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前他们带了两抽卫生纸，以免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把人家车子搞脏了。

好在一路上都没出什么意外。

乐施麒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拨着宋言袖子上的装饰铁扣。

“言言你最近老是生病啊……”

宋言不很在意地嗯了一声。

忽地一个急刹车，是司机为了躲避路上突然窜出的猫。

“抱歉抱歉！刚刚有只猫跑出来，你们没事吧？”

“没事——”乐施麒刚说完没事，就看见宋言捂着鼻子，血自他的指缝间渗出，“握草！言言你怎么了！”

怪不得杨灿给自己塞了两包纸！

他慌忙抽纸给宋言擦血：“师傅开快点！”

“怎么了？！”

宋言：“没事没事，师傅你别紧张……”

“言言你怎么了？”

宋言摇头：“没事没事，去了医院再说。”

“我给念之哥打个电话。”

“嗯。”

刚挂上号，顾念之的电话就来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准备进手术室，看到宋言的电话他没想什么就接起来：“怎么了。”

“念之哥是我，乐施麒。”

瞬间，顾念之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怎么了？”

“言言一直在流鼻血，我们已经来医院了，就在你这里有空么？”

“没——”

“念之哥你别着急，我们已经拿了号在等！——什么！念之哥事情好像严重了！等等我给你回电话！”

“喂！喂！！——”

耳边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笼罩着顾念之。

他想不管不顾地去找宋言，只是他不能撇下他的病人。

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

他咬咬牙，努力将所有的情绪压下。

也许不是什么很严重的情况，他不能自己吓自己。

万一以后又遇见类似情况，他难道要次次撇下病人么？

——————————

刚才他俩在一旁等着被叫号，鼻血淅淅沥沥的一直没有挺，两包纸都快用完了。

刚刚他在和顾念之打电话时宋言的纸已经要用完了，他拽了拽乐施麒的衣服，瓮声瓮气地说：“施麒，纸要用完了。”

“什么！”

对比其他人的咋咋呼呼，安安静静给自己擦鼻血的顾念之吸引来了护士的注意。

靠近后她发现宋言手上、身上的血差点吓出好歹，立即让他们先去检查这边给宋言安排床位。

乐施麒都要吓死了，怎么就还能插队检查？

言言不会出什么事吧？

带着宋言去抽血、做CT时乐施麒都没什么反应。后来抽髓时，乐施麒才觉得真的大事不妙了。

本来打算百度，但转念一想百度看病癌症起步，所以给杨灿发了个消息。

对面估计是一直是守着，消息回得很快。

【你确定】

【嗯】

微信上“对方正在输入中…”与他的备注反反复复变幻几次，杨灿都没发来什么消息。

到最后，他发了句【我这就来】，便再没了后文。

QWQ

我害怕啊……

他不断发消息询问对方，大概过了十分钟对面回了三个字——白血病。

乐施琅瞬间如坠入冰窟之中，愣愣地看着那三个字，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

言言还这么小，他的人生刚刚开始啊！

检查做完，宋言被推回病房。

他躺在床上，也许是失血过多小脸儿有些苍白。

乐施麒坐在椅子边看他，眼眶红红的。

也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怎么着，宋言醒了。

他看见坐在床边的乐施麒。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小小的，“怎么哭了？我没事的。”

乐施麒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眼泪便滚了下来。

宋言声音带着点轻松：“怎么哭了？”

忽然嘭地一声门被推开，站在门外的是杨灿和剩下那个舍友。

“灿——”他哭兮兮地转身抱住门口二人，“呜啊——”

杨灿推开他径直往病房前去：“言言？”

“你们都来了？”宋言闭上眼，“我也没什么事啊，都回去吧过两天就要考试了。”

杨灿看着他，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嗯，会没事的。”他说。

“对啊，你们都回去吧，这样我怪不好意思的……”

杨灿却是摇摇头：“我留下陪你吧。”

宋言声音里满是疲惫：“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刚好和你哥认识一下，说不定他以后就是我的人脉呢。”他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你得好好鞭策你哥，不然就辜负我了。”

宋言实在是太困了，他倦怠地闭上眼：“那好吧。”

杨灿回头看着他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那有啥事微信聊。”

杨灿点头。

半夜，顾念之结束手术，连歇都没歇直接给宋言回来个电话。

杨灿赶紧接起电话：“喂。”

他听出这不是顾念之的声音：“你好，是言言同学么？”

“嗯。”他的声音有些沉重，“我们在肿瘤科住院部四楼。”

“……好，我马上来。”

不过十分钟，顾念之就到了。

杨灿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很憔悴，与记忆中的那张脸有些出入了。

“念之哥。”

顾念之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走到床边。

看着宋言那张脸，他有些揪心。

“可能是白血病。”杨灿轻轻说，“施麒说医院检查骨髓了，可能是白血病。”

