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慎面无表情道：“刚才忘记告诉你了，你有10分钟的测试时间。”

他看了一下手表，“现在，你还有4分钟。”

邵元纾本也没想跳过这剩下的三发。

还有4分钟吗？足够了。

沈九慎在一旁虎视眈眈。

邵元纾当他不存在，自顾自放松着自己的双臂，想尽量唤醒肌肉的力量。

倒计时一分钟，她终于再次准备。

最后10秒钟，三声枪响。

邵元纾拿到了最新的结果：八、八、十。

沈九慎发现，邵元纾这个人最大的特点也许不是别的，而是心态特别稳。

她是个不怎么在意他人目光的人。

沈九慎打开文件夹，开始记录邵元纾的测试数据。

射击考察后，还有专注测试、动态平衡和身体协调能力测试、空间感知测试、威胁感知测试……等等。

下午三点多，邵元纾只剩下最后一个耐力测试了。

沈九慎将她领到跑道上，道：“带上这个手表，它会监测你的心率和血氧，同时记录你的跑步数据。

“跑道内圈一圈是250米，我喊开始你就可以跑了。”

这么多场测试下来，邵元纾头一次叫住沈九慎。

她问道：“我需要跑多远？或者，要跑多久？”

沈九慎随口道：“你就先跑着，慢速跑就行。”

说着，他开始计时。

趁着邵元纾跑步的时间，沈九慎整理起手中的报告。

眼前的这位学员，是个优点和缺点都十分突出的人。

她的抽象能力极佳。空间感知、专注力、射击天赋甚至是危机感都出类拔萃，但肢体协调能力、平衡能力……等等一系列需要身体天赋的科目，她又表现得一塌糊涂。

用游戏术语来讲，她就是纯纯一脆皮法师。

那还有什么说的？练！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沈九慎在报告上写写画画。

十来分钟后，他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这个脚步声频率，是不是有点过慢了。

沈九慎抬起头，在操场另一头，看见了一个正在艰难“挪动”的邵元纾。

他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数据，不由气乐了。

13分钟27秒，1257米。

沈九慎扔下手中的文件夹，三两步跑到邵元纾身旁，在她一侧的跑道上倒退着走，轻松与她保持同步。

他双手抱膀，盯住她。

邵元纾已经气喘如牛，只瞟了沈九慎一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继续慢慢挪动着。

沈九慎这才想起来，这人不是他手下的兵，不是能被他吓住的。

他道：“13分钟27秒，你跑了1257米，配速93米/分钟。你知道街上遛弯的老太太都比你走得快吗？

“我让你慢速跑，是跑！您搁这跟我散步呢？”

邵元纾回答他的，只有快要乱了的呼吸节奏。

沈九慎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啧”了一声，“我可真是欠了你的。

“现在听我口令！保持呼吸节奏！

“一、二、呼气！左、右、吸气……

“步伐迈开得大一点！

“好，再来！”

邵元纾终于跑上了正轨。

沈九慎生怕她坚持不下去，都不敢断了口令。

为了给邵元纾鼓劲，他还喊得挺有激情。

就这么激情了近十分钟，沈九慎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嗡鸣声。

紧接着，操场一侧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沈九慎一愣，一时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邵元纾停了下来，双手拄着膝盖，脸色白得吓人，眼神甚至都有点呆滞了，膝盖以下不住地打着颤儿，连呼吸都是破碎的。

她的手腕处，那块黑色的手表正在不断振颤着，发出一阵阵嗡鸣声。

沈九慎立时反应过来。

他双手张开，围在邵元纾身侧，防止她倒下，大声道：“邵元纾！邵元纾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邵元纾的眼神动了动。

“好，听我说，你现在不能停下来，慢慢走！慢慢走！听我口令，呼——吸——呼——吸——

“……

“很好！现在，士兵！告诉我你的名字！”

邵元纾注意到，只这么一会儿，方才还气定神闲的沈九慎，额头上已经满是大汗。

她觉得有些抱歉，但实在难受得说不出话，只对着他抬了抬右手。

这证明，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沈九慎微微松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邵元纾的手表，上面的血氧数字已经又上了90%。

有惊无险。

沈九慎喊话的声音稳了许多。

十来分钟后，邵元纾的呼吸完全平稳了，但仍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冰，怎么都不舒服。

沈九慎见人没事，又恢复了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实不相瞒，鄙人从业十二年，头一次听到这手表报警，以至于我竟然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感谢您拓宽了我的见识面。”

邵元纾：……

沈九慎将报告合上：“行了，我还需要点时间给你做训练计划，你先赶下一场吧。”

还有下一场？

邵元纾抿了下唇，难得露出点抗拒的神色。

沈九慎道：“这就受不了了？我还就告诉你，从走上这条路、选择成为一个战士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失去了矫情的资格。

“把那点个人情绪给我放下！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不过是血氧报警而已，多大点事儿？！学会看淡它，没什么大不了的。”

邵元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九慎不耐烦了：“行了行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放心吧，接下来是文戏，由贺警官负责——我们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

