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叶林漠回来便见到沈确裹得大小不一的手,听了缘故,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但此时还有要事,便没有多说,只是又将李茵放出来,李茵一出来又见了两个陌生人,人多鬼少,她立即就站在了方叶身后。
方叶安抚她:“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好人。”
伊冉笑了笑,沈确只是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得益于那双伤手,他现在也能喝上伊冉投喂的茶水了。
李茵道:“这里比外面舒服些。”
林漠:“陈府阴气重,你受益是自然的,当时你母亲说你是逃走了,她出来寻你的,还说你与小鱼儿不来往了。”
李茵经他一提醒,又想起来了些零碎记忆:“小鱼儿……是陈府丫鬟,她当时劝我逃离,我……”
小鱼儿和她是玩伴,她劝她逃,她当然是应允的,只是逃离一事并不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她还没有准备好,各种意义上的。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催促我,后面渐生嫌隙,便不再与她往来。”
小鱼为什么要催促她离开呢?
伊冉又道:“与她相反,小鱼还撮合我与沈确,说是什么顺便办了婚事……”
方叶尴尬地摸摸鼻子:“这个陈怀志也同我说过,当时还说他来说服嗯沈确,我来说服你。”
“他有来找过我。”
伊冉道:“你没有答应。”
沈确点点头。
伊冉沉吟片刻:“你应该答应。”
林漠不赞同地看着她。
沈确沉吟了会儿,点点头:“那就如你所说。”
伊冉摸了摸手腕,印记已经接近于模糊,她等不得了。方叶有符,林漠和沈确不用她担心。
所有人想要的东西,都在驱使她们走向那个礼堂,穿上鲜红嫁衣,将头低下去,膝盖弯下去,至于对面与她们拜堂的是人是鬼,隔着红盖头,越发看不清了。
伊冉心想那就嫁。如果能够迅速破局,解开真相,手段不重要。
“李茵母亲在找她,便放出消息,说她逃到了陈府,陈怀志要成亲便成亲,随机应变。”
方叶点点头。
林漠道:“会有危险。”
伊冉笑了笑,那笑意浅淡,眼眸中更多的是我意已决的坚定:“林师兄,妖鬼不等人,我本就是神女,这是我本该做的。”
方叶没有说话,背后的人脸寒意越发明显。伊冉嘴很死,确实是一个字都没有提及她的变化。
林漠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女不再是那般娇弱,好像是她能够行走自如时,又或者是在客栈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是如此,他竟然有些分不清了。
至于神女该做的……
他叹了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师兄,同一个山门出来的,他自然应当多照拂。
伊冉见他还在犹豫,又道:“再说沈确什么水平你应当知晓的,他会保护我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林漠眼睛便移向那被包裹成重伤般模样的手。沈确双手稍微伸展,那手上厚厚纱布被震散,一圈又一圈,掉落在地,也有一小堆,甚为可观。
伊冉:“……他手也好了呵呵。”
林漠便道:“我虽然是师兄,但此事你们干系深些,越过我做决定也不无不可。”
神女有能力站在人群前面,他没有异议,只是……担心。
或许是因为名字吧。
林漠按捺住心间莫名的慌乱,道:“凡事多加小心,符纸不要吝惜。”
伊冉应了声是,方叶也微微点头。
陈怀志揉着脖子出现时,还颇为忌惮地看了眼沈确,听到方叶所说内容时,煞是吃惊:“要成婚?他和她?!”
未免反应太大了些,方叶恐他又生变故,便板着脸道:“不成?”
“成!”
陈怀志又惊又疑,看沈确又不敢太明目张胆,观察了会儿,觉得小花和这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这些事交由我来安排,你们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伊冉道:“我和封姑娘都不是这里的人,那迎娶便还是去客栈。”
陈怀志想了想,虽然客栈确实是个要害地方,但应当也出不了什么事,便应下了,又转了转眼珠:“既然如此,那弟弟就要和我一起从府中出发迎接。”
这样也就避免了他们借机潜逃的可能,虽然必然逃不出,但陈怀志不想自己的人生大事再毁一次。
伊冉看了眼其他人,沈确点头,她便也道:“好,再有一个,我要整个镇子的人都来观礼。”
陈怀志也还算谨慎:“整个镇子百十来号人,有老有少,有事来不了也属于正常,这又怎么算?”
伊冉道:“这个好说,便是不拦着镇上的人,任其观礼便是。”
陈怀志道:“那好说,就这些了?”
