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太黑了。我不太习惯,抱歉。”
他又重复了一边抱歉,到最后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更像一道低声自语的喃喃。
喻珵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过这地方确实又黑又小,她记得以前和叶枕聊过这一类的相关话题,谈惑可能不仅怕黑,还不喜欢这种幽闭狭小的空间。
好吧,这样确实很不好受。
喻珵蹲了下来,手在地上轻轻拍着,向前丈量。不一会儿,她碰到了一块质感柔软的布料,全羊毛的,应该是谈惑的裤子。
“要不要聊会儿天?”
“为什么?”
“一个人也很无聊吧。”喻珵小心地挪动着距离,闻到萦绕在鼻尖的酒气越来越重,时不时传递出来的呼吸声,她好心的给出建议:“还是少喝一些酒吧,对身体不好。”
“嗯。”
“方便伸一下手吗?”
布料的摩擦声响起,他乖乖照做了。喻珵在空中摸索两下,最终在靠右的方向握住了他的指尖。
他的手很热,两人皮肤接触的瞬间,他似乎抖了抖,喻珵很快松开,她把一片裙角递到了谈惑的掌心里。
“抱歉,我刚洗过手,是有一点凉。”
“没事。”
“你们酒店一层楼有四个厕所,这会儿宴会应该刚开始,没多少人出来,所以要发现我们,估计还得等一会儿。”喻珵解释着,“就当打发时间,排解无聊吧,你猜猜我的裙子是用什么布料做的?”
猜料子当然只是一种借口,喻珵想这种方法应该能或多或少的让他感到一些安心。至少她可以听出来,谈惑的声音镇定了不少。
“欧根纱吗?”
“是的。”喻珵忍不住说:“你看过《乱世佳人》吗?这条裙子的设计灵感来源于斯嘉丽的那条绿花裙。”
“嗯,她很漂亮。”
“你眼光真不错。”
话题结束了,喻珵正在思考,自己应该找些什么话题继续下去,一片沉默后,谈惑说:“抱歉。”
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像喝得不是酒,是抱歉剂,把过往亏欠过的所有不好意思全吐露出来,一句接着一句。
“我今天的话,给你造成困扰了。抱歉。”
“啊没事。”喻珵现在不怎么在意了,“谁都有认错人的时候。”
“……不是。”
“什么?”这句话声音太小,喻珵没听清楚。
“没什么。”谈惑轻轻说着,或许是醉酒,或许是环境导致的,他的情绪变得敏感脆弱很多,和平日里咄咄逼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指腹轻轻捻着纱裙,似有若无的暖意无声驱散着沉默的黑暗,他应该在想什么,说:“谢谢你。”
喻珵笑了笑:“没事。”
应该是又过了几分钟,杂物间外响起一阵匆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敲响,纪宥君的普通话有些变形了,“谈惑,你在里面吗!”
“是你朋友。”喻珵替他回复:“他在这里。”
“你——?”他绝对被吓到了,莽撞的撞了两下门,发出“砰砰——”的声响。
“啧。我去叫人,你等一会儿!”
“你朋友很靠谱。”
“嗯,他人不错。”
和纪宥君一起回来的不止工作人员,还有顾相逢。门被拆开时,他的惊吓程度绝对不比对方少。
喻珵拍了拍手上的灰,撑着膝盖起身。那片握在谈惑手里的裙摆被轻轻扯掉,他垂下眼睫,扶住了旁边的货架。
“你怎么在这儿?”挤开旁边的工作人员,顾相逢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借着外面打头进来的光线,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喻珵好一遍,确定她没事,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去。
“没事吧?”
喻珵摇摇头,说自己没事。顾相逢才看见她脸颊右边蹭到一片灰,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干净,“别乱跑。”
“嗯,我知道了。”她敷衍过去,想起旁边的谈惑,转身道:“似乎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先走了。”
谈惑已经站起来了,他比喻珵高半个头,拍着身上沾到的灰尘,很漫不经心地嗯了句。
“祝你今天生日快乐。”
“……”他微微侧开脸,“嗯。”
纪宥君在门口,和他擦肩而过时,喻珵礼貌的点了点头。对方也冲她露出一个妥帖的笑容,只是非常僵硬别扭,不在如刚见面时那样从容自信。
快走回宴会厅里时,顾相逢终于忍不住了:“什么情况啊?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跟谈惑在一块?这都什么跟什么?”
喻珵把过程全须全尾的讲给他听,忽略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顾相逢勉强接受了。
“行吧,我们赶紧回去吧,再吃一会就走。”
“这么快?”