“跟我来吧，我送你过去。”

沈九慎带邵元纾出了这间测试场，来到楼道尽头一处像是电梯入口的位置。

他拿卡刷了一下电梯的权限。

邵元纾还有些纳闷。

没记错的话，这栋老建筑一共也就五层吧？这也有电梯的吗？

很快，邵元纾听到一阵闷雷一般的轰鸣，很像是地铁进站的声音，越来越近。

“叮”地一声响，电梯门开了。

一节大约有寻常两部电梯那么大的迷你地铁车厢出现在邵元纾眼前。与寻常地铁车厢不同，这一节车厢的四面八方都是密闭的，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样子，甚至连座位都没有。

沈九慎率先走进这节奇奇怪怪的电梯，邵元纾紧随其后。

电梯门合上。

邵元纾瞥了一眼沈九慎的站姿，立刻调整自己的动作：双腿微微分开，重心微微下压……

不好，跑步后遗症，压不太下去。

邵元纾放弃了原本的站姿，三两步走到电梯的一个角落里，背靠着两面墙壁缩着。

沈九慎嘴角微微一抽，忍了忍，没说她。

他拿卡在电梯门口一扫，滴地一声响后，电梯启动了。

轰隆轰隆的闷雷声响起，声势浩大。

邵元纾很快感受到一种极强的失重感，而后又是强有力的推背感……

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

一直数到了近500，电梯减速了。

咔哒一声响，电梯门再次打开。

柔和的光线透过开了的电梯门，映入邵元纾眼里。

她在沈九慎的催促下走出了电梯门，抬眼四望。

这是一层极具现代科技感的楼层，四处充斥着冷调的白色——光可鉴人的瓷砖地板，藏在天花板里的漫反射光带，以及一眼看去，几乎看不见头的走廊。

走廊两侧，有着一扇扇紧闭的门。其中一扇门由里朝外打开，从中走出了贺警官的身影。

她站在门前，朝邵元纾招了招手。

邵元纾走向贺警官，眼角余光一瞥，在门牌边看见了一串编号：ZHS-001。

门后是一个窄窄的走道，走道靠外的一侧是一整面观察窗。透过观察窗往下看，是一个忙碌的指挥控制中心。

就像是火箭卫星发射过程中最常见的景象那样：正对着邵元纾的，也是整个指挥控制中心的最前端，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显示屏正对着的是一张张横排办公桌，上面立着一台台电脑。有些电脑前有人，有些则是空着的。

中心的巨大显示屏上的信息是动态播放的。有时候是一张标着各种色块的中国地图，有时候则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复杂曲线。

邵元纾的眼神定在那些曲线上，好半晌后，微微一动。

贺警官道：“看出来了？没错！这就是我们改造出来的灵能探测器的分布图。现在还没有实现全国土覆盖，不过正在紧急布置中。”

邵元纾最开始保留下来的那组实验数据，对整个项目组的价值不可估量。她一开始的猜测也没错，灵能的确能跟探测器中的某种物质发生反应，并生成探测信号。

赵教授第一时间就破解灵能与探测器中物质作用的原理，并由此研发出了灵能探测器，能实时监测方圆几公里内的灵能浓度。

项目组如今正在全国土范围内加紧布置灵能探测器，想形成全国范围内的联网，监测各地的灵能浓度。

贺警官道：“看见那张地图了吗？灰色表示正在建设中，黄色的是正在测试，绿色的是已经测试完毕……”

邵元纾看着地图上几乎已经看不见多少的灰色色块，颇为激动。

但……

她忍不住问：“所有的数据都传回来吗？这消耗太大了吧？能支撑得住吗？”

贺警官道：“你说得对。所以，你目前看到的这些实时图谱，只是正在测试中的某个点，想要在全国范围内实时传这么些数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们需要依靠当地的基站传递信息，没有基站覆盖的地方，需要申请卫星的权限——不用担心，项目组的优先级别很高，已经得到批准了。

“但正如你所说，想要实时传回所有图谱信息，需要的流量支持太大了，现在还做不到。

“所以，我们只能设置一个安全阈值，当测得的数据超过某个安全阈值时，发出警报，然后再由指挥中心的算力分配通道带宽，将报警区域的实时数据传回来。”

想法是很好的。

问题是……

“我们知道安全阈值了吗？”

贺警官道：“基于目前有的数据，已经有了初步的估计，但还不全面。”说着，她的神色难掩凝重，“但就目前测得的数据而言，我们发现，灵能浓度似乎正在缓慢上升……

“赵教授预测，这应该是全国性的。而他的猜测，正在渐渐被证实。”

邵元纾的神色也凝重了。

她忍不住问道：“安全阈值……这是一个相对值吗？还是绝对值？”

是基于平均值以上的相对安全阈值，还是超过某一个浓度就要出事的绝对安全阈值？

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

全国范围的灵能大爆发，到时候要迎来全国范围内的人群发疯吗？

那岂不是要出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