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怀疑我？”

壹原侑子轻轻挑眉，“为什么，不去怀疑人心呢？”

“人心叵测，但这种情况，大概只有神秘的力量才可以做到吧。”

远道而来的人如此回答：“我实在是想不出，除了您之外还有谁可以做到。”

“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她没有正面回答，“能办到这件事的人多了去了……”

“所以您是承认，家主的名字被什么剥夺了吗？”

背景音传来青年兴奋地声音，“胡了！交钱！”

然后是噼里啪啦的奇怪声响。

次元魔女微微目移，有一霎的心虚。

间贯一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继续道：“您可以告知我吗？是谁取走了他的姓名？”

“名字是最短的咒。”壹原侑子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要取走，为什么是名，而非姓氏？”

间贯一毫不停顿，根本就没有思考，脱口而出，“因为姓氏是荣耀，是一个氏族的荣光所在。丢什么都不能丢掉姓氏！”

他放慢了语速，“……所以？”

次元魔女的声音毫无感情，“所以我要取走，为什么不直接夺走他的名字，反而保留他的姓氏。”她用烟杆轻轻敲了一下对方的胳膊，“关心则乱，你太冒失了。”

无论是来找她还是来横滨。

“那我有什么方法，可以夺回他的名字吗？”间贯一并不死心，“请您告诉我。”

“唔……我不知道。”她这样回到：“方法需要你自己去找，不过好像并没有太多时间了呢。”

这个人，就要死了。

他已经走上了自己的末路。

壹原侑子想。

怎么又一个啊。

“你来这里，那边知道吗？”她问，“北方……知道吗？”

间贯一：“我又不是克格勃的人，根本不需要报备。”

壹原侑子：“……我是说尾崎。”

间贯一顿了顿，有些心虚道：“家主不是不知道我有时候会偷偷去看小姐，不过是在她出差的时候……呃，不对，你怎么知道家主没死？”

他一脸狐疑，“你还说不是你。”

壹原侑子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停，我不想听。你有没有告诉尾崎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你有没有告诉梅勒斯你来横滨。”

“梅勒斯大人知道这件事。”间贯一毫不犹豫，“他非常支持我来横滨。”

这个男人以一种迷一样的表情和语气道：“还很支持我复仇，诛杀津岛氏！”

“只要杀了他，一切都将会结束，天命如此，我必将其诛杀，以报昔日旧仇。”

壹原侑子……壹原侑子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

随后又怜悯的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间贯一。

“那你去吧。”她及其敷衍的挥了挥手，在间贯一一脸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让多露全露一边一胳膊拖了出去。

“等、等等！”间贯一挣扎，“您还没告诉我名字怎么取回来——那什么，黄金和象牙给我也是可以的啊——”

“还有小姐的事——我也想问——侑子小姐，侑子小姐你不能就这么赶我走啊啊啊啊啊啊——”

被丢出去了。

壹原侑子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抚了抚自己的长发，暗红色的眸一直注视着这个前来问询结果一头雾水的被扔出去的男人不死心的扒着门不愿离去，最后被少女丢出去的狼狈模样。

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作为荣耀的姓氏，在某种时候保留下来，反而是一种耻辱呢？

真不明白他们这些……造物的脑回路，果然不似常人。

她一把撩开遮挡视线的帘子，看到昏在牌桌上的青年时才幽幽的叹出来。

黑猫蹲坐在青年头顶，用抓抓轻轻按了按对方的脑袋。

壹原侑子又把视线转移到对桌，男人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牌，蓝眼的橘猫已经爬上了他的脑袋，用牙啃着对方的脑壳。男人黑色的头发上湿漉漉的，猫咪显然没有破防。

她又双把目光转移向自己呆住的店员，四月一日恍恍惚惚，茫然对视。

壹原侑子：……

次元魔女最后看向了撑着下巴看戏的，盟友。

D：“哎呀，一看事情不对劲就出手打晕了他呢，毕竟异能有点麻烦，你也不想外面那位横尸当场吧？”