方叶道:“是要画押祭祖的。”
陈怀志一僵,眼珠子斜看着她像是已经被什么目光隆住了一般:“做什么要这个,我说话算话。”
方叶讥讽道:“是你的人生大事,不祭祖让先人知晓,再者,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除非你借你祖宗来说。”
他哪里敢乱借,不多时淌下汗来。
林漠道:“那陈兄想必是不急着办婚礼了?”
亲家的嘴他是领教过的,此刻简直就像被人用刀逼着,成亲一事便是如此,女人的话还好说,男人的话却不能不细想。
他们是互惠的关系,只有互惠才能形成一个稳定的死境。婚姻大事,人都会有那么一场,今日一个男人搭台,明日就轮到了另一个男人家,就好如夸赞捧杀将女人们推向男人们,每个男人都会这么做,每个男人都受益于此。
利益是流动的,但也是固定的,固定于死境中。明面上看到的是女人们的控诉怒吼,对此男人们是无辜的是不清楚的,但暗地里他们深谙此道。
便是徘徊的女鬼神志模糊,佯装无辜的恶鬼吃得肚满肠肥。
这是所有人已经探清的规则。
陈怀志不想要割舍利益,这是必然的,但他面对的不是方叶伊冉,而是同为男人的林漠。
他不得不让,因为对方也是……偏爱的其中一员。
陈怀志讷讷道:“那便听元香的。”好处是男人的,没用的名声给女人,多少能成个好看点的样子。
方叶不喜欢表里光鲜内里腐烂的东西,她要就要最好的,此时恨不得捏着鼻子,反正她也没真把这个妖鬼当什么相公之类,便嘴上也不饶人:“哎哟,真是了不得呢,我兄长废半天劲,倒成听我的了,给我甜头,你们贪了什么好东西了?”
她一骂连林漠也带进去了。
林漠无奈。
陈怀志吭哧吭哧没说出来什么东西,只是非常福至心灵地做出了个窝囊样子:“没有……”
方叶又讥讽了几句,但大概是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陈怀志竟然赔起笑来,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喝茶。
婚礼准备本来是繁琐的,大概是陈怀志有过一回黄了的,这次格外得心应手。方叶与伊冉什么也不用做,两套嫁衣便已经被侍女们捧着送过来了。
方叶看也没看,伊冉趴桌上弹冠上的珠子玩,听她询问侍女小鱼的下落。
侍女们退至一边,其中一个道:“奴婢也没看到。”
伊冉道:“会不会是进了大少爷的院子?”
那个侍女立即道:“怎么会,小鱼她不喜欢大少爷的。”
“那她喜欢谁?”
侍女道:“若真是说喜欢,应当最喜欢封姑娘。”
她说着看了眼方叶。方叶背上寒冰一样,最近心情越发暴躁,一点也不想遮掩:“你明知道我不是她,看我作甚?”
侍女低下头:“奴婢不敢。”
这两人马上就要嫁进来,一个是大夫人,一个是二夫人,她轻易不敢得罪。
伊冉笑道:“这还真是有趣,男人吃女人,女人还能吃下人,个别还能吃小孩。”
方叶跟着笑:“你们封姑娘有没有说过这种好笑的笑话?”
两位侍女俱是不敢搭话。
方叶接着道:“你看,在我们这里说这些是可以的。骑驴也知道往前吊个胡萝卜,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那个侍女才慢慢道:“封姑娘没说,但是有问过我们要不要一起跑……”
“……也问过小鱼?”
侍女点了点头。
伊冉又道:“那她有没有……她对你们说她没有?”
侍女们彼此看了一眼,齐齐点头。
伊冉和方叶对视一眼,就知道互相猜的差不多。小鱼对李茵鼓励她出逃,对伊冉却劝说她成婚,她的言语左右互搏,不可能代表她的观点,只隐约透露着她的利益。
她不在乎李茵和伊冉成婚后如何,她在乎的……
伊冉突然问道:“封姑娘出逃那日是什么时候?”
侍女想了想:“那年初春,我记得喜宴还应景要置青团……”
方叶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窗外春光,道:“如今这一场该不会也有青团吧。”
侍女们笑道:“正是呢。”
方叶心蓦然一沉,鞭子上的鬼背上的脸,她被寒气浸透了。也是这样的阳春三月,出逃的封元香,镇子里踯躅不定的李茵,均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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