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冉语塞，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托大把符给方叶了，只好转移话题：“你那符能不能取了？”

沈确看她口型，将两道符纸取出，摊开手心，符纸无火自燃：“女人真麻烦。”

嫌弃人谁不会，伊冉道：“男人真蠢笨。”

沈确看着她，不由得笑了笑。

伊冉怒目：“什么意思？！”是要再吵是吧？

沈确从怀里掏出手帕，递到一半看了看她那双不能看的手，叹了口气，轻柔擦她脸上眼泪。

伊冉默默忍受，忍了一会儿，忍不了了，举起自己的双手：“我觉得我手更应该被处理下。”

真的好痛。

系统：“干得太漂亮了，绝对不走爱情线。”

伊冉：“我是真痛，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

系统道：“我叫半天，叫不醒你啊！”

“那就是说我要是联系不上你，就是进入了妖鬼的幻境。”

系统：“要说行还是你行啊。”九死一生还能反向推理。

要处理伤口，两人便一起回了沈确房间。伊冉伸着双手，看他坐在一边，烧符纸，又加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像那种消失很久的封建迷信。

但是转念一想，都被妖鬼掐着脖子往井里按了，这唯物主义价值观还是松动点好。

沈确道：“这次算是知晓了妖鬼的厉害了？”

伊冉嘴硬道：“只是没想到她还这么厉害嘶……”

她话说到一半被沈确淋下的符水激得说不下去，比撕下来都痛，她皱着眉头，手掌下意识往回缩，却被沈确握住一只手的手腕。

伊冉抬眼不满看过去，却见沈确逆着光，唇微微勾着，一双眼睛亮极了，好像要将她所有反应都记在心里一般……

这人又开始了。

“怎么不淋了？还有些位置没淋到。”她索性就放弃挣扎，忍着痛展开手掌，血淋淋的，被符水冲淡了些颜色，看上去也不大好看，转而问道，“你来找我作甚？”

不是都让他去忙自己的了吗？

沈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跟着你？”

伊冉：“我都快死的人了，不想耽误你。”

沈确眨眨眼睛，一边笑着一边淋符水，看她痛得皱起眉毛：“你是快死，不是不想活了。”

伊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这是威胁吗，她试探道：“那又怎的？”

碗里的符水淋干净了，那双手也不能看了。她看着沈确的动作，想要缩回手，只缩回了一只。

这人握住她右手手腕，摊开自己右手，只见红光一闪，掌心便划拉了一个不浅的口子，他将右手贴过来，握住她伤痕累累的右手掌心。

应该是痛的，伊冉却感受不到，只觉得沈确相较宽大的手掌犹如倦兽一般栖息在她的右掌。

指侧贴着指侧，她的小拇指被眷恋般地摩挲了一下，连带着她的神经也跟着无意识地轻跳。

血水混着符水，脏兮兮的，体温偏低的掌心，紧紧扣住的手。

她对上这人妖异的瞳孔，流光一般宛若一场幻梦。

沈确笑了笑，没有松开手：“你需要我。”

伊冉猛地抽回了手，双手光洁如新，一点伤口也不见。她又扯过沈确右手，却见他双手却是血淋淋的，皱着眉：“不要开玩笑！”

沈确任她看着，大概是痛得，指尖轻颤：“没有开玩笑，你看……”

他轻轻笑着，低着头看她，有些得意：“我有用的。”

在伊冉怔愣的眼神里，他熟练地开始清创，一匝一匝缠绷带，血水沁出，又被几圈纱布覆盖，渗血的右手留下指印，看上去伤情又重了几分：“我们做个交易。”

伊冉沉浸在震惊中，开始回想两人相识到如今的回忆，也为觉得有什么特别动人之处，可没有人……没有人会如此对她，她有些拿不准了。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红梅在绷带上显现，沈确低头咬住绷带一侧，右手熟练地打结。

“你要什么？”

沈确朝她伸出自己受伤的右手，眼眸中笑意隐去，透着隐隐的血光：“我要一个玩伴。”

伊冉无语：“……具体点。”

“无论做什么……带上我。”

伊冉松了口气，这要求虽然有些怪，但是是自己轻易能办到的事情，她拿过绷带替他缠左手：“你凭本事就能帮我，为何要自伤？”

沈确道：“你不会听我的。”

那确实是。

伊冉看了他一眼，又接着道：“我快要死了。”

沈确：“你说过很多次，现在是要我替你去死？这个办不到，命数既定，强求不得。”

伊冉翻了个白眼：“千万不要，也不用你以伤换伤，你能不能……”

