们尾崎一门的贵客。”
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通名了呢?”多露窃窃私语。
“是的呀,通名了呢。”全露小声嘀咕。
少女的手臂向内一挥,随着弯下的腰身,优雅又俏皮的行礼,她们的脚步轻盈,落地时哒哒哒的声响像是在叩击清脆的玉石。一闪闪门次第而开,挽起的珠帘和帷幔末梢委顿于地,少女打着旋,手拉着手欢快的在房间里穿梭。
……就好像误入了什么结界,明明从外表看并没有这么大的空间。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间巨大的和室。
在纤薄的绢布屏风后,重重珠帘和竹席遮挡之下,传来清脆的敲击声。
“八万——”
青年把牌啪的一声打出去。
间贯一:“……”
间贯一:“?”
打、打麻将吗?
这个时候竟然在打麻将的吗?
“打牌怎么了嘛?”将牌丢出去的青年小声嘀咕,手指摸着自己的牌“外面那个大傻瓜大概在心里想着为什么这里还会有别人,这么焦灼的局势为什么还有闲情逸致打麻将?”
“但实际上,就算明天要毁灭,也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啊。”异瞳的男人接话,“有人找你,侑子。”
一只猫趴在他手边,优雅的舔着爪子,翠色的猫瞳微微眯起。橘色的猫猫正用利爪勾着次元魔女对面男人的衬衣,啃着对方的肩膀,发出奇怪的,像是磨石的声音。
“呜哇——管管你的猫啦店主!”
异瞳的店主幽幽道:“可这不是我的店。”
“我去一趟。”女人起身,拎起黑猫放在自己的位置上,“替我打一会儿。”
青年惊愕:“猫也可以搓麻的吗?”
“……你还没习惯吗?兔子还能吃人呢。”
壹原侑子把这一切都抛在了身后,包括自己一言不发焦灼看牌的小店员。
女人的长发半挽,金色的长簪竖起,红色的和服外衣上引着苍白的蝴蝶,手里捏着一支烟杆,浅薄的唇半张,一缕薄雾从口中逸出。
间贯一假装自己没听到帘后的麻将声,也装作不认识那些人……尽管他的确不认识其中的几位。
“夜安,间贯一先生。”
次元魔女笑着问好。
“……现在外面是白日。”间贯一面无表情,“您是打了一晚上吗?”
女人捂唇浅笑,“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她顾左右而言他,“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间贯一决定顺着她的话下台阶。
“我来取走,家主寄存在您这里的东西。”
壹原侑子:“……东西?你是指尾崎谷斋寄放在我这里的黄金,象牙和丹砂吗?”
她不着痕迹的往后看了一眼,“怎么,他又受伤了吗?”
间贯一:“……哈?”
是意外收获吗?
此刻壹原侑子也反应过来他指的并不是这个。
“你指的家主……”
“梅……他还没用完吗?不对,你们竟然有交往?”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啊哈,是尾崎吗?你竟然会认他作家主,真是奇怪。”
“寄存财物也就罢了,竟然没有想过让小姐……”
壹原侑子:“……”
间贯一:“……抱歉。”
次元魔女幽幽道:“我以为你不会承认尾崎。”
“但他依然是尾崎氏的嫡系,我相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所公布出来的,大约只是表象。我不相信他会无的放矢。”间贯一道:“他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女人斜倚在贵妃榻上,望着屏风上绘的地狱图,从最上面垂下了一根蛛丝。她又一次岔开话题,“尾崎他并没有在我这里寄存什么东西。”
“那您为什么不说他的名字呢?”间贯一道:“明明先家主和我的名字都有好好的说出来,即使是为了区分,为什么不说出家主的名字呢?只以姓氏代称……这样不太好吧?”
“还是说,即使是您,也没有办法念出他的名字了呢?”
女人持烟的手微顿,“你很敏锐,不愧是从……中所诞生。”
间贯一无比坦然,“多谢夸奖。”
“那么,是您拿走了他的名字吗?”
是某一个间隙,和无数间隙存在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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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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