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像擂鼓,震得我头皮发麻。
王老太那穿透力极强的本地口音在门外炸开:
“余鱼!余鱼!开门!太阳晒屁股了还没起呢?你搞什么名堂?!楼下老李都投诉了!说你家昨晚跟拆房子似的!赶紧开门!再不开我拿备用钥匙了啊!”
完了!
我脸色“唰”地惨白,比瑜伽垫上躺着的瑞恩还要白上三分。
心脏“咚咚咚”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惊恐的目光在地板和阳台之间疯狂切换。
地上,裹着恐龙被和草莓围裙的瑞恩,眉头紧锁,冰蓝色的眼睛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大门方向。那眼神,警惕又冰冷,仿佛门外是入侵领地的巨兽。
阳台,那个狰狞的巨大破洞,像一张无声呐喊的嘴,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边缘参差不齐的水泥和钢筋,就是它最有力的罪证。
这他妈……要怎么解释?!
说天上掉下个王子砸的?
说外星人入侵?
说我在家搞爆破实验?
哪个听起来都像神经病晚期!
“来了来了!王阿姨您稍等!”我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声音干涩发飘。
脑子飞速运转,CPU都快烧了。
必须稳住!
先别让房东进来看到瑞恩这造型和那把邪门的剑!
我猛地转身,一个箭步冲到瑞恩身边,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听着!外面是我房东!超级凶!超级抠门!看到阳台那个洞她会杀了我!也会把你当怪物扭送派出所!不想被抓去切片研究就给我装死!闭眼!别动!别出声!当自己不存在!懂?!”
瑞恩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被冒犯的愠怒,有“区区凡人竟敢命令我”的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傻子似的、带着点荒谬的审视。
他似乎想说什么。
嘴唇刚动。
“余鱼!磨蹭什么呢?!真要我拿钥匙?!”王老太的咆哮隔着门板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
“来了来了!刚穿裤子呢!”我几乎是吼回去的。
顾不上瑞恩什么反应了!
我一把扯过恐龙棉被,粗暴地往上猛拉,直接盖过他的头顶,把那张过于招摇的俊脸和那件更招摇的草莓围裙严严实实地捂在被子里!
只留下几缕倔强的金发露在外面。
“唔!”被子里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估计是扯到伤口了。
“忍一忍!救命要紧!”我飞快地低声说了一句,顺手把滑落在他手边的那柄古朴长剑用脚往沙发底下一踢!
“哐当”一声轻响。
剑身没入黑暗。
做完这一切,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跑着冲向大门。
手搭在门把上,冰凉。
心脏还在狂跳。
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客厅角落。
那坨盖得严严实实的“恐龙化石”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很好。
死马当活马医吧!
“咔哒。”
门开了。
房东王老太那圆润饱满、写满了“不好惹”三个字的身躯,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就挤了进来。
她五十多岁,烫着一头时髦(自认为)的小卷发,穿着鲜艳的碎花连衣裙,手里拎着个买菜用的无纺布袋,一双精明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瞬间扫遍了我这小小的客厅。
“哎哟我的老天爷!”王老太的嗓门在室内更是威力倍增,她一眼就看到了阳台的惨状,胖胖的手指头颤抖地指着那个大洞,声音都尖利了八度,“余鱼!你你你……你这是要把我这房子拆了啊?!”
她蹬蹬蹬几步冲到阳台边缘,探着头往外看,心疼得直拍大腿:
“我的阳台!我的楼板!这这这……这得多少钱修啊!楼下老李家天花板都震掉灰了!人家一大早就找我!你说说!你说说这怎么回事?!”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我缩着脖子,赔着笑,大脑CPU再次超频:
“王阿姨您消消气!消消气!听我解释!这是个……呃……意外!天大的意外!”
“意外?”王老太猛地转身,叉着腰,胖脸逼近我,“什么意外能把我阳台砸出个窟窿?你搁这儿开坦克了?!”
“不是坦克!是……是……空调外机!”我急中生智,脱口而出。
“空调外机?”王老太一愣,狐疑地眯起眼,“你什么时候装空调了?我怎么不知道?”
“呃……不是我的!”我赶紧补充,思路瞬间“清晰”起来,“是……是楼上!楼上那家!对!就是刚搬来那户!他们家那个破空调外机,老古董了!年久失修!昨晚那风,您知道吧?刮得呼呼的!结果……结果它就从天而降,‘轰’!正好砸我家阳台上了!您说寸不寸?简直是无妄之灾啊!”