“嗯？”

伊冉露出个难以言喻的表情：“……正常点。”她突然觉得脑海里有什么稍纵即逝。

沈确道：“你后悔了？”

伊冉看了他一眼：“怎么会，我有个血包，开心都来不及。”说完，将他左手的绷带打了个蝴蝶结。

再怎么着他也替自己受过了，伊冉想了想，将发生的事同他一一说了：“小鱼应当是和蚌妖有关联。”

沈确：“那次不是你说的循环，而是她营造的境，若是你细心，便能察觉她在其中与常人无异，但本质上还是妖鬼。”

伊冉想起小鱼正常的肤色。

“按你说的话，那口井是个关键，水中的异物也能与蚌妖相关联，至于那道白光……”

他看了看伊冉的手。

伊冉想起了那夜里，封元香按了按自己的手，翻转手腕，只见浅白的印记还在，只是淡了许多。

印记能击飞小鱼。

沈确道：“这是妖鬼的印记，时间长了，会越来越淡，印记淡到看不见时，你便也与妖鬼无异了。”

伊冉：“这是封元香种下的，我以为是完成了约定就会消失。”

“是会消失，但是时限很短。”

超过了时限就会同化，伊冉将这一点记下。她脑中的系统是个半吊子，又或者说是它不能干涉自己太多，就连提供情报也是她旁敲侧击，有一个算一个，全凭运气。

她看着沈确被裹得厚薄不一的两只手，心想，也许有这么个“玩伴”也不错，虽然不知晓他具体动机，但是沈确确实算是一个引导性npc了。

“你的自愈是什么时候生效？”

沈确闻言睫羽轻眨。

伊冉心想卖什么萌，之前装伤我没揭穿你那是跟你不熟懒得说，但现在你换伤作弊谈交易谈就谈了还想刷我内疚点，那就有点贪心了吧？

沈确眸子半阖，居然就着她的话演下去，可怜兮兮道：“还要三天。”

伊冉：“真的假的？”不是她多疑，是三这个数字就很可疑好吗？

就很像随口一编的。

沈确继续道：“要现在好也是可以的。”

伊冉见他也不解释，心下又怀疑这人促进伤口愈合是不是有什么代价。真的，她觉得这人多半有病，神经病。

她叹了口气：“不用现在好，别作。”

沈确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伊冉别过脸：“……”受不了。

沈确看她脸上浅淡绒毛，唇边又漾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她无语片刻，又道：“等他们回来，要不要去把小鱼捉回来问清楚？”

沈确：“倒是可以同他们商榷，只是小鱼破了伪装，不知会不会消失。”

方叶硬着头皮问道：“什么母亲？”

那人影便走到她面前，原来是平常装扮的少女，那双眼睛倒是没有妖鬼的凶残，带着点询问，手还攥紧横在胸前的包袱带子。

林漠微抬手，被方叶抵住，他看了她一眼，皱着眉没说话，却收了动袖箭的心思。

少女道：“我是镇子上的人，名唤李茵，我方才听你说了我娘亲的名字，所以问一问，明明记得家在哪里，就是回不去了。”

方叶问道：“你不是逃走了吗？”

李茵低落道：“没有成功，我现在想回去找我的身体。”

方叶一阵沉默。

李茵怕她听不懂似的，解释道：“我被害死了，没有逃出去，身体也感应不到了。”

方叶一时想不通，问林漠：“这种情况是什么灵魂脱窍，她还能活吗？”

“又不是什么民间奇谈，的确就是妖鬼。”

李茵发觉他的眼神后无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面上不免显了些死态，眼球上有着斑点血痕：“我只是问问，不说算了。”

她要走，方叶拦下她：“你记得多少，杀过人不曾？”

李茵皱眉望着她：“我不记得了……应该是没有，我杀人作甚，死都死了，只是找不到身体，我……我不甘心……”说着她流下两行血泪。

“我只记得我要逃婚，东西都准备好了，然后就浑浑噩噩找不到家的路了。”

林漠道：“你没出过镇子？”

李茵：“我不知道。”

方叶道：“这有何难，你母亲大概是害怕你，早早躲了，你不若躲在我鞭子上，我找机会让你们母女团聚，便什么都分明了。”

李茵看了眼方叶，竟然就附身于鞭子上了。林漠有些奇怪，但是一想糊里糊涂死的鬼，做出什么来也似乎合乎情理。

方叶对着鞭子道：“你母亲刚躲自然不会再出来，明日我再带你出来，在街上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