“……四月一日。”壹原侑子道：“给辻村小姐打电话，让她把人接回去。”

D：“你这不是能只称呼姓氏吗？果然是在放水吧，开闸泄洪也不是你这么放的……”

壹原侑子：“再给那个小警察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人。”

D立马闭嘴。

四月一日：“……好的，侑子小姐。”

次元魔女再次叹气，“总感觉，他认定了是我取走了尾崎的名字……真是令人头痛的坚持啊。”

她扶额，缓缓坐下。

那只黑猫已经完成了打牌的临时任务，悠哉悠哉的迈着步子找了个地方坐下。在场的人均没有对一只猫可以熟练的搓麻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又或者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仿佛猫会打麻将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起来，他这样一天到晚的跑出来真的好吗？”D看向一直不出声的人：“他好像在被政府机构收容吧，这样真的好吗？”

男人一身黑色长风衣，白色的衬衣没有打领结，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好，能隐约看见一部分锁骨，肌肤白皙，是像玉又似象牙一般的白色。他指尖低着那枚八万，缓缓地摩挲着，声音是有些奇怪的沙沙声。

“异能特务科最近大概没时间管他。”低沉，磁性，又冷淡的声音道：“mimic的事，已经令他们焦头烂额，而在今夜，将会有大事发生。强国施压，他们更无心管束。”

“间贯一先生说你知道他来横滨的事，并支持他杀死津岛家的那个孩子。”壹原侑子嘱咐四月一日带着多露和全露把绫辻行人也丢出去，顺便帮她去打壶酒来。“要蝶子夫人家的，注意不要碰上津岛家的那个孩子。唔……就是现在姓太宰的那位黑手党干部。”

明明姓氏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却厌弃到直接改名，真是的，所有针对津岛修治这个人的追踪和探查的方式统统失效，也不知是福是祸。

“真是的，你从前明明那么纵容津岛氏的这个孩子和他姐姐。现在却又这么冷酷呢。”

“因为我理解了。”男人缓缓道：“他是一切灾难的源头，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为难都会迎刃而解。”

一个连姓氏都抛弃了的，懦弱无能的小鬼罢了。

谁都保护不了，不停地把事情搞砸，却又妄想着能够改变什么。

表面上一滩污泥，可在梅勒斯眼里，对方还保有着一丝天真，致命的天真。

令他无比厌憎。

“原来如此。”次元魔女晃了一下自己的烟杆，薄烟轻轻地飘散，向外游荡，撩过丝绢，缠绕上莲花与垂落的蜘蛛之丝。“这些年，你也不好过吧。”

“梅勒斯？”

被称为梅勒斯的男人伸手把头上的橘猫拎下来，交给蹲在麻将牌堆上的黑猫，它给同伴舔了舔毛，翠色的瞳神情莫名的瞥了一眼这个看起来冷漠至极的两脚兽。橘猫有着漂亮的蓝色眼睛，圆滚滚的，十分灵动。它被梅勒斯拎起自己的行为激怒炸毛，尾巴下的触手闪电般探出，张牙舞爪的示威，它们在空中分裂变形，宛如蔓生的枝叶，从尾部开始蔓延的黑红色逐渐浸染到身体，在爪子即将变形的前一刻又被黑猫压了回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诸位，san毫不动摇。

都习惯了。

“……人类的贪欲，真是可怕。”梅勒斯低叹，“哪怕见惯了险恶，也总会被惊到。欲壑难填……果然如此。”

D把两只猫圈在怀里，放在腿上，“的确。”

他无比赞同，“捡到他们的时候，快要死了。”宠物店店主心疼的摸着猫，“奄奄一息的，在雨中瑟瑟发抖。也没个依靠……却还愿意信任别人。”

“真是……可怜又可怕啊。”

梅勒斯冷笑了一声，顺便回答了壹原侑子的问题。

“再不好过，以后也会更加难过。”他把牌一丢，“都是一样的，甚至要更恶劣。”

D抚摸着猫猫被他养的油光水滑的皮毛，没有搭话。

“不要那么悲观。”壹原侑子轻轻拍手，“难得来一次，不如一起喝一杯怎么样？我让四月一日去找蝶子夫人打酒了哦。”