“不会的。”

顾念之的眼泪忍不住滴落，滴到宋言脸上。

宋言皱了皱眉，终是睁开眼。一睁眼，就看见顾念之那张有些疲惫、甚至是邋遢的脸。

“哥？”

“嗯。”顾念之强行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又来医院了，我是真的不想在工作时看见你啊……”

宋言身子扭动几下：“唔……哪有什么办法呢？哥你也不能把我赶出去吧？”

“嗯，今天检查都做了吧？”

“对。哥，我背上疼~”

顾念之捏了捏他的脸：“所以不要生病啊，生病很难受的。”

他可能是发烧了，有些糊涂了，并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好，以后不生病了。我困了要睡觉，起来要吃哥做的鱼片粥。”

“嗯。”

顾念之对一旁的杨灿说：“同学你先回去吧，言言这边我来照顾他。”

杨灿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们：“你们两个，是一对么？”

语气里并没有震惊、也没有揶揄，仅仅只是用一种很平常的语气问他。

顾念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他对宋言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吧。”杨灿起身，“我回学校了，你这边要是有事也可以给我们发消息的，言言手机里有我们联系方式。”

“嗯，谢谢了。”

枯坐许久，他忽然想起什么。

郑先生也就是收养宋言那对夫妻，他们是有权利知道宋言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对言言还是比较关心的。

夜已经晚了，不适合打电话，就给他发了个微信简单说了一下宋言现在的情况。

收起手机，顾念之掐了掐眉心，他看着床上的宋言。

好半天，他扶着起身晃晃悠悠地问了宋言的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能不能快一点。

其实他也知道，多半就是白血病了。

得到最快要明天才能拿到消息。

顾念之有些难受，坐在病床边呆呆地看着宋言。

不会有事的吧……

他已经失去过言言，不能再失去一次。

这辈子的言言被他养的那么好，阳光开朗、积极向上、聪明漂亮。

那么好的言言，我舍不得啊！

天渐渐亮了，顾念之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他接起电话，对面是郑先生很沉重的声音：“念之，你还好吗？”

顾念之和宋言之间的关系在他们家长面前也不是什么秘密，宋言还小时就算了，等他长大点那是怎么都瞒不住。

汹涌的爱意那是能被藏住的？

顾念之很久都没说话。

“好吧，我现在正在来的路上，马上就到了。”

“好。”

郑先生到的时候，刚好顾念之也拿到了宋言的检查报告。

顾念之不敢看，他将报告放在床头柜上。

纠结半天，他才拿起检查报告。

……

言言的报告没有问题？！

顾念之又惊又喜，他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才确认是真的没有问题。

高兴之余，他给郑先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言言没事。

那边的郑先生想了想，觉得来都来了干脆来看看言言吧。

后来顾念之不放心，给他安排了一个全身体检，除了他体质弱了点也没其他问题了。

宋言估计是这两天累着了，有点吓人，但好在有惊无险。

想等着这两天宋言身体好了点就出院，但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

宋言身体越来越差，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不仅如此，甚至一项项检查都没能检查出他的病因。

顾念之看着他一天天虚弱下去。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经历过基因改造。

只能看着言言一点点失去活力，顾念之无能为力。

真的好可惜啊，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为什么还是不能走到最后？

他握住宋言的手，想哭但是却也什么特别悲伤的情绪。

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刻骨铭心，但是他能清楚的意识到，他要失去言言了。

知道顾念之在身边，宋言小声喊他：“哥……”

“嗯，我在。”

“哥你不要哭。”他勉力睁眼，发现顾念之没有哭。

于是宋言哭了：“你怎么不哭啊？不爱我吗？”

顾念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他不说话，宋言哭得更伤心了：“哥你真不爱我了？是不是因为我现在很丑？你不是很爱我吗？哥你怎么这样……”

顾念之轻轻拍着他的胸口：“言言别哭了，会好起来的。”

他定定看着顾念之，没一会儿又闭上眼。

“好吧。你不能忘了我，就算以后要娶妻生子，也不能忘了我。”

看着宋言渐渐平稳的呼吸，顾念之受不了了，他捂住嘴无声地哭泣。

病床上的宋言却是动了一下，稍微一偏头就将顾念之的样子尽收眼底。

要是自己死了，哥会怎么办呢？

他是会很快走出来和别人在一起还是会一辈子都忘不了自己孤独终老？

或者他记着自己，却还是和别人在一起了。

宋言鼻子酸酸的。

他不想死啊！

现在他什么都有，有郑家夫妻、有憨憨和小憨、有哥。

他谁都舍不得。

仪器上原本还在波动的曲线渐渐平静。

手机里来自亲朋好友的“早日康复”成了一个又一个小红点。

从此，舍不得哥的言言，会给他带来一个又一个美梦，是一个有言言在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