我捶胸顿足,表情悲愤,努力演出一个完美受害者的形象。
王老太半信半疑,又凑近窟窿仔细看了看,还伸手摸了摸边缘参差不齐的钢筋断面。
“楼上?新搬来那家?”她嘀咕着,“看着挺有钱的啊,空调这么破?”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王阿姨!”我痛心疾首,“越有钱越抠门!用个快散架的老古董!害人害己!我已经跟物业投诉了!这事儿他们必须负全责!赔偿!必须赔偿!您放心,您房子的损失,我一定找他们赔回来!一分不少!”
我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王老太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精明的目光依旧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显然还没完全相信这套说辞。
“那动静也太大了……”她嘟囔着,视线开始在客厅里逡巡,似乎在寻找其他蛛丝马迹。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千万别去看角落!
千万别!
怕什么来什么。
王老太那双精明的探照灯,扫过了堆着的快递箱,扫过了掉漆的旧家具,然后,终于……落到了客厅角落。
落到了那块铺着的旧瑜伽垫上。
落到了那坨盖着卡通恐龙棉被、形状可疑的“不明物体”上。
几缕在灯光下格外耀眼的金色发丝,从被子的缝隙里露了出来。
“咦?”王老太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胖脸上写满了好奇,“那是什么?你家里还养狗了?这么大一坨?”
她说着,竟然抬脚就朝角落走去!
“不是狗!”我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过去,张开双臂拦在王老太面前,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王阿姨!那……那是我表弟!”
“表弟?”王老太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我,又看看那坨“东西”,满脸写着“你骗鬼呢”。
“对对对!远房表弟!乡下来的!”我语无伦次,急中生智的谎话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叫……叫余铁柱!对!余铁柱!身体不好!有……有那个……严重的日光过敏!还有社恐!见不得光也见不得生人!昨晚受了惊吓,又发病了!这不,裹得严严实实在这儿躺着静养呢!您千万别过去!吓着他!”
我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用余光瞥向那坨“恐龙化石”。
老天保佑!
千万别动!
千万别出声!
王老太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看看我,又看看角落,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一丝嫌弃。
“日光过敏?社恐?还叫铁柱?啧……”她撇撇嘴,“你这表弟,名字挺硬气,身子骨可够娇气的。躺地上干嘛?没床啊?”
“有有有!这不是……昨晚吓坏了嘛!非说地上有安全感!”我干笑着,感觉脸上的肌肉都快抽筋了,“王阿姨,您看这阳台……”
我试图把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正题”。
王老太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重新看向那个破洞,胖脸上又浮起肉疼的表情。
“这事儿没完!”她斩钉截铁,“就算是楼上砸的,你也有责任!谁让你阳台不结实?等着!我这就去找楼上!还有物业!这窟窿,这维修费,必须算清楚!一分钱都别想赖!”
她风风火火地转身,拎着菜篮子就往门口走,边走边掏出她那声音洪亮的老年手机开始拨号:
“喂!老李啊!是我!王姐!你叫上物业经理,还有楼上新搬来那户!对对对!赶紧来!出大事了!余鱼家阳台被砸穿了!……”
声音随着她出门渐渐远去。
“砰!”
大门关上。
世界……暂时清净了。
我双腿一软,后背“咚”地一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顺着墙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冷汗把睡衣都黏在了身上。
劫后余生。
绝对的劫后余生!
“呼……呼……吓死爹了……”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缓了几秒,我才想起角落还有个“定时炸弹”。
我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发软的腿挪过去。
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瑞恩头上的恐龙棉被一角。
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正冷冷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那眼神,比王老太的咆哮还要冻人。
里面清晰地写着:
愚蠢。
粗鄙。
撒谎精。
以及……“余铁柱”是什么鬼东西?
他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薄唇和微微抽动的眼角肌肉,充分表达了他此刻内心翻腾的、山呼海啸般的……无语和愤怒。
完了。
忘了这主儿能听见!
我头皮一阵发麻,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解释:
“那个……情况紧急……权宜之计……权宜之计……铁柱……呃,不是,瑞恩殿下,您多包涵?”
他冰蓝色的瞳孔里,那名为“凡人的愚蠢”的寒冰,似乎又厚了一层。
他极其缓慢地、用一种看不可回收垃圾的眼神,扫了我一眼。
然后,薄唇轻启,吐出两个沙哑却淬着冰渣的字:
“……白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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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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