两个男人默默地看着她。

“啊……看着我喝也是可以的，今晚还可以赏月。”

“今晚不会有月亮了。”梅勒斯淡淡的道：“除非你想看被遮蔽的天空。”

次元魔女哽住。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梅勒斯毫不在意。再多的月亮他都看过了，如今不过是不停的循环往复。

“绫辻不会有事。”他道：“不必担心。”

壹原侑子：啊其实在场没人担心他。

“他的异能，我还有用。”

壹原侑子：“……所以还是回避了津岛的事情吗？”

“因为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永无止境的轮回和痛苦，悲剧的循环往复。”他有些疲倦的闭上眼，“我厌倦了。”

就连说话都好累。

“这种和时间并行的感觉，太糟糕了。”

“啊。”D伸出一根手指，“那句话是这样说的吧。”

“你必须不停奔跑，才能留在原地。”

壹原侑子：“红桃皇后定律？”

她拉过D小声道：“刘易斯·卡罗尔，有这个人吗？”

D：“……你问我我问谁。”

梅勒斯把一本《爱丽丝漫游仙境》扔在了桌子上，金色的书名无比显眼。

窃窃私语的两个人：“……”

梅勒斯扶住额头，撑在桌面上，一脸疲倦。

头颅，好重，快要承受不住了。

壹原侑子：“这不能代表什么。”

又一本《厄舍府的倒塌》被扔在了桌子上。

次元魔女默默闭嘴。

“我和津岛氏，必然要有终焉之日。”梅勒斯睁开了眼睛，一双鸢瞳暗淡，“唯有杀死他，我才能得到永恒的安宁。唯有如此……”

梅勒斯勉强直起了身体，“这双眼睛，才能真正【复活】，又或者【死去】。”

所以两者必将有一个死去，又或者同归于尽。

一方的死亡，将会是另一方的新生，或者是解脱。

就像心魔一样。

他在默尔索睡了很久，可是这么长时间的休眠过去依旧疲惫不堪。加缪并没有为难他，他本身和这个人，和法国没什么大过节。只是和英女王有些恩怨纠葛，使得伊丽莎白痛恨他的“背叛”。

好烦。

“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会回圣彼得堡休养一段时间。”

“原来你真的和克格勃有关系啊。”绫辻行人揣着手问，人偶坐在他的臂弯，轻轻地歪头，没有带着眼罩的那只眼睛幽幽的看着人。

像是在警惕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和托尔斯泰有些故交而已，尾崎先生也在那里。”梅勒斯喝了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子上的竹叶幽绿，杯内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动，在有些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

“这些事让我知道真的好吗？毕竟我现在勉强算是归属异能特务科，而且我的异能放在这里。你就不怕当场暴毙吗？”绫辻行人好奇地问，“梅勒斯先生，你究竟是什么存在呢？”

男人并不答话，那双冷漠无光的鸢眸凝视着他。

电话从衣兜响了起来，绫辻行人换了个胳膊托着见崎鸣，红裙的人偶直勾勾的和梅勒斯对视。电话里的女声有些焦急，催促着他赶紧回来。青年把手机挪的远了一些，等辻村深月咆哮完之后敷衍着回了两句挂掉。

“这样的人偶，我好似在哪里见过。”梅勒斯低语，“贝蕾……”

“哈？”

“不，没什么。”梅勒斯道：“你最近小心一些，异能特务科最近会有一番动乱，如果你最近不收敛自己，很有可能会判死刑。”

“死刑。”绫辻行人抵着下巴，“每次都说死刑，又有哪一次真的施行过。”

“异能特务科的确不敢，但不代表其他组织不敢。”梅勒斯淡淡的道：“听说过吗，七号机关。”

“呃，不至于吧。”

“川端康成是个疯子。”梅勒斯把玩着手上的牌，指尖抵着那枚八万的凹陷处缓缓移动，坚硬的玉石相接，摩擦的时候留下淡淡的尘屑，“交手这么多次，我比谁都了解他。不过他最近大概是没心情收容你，很有可能一颗子弹送你去地狱。”