“本来也就是随便应付一下的。”他回复的随便,“有什么喜欢的跟我说。”
“好。”
宴会提前结束了,据说是谈惑醉的不轻,被纪宥君打包送回了家。
托他的福,喻珵比预期的时间早到家。手机消息和关门声同时响起,喻珵换了鞋子,挂好外套,划动着手机屏幕查看。
是叶枕的消息,喻珵用特殊的消息提示音作为与工作消息的区分。
ovo:【你陪顾相逢参加什么生日宴会了?】、
牙疼:【嗯】
ovo:【哎呦,他可真会麻烦人,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吗?】
今天也算是喻珵这段时间回家最早的一次了。他们公司似乎因为领导的决策,出现了不小的财政经济。但察觉到这份危险的人并不多,公司的各种活动依然照旧,忙的脚不着地。
牙疼:【朋友嘛。顺手帮个忙】
牙疼:【还没睡?】
ovo:【这还早呢,回头我非等问候一下这个顾相逢】
ovo;【对了,我上次不是跟你说参加了一个线下抽奖活动吗?你猜抽到了什么?】
牙疼:【什么?】
ovo:【我打电话跟你说,真的超级幸运!】
没过几秒,叶枕的电话拨通过来。喻珵打开电视,她喜欢在独处的时候播放一些电视音频,算是一个小癖好。
“隆多亚洲游戏展的门票,还是两张呢!”
“那不错啊,运气这么好。”
“是吧!时间是下个月的三号,正好在周六日,咱们一起去吧!”
“好。”她爽快的答应下来,还不忘打趣叶枕:“你能起来就行。”
“我怎么会起不来!我不仅会在那天早期,还会给你带饭呢,你就等着吧。”她被激起斗志,许诺了喻珵很多东西,两人就这样互相聊了一会儿,叶枕才想起来问她:“参加的谁的宴会啊?饭好不好吃,热不热闹?有没有什么瓜?”
“我跟你说,就这种宴会活动里,是最能打听出他们那些逆天八卦的,我上次跟你说那个正妻变小三,私生子才是自己亲儿子的事儿就是一个朋友结婚时候听到的。”
很遗憾,喻珵光记得什么东西好吃了。她摇摇头,“男主角叫谈惑,他们家的慕斯蛋糕很好吃。”
“谁?谈惑?”叶枕陷入一阵思索:“这名字……嘶,怎么那么熟悉?”
“你们认识?”
“没听我爸说过,就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谈惑……等等,哪个谈?”
喻珵还真不清楚,犹豫着说:“言字旁的那个谭?惑应该是疑惑的惑。”
“嘶,你等我想想啊。我想想,我肯定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我肯定——”她猛地一拍桌子:“我靠!谈惑啊!”
“谁?”
叶枕有些激动:“就那个谈惑啊!那个——”
喻珵等了她两秒,“哪个?”
“……”
喻珵还以为她掉线了,“喂?”
“额,等下,有点、有点卡。”她慌里慌张的,手机似乎都磕到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说:“喂?这会儿能听到吗?”
“能。”
“我刚刚、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你说你俩认识。”
“不是,谁跟他认识。”叶忱拔高声音反驳,“我就是知道他这个人!就那臭名远扬,作恶多端的劲儿,我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噢。”喻珵说:“说不定等以后有机会,你还能见到他。”
“不是等等。”叶枕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说话一阵一阵的,“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喻珵你说清楚,什么叫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他,你干什么了?”
喻珵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干什么了?你不是在财经类板面干的吗?采访这些什么总的啊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
“我?”
叶忱暗暗咬牙:“你说得对。”
喻珵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了,原谅她粗线条的神经终于要对上现在的情况了,“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还不是你提到了这个人。”叶枕很会甩锅,也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记得离他远点,省的招惹一身麻烦,到时候甩都甩不掉。”
喻珵有些怀疑她的那句不认识了,“你们真的不认识?实话说我感觉哪里不对劲,你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
“什么?啊?怎么会哈哈,我怎么会骗你,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这到不会。”喻珵所:“但是你的反应太奇怪了。”
“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啊。”叶枕的大脑飞速旋转着,“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在圈子里的名声特别差,特别招人讨厌。平常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欺骗单身女生的感情,特别是你这种长得好看的,最对他的胃口,他肯定憋着什么坏呢,你千万不要相信他说得任何话啊!”
“对了,顾相逢呢?他没跟你叮嘱这些吗?”
顾相逢确实和她说过这些,只是……喻珵回想着她和谈惑在杂物间里相处时的表现,总觉得和叶枕说的话哪里有些出入。
还是说他的演技太高明了?
“他跟我说了。”
叶枕咬牙切齿的语气松缓许多,“是吧,不是我空口无凭吧。你也知道顾相逢这个人,不是真的性格脾气差,绝对不会把话说得太苛刻绝对,谈惑他就不是个好人,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她有些太紧张了,喻珵不想让她太担心,叶枕的工作也很忙,最近稿子写到通宵,她不想让叶枕太为自己操心了。
左右还没发生什么超出预计的事情,何况两人的阶级身份摆在这里,喻珵不觉得他们之后还会再有什么交际,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放心,没干什么。”
“好好,要是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一定要跟我说啊,我绝对会保护你的。”
“一定的,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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