“就像当年七号机关处决尾崎先生一样吗？”绫辻行人抬眼，有些微妙，“一颗子弹，送我归西。”

“同样，他也会死。”青年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因为这是一场**裸的谋杀。”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你也在的吧……川端夫人死的时候。”青年眯起眼，笑出声，“梅勒斯，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就这样当着我的面提起七号机关真的好吗？”

“毕竟你可是，谋杀了不少七号机关的人呢……用那样的方式。”

“如果真的是这样死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梅勒斯把一本书放在桌子上，掌心向下，压住书名，金色的书名在手指间隙若隐若现。“但是，尾崎先生死的更痛苦。”

“我听说，是枪决。”绫辻行人道：“看起来不是，道听途说总是比不上亲眼相见。”

梅勒斯眼角一抽。

“你能好端端的坐在我面前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即使是这样，你也快要死了。”

“你来找我，就是寻死的。”

青年微微倾身，“东窗事发，你退无可退，只能寻死。”

“杀了川端那么多旧友，亲眷，你就不怕，我和七号机关是一路人吗？”绫辻行人抚摸着人偶的头发，“你已经杀无可杀。”

“不。”梅勒斯否认，“昔年，旧友，甚至母亲，他们的死都和我有关系。”

男人的鸢眸冷冷的，瞳孔深处一片昏暗，“是他们求我，求我给他们解脱。”

“明明恨毒了我，这么长时间川端却还没有动手，只是因为我手上还有他输不起的筹码，他的亲友几乎死绝了……但并不是真的没有在乎的人。”梅勒斯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我见过了，那孩子，和他父亲一样，有些死板。”

“七号机关的上一代管理层，已经大换血……我明明是在帮他掌权，真是的，川端夫人好算计。只是死人永远算不过活着的。”

“因为活着的人拥有无尽的可能。”

他在绫辻行人一脸“卧槽你来真的”的目光中道：“下一个，就是……”

“菊·池·宽。”

……

“就扔在外面吗？”D有些惊诧，“扔在路边？”

“是这样的呀。”壹原侑子笑道：“他不会介意的。”

说着，她把手边的一杯水推到梅勒斯身边，“多亏了你在关键时刻把他打晕。”

水杯上淡绿的竹叶舒展着叶片。

“你也是，不要把辰砂这种东西当水喝啊。”次元魔女挥挥手，让四月一日把人丢出去，然后对一直沉默的男人道：“间贯一先生说你知道他来横滨的事，并支持他杀死津岛家的那个孩子。真是的，你从前明明那么纵容津岛氏的这个孩子和他姐姐。现在却又这么冷酷呢。”

梅勒斯：“……”

他脸上露出一点茫然的神色来。

“怎么了？”她在梅勒斯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一直在发呆？”

“……我在想。”梅勒斯神色莫名，“如果我没有把他打晕，会怎么样。”

“嗯……？你们会就间贯一的事情交谈起来？”次元魔女托腮：“也可能是把话题蔓延到专属领域去？”

“不过这样思考好像会产生偏差，毕竟你不能完全还原对方的行为和性格。”她道：“就连记忆，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会不由自主的美化或者掩藏丑恶，不是吗》更何况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梅勒斯：“……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又道：“我们是并行的吧？在这永无止境的时间中。”

桌上的黑猫喵了一声，舔着爪子，翠瞳淡淡的看他一眼。

“我们是，真实的吧？”

“你在说什么。”次元魔女失笑，“我们当然是真实的，也是并行于此，最近压力很大吗？也是，毕竟刚从默尔索出来。”

梅勒斯沉默不语，他缓缓地，缓缓地摩挲着膝上的那本书，华丽的英文微微凹陷。

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他缓缓地应声：“的确。”

“……最近压力，的确有些大。”

有点意识流……大概能看懂吧（目移）

对了，我基友落瀑开文了，cp是宰，题材是御三家，感兴趣的可以去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