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明明花红酒绿，霓虹灯闪烁的格外刺目，周围热闹声不止，姜白羽却有一种周围空无一人的错觉。

晦涩的灯光让他想要转过身，生怕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被照出，姜白羽吞咽了下口水，握住手机的手更紧了些。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姜白羽脑海里浮现：姜晚意这次是来真的。

手机上的开机键被他重重按下，锁屏是两个人的照片，姜白羽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手机。

他看着锁屏照片，竟觉得有些陌生。

阳光刚刚好的照在两人身上，竟能看到一层淡淡的金光，姜晚意正对着镜头，笑的灿烂，顾迟屿的目光柔柔放在姜晚意身上，一点儿余光都没有分给相机。

这是……姜晚意？

姜白羽甚至都快忘记，上一回见姜晚意笑，是在什么时候了。

顾迟屿将手中杯子放到一旁。

姜白羽一抖，做贼心虚似得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脑海里那两人的照片，却迟迟无法散去。

顾迟屿手伸长，将姜白羽面前的手机取走。

“顾、顾哥！”姜白羽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顾迟屿奇怪道：“我拿手机？”

姜白羽这才抖抖豁豁的坐回椅子上，甚至还没坐稳，坐在边缘处，椅子差点倒地。

他慌张的将椅子重新扶起，勉强笑道：“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姐打电话呢。”

顾迟屿垂下眼，看着陷入黑屏的手机，说道：“她不是在忙吗。”

“是是是。”姜白羽连连点头，摸着耳垂，勉强笑道，“刚没打通。”

然而在姜白羽看不见的地方，顾迟屿眼中却明显是清醒的，哪儿有一点醉意。

他不常喝酒没错，但在推杯换盏之间，也练成了千杯不醉的本领，他借酒消愁没错，但不至于蠢到真把自己喝的神志不清。

虽没醉到那种程度，但是也醉了大半，脑袋沉沉，闭上眼就是姜晚意决绝的模样，又被惊醒。

他第一次害怕打电话给姜晚意。

又害怕醒着回去。

糊涂一下也不错。

所以当姜白羽主动跟他要电话时，那一刻顾迟屿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只可惜电话没能打通。

顾迟屿惆怅的看着暗下的手机。

姜白羽试探道：“顾哥，咱们要不要回去？”

环顾四周时，姜白羽忽的想起，曾经给姜晚意发的消息，说他在酒吧里看到了顾迟屿。

他当然知道顾迟屿只是陪人来的，可他当时还是发了。

是想为姜晚意出气？

自然也不是，真这么想，他早就找顾迟屿算账了。

或许他只是想看姜晚意生气的样子。

姜晚意总是太出色了，当时父母逝世，姜晚意和他年纪本不相差多少，姜白羽一心沉浸在意外的悲伤中，对姜家更是束手无策，周围的亲戚如狼似虎的盯着他们，一步错，就会踏入万劫不复。

姜晚意又是女子，姜白羽难道不知道，他才是最应该站出来，扛起大局的人吗？

说他怯懦也好，卑鄙也罢，姜白羽选择了逃跑。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任谁敲门都不愿意打开。

他义愤填膺的觉得世道不公，觉得他年纪轻轻，何德何能能扛起这些。

姜白羽当时甚至想一辈子都藏在房间里，最好姜晚意也能陪着他，就像两个幼兽那般，抱团取暖。

那些外界的纷扰，不要也就……不要了吧。

姜白羽当然知道这个想法只是不可取，可他别无他法。

直到姜晚意站了出来，将姜白羽护在身后，扛起姜家所有，那些风风雨雨都被姜晚意一人挡住。

明明身形纤弱瘦小，刚遭受过大难，因为刚刚哭过，眼圈格外红肿的，说话时也带着明显的鼻音。

却毅然决然的，将那些不怀好意的亲戚，赶了出去。

姜白羽当时觉得惭愧吗？

他不知道。

只是当时确确实实的，舒了口气。

后来再看到姜晚意时，免不了总想躲着，似乎只要躲的远远的，就能忘记这段历史。

姜白羽紧张的舔了下唇，见顾迟屿迟迟未动，沉思片刻，试探地问道：“或者，我等会儿再给姐打个电话？”

他说这话时，眼神都不敢看向顾迟屿。

电话是被挂断的，而非打不通，但这个事，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跟顾迟屿讲。

也许，等过会儿，多打几次，姜晚意气消了，也就接了？

顾迟屿道：“嗯。”

姜白羽将手机揣入兜中，说道：“顾哥，我去趟厕所。”

走之前，他顺手又给姜晚意打了个电话。

这次电话挂断的时间要比上次还要快。

姜白羽心里有些埋怨：姜晚意也真是的，非要闹那么大，亏他还要当中间人，帮忙调节，也幸好是他陪着顾哥出来的，否则换做他人直接告诉了顾哥，看姜晚意到时候怎么收场。

姜白羽决定任劳任怨的在厕所里多打几个。

姜白羽走后，只留下顾迟屿一人。

想到姜晚意，顾迟屿脑袋就突突的疼。

他随手拿起被姜白羽扔到一旁的酒杯，想要再饮一口，然而手臂刚刚举起，闻到酒杯里浓烈的酒味，顾迟屿迟疑下，又放了下来。

晚晚不喜欢这股味道。

他跟调酒师要了一杯清水，在浓烈的烈酒后，白开水显得寡淡无味。

喉结上下吞咽，顾迟屿越喝越觉得身上的酒味浓。

他犹豫的打开电话，手指在姜晚意名字上悬停许久，最终还是选择关上。

顾迟屿承认错误向来很快，他最知道如何讨好姜晚意，然而这还是第一次，他怎么说都没用。

他怕姜晚意不愿意接。

当然，他不敢把这事告诉姜白羽，他怕姜白羽也觉得他待晚晚不好，所以他最终只能沉默着，将手机交给姜白羽。

幸好，目前姜白羽还是站在他旁边的，晚晚就剩那么个亲人了，怎么都不可能不接姜白羽电话。

顾迟屿有些自嘲的想：他不愧是商人啊。

好几倍白开水下肚，顾迟屿那一点醉意也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顾迟屿看了眼时间，奇怪，怎么姜白羽去了半小时多都还没回来。

顾迟屿从来没那么想念过晚晚，那么想听晚晚的声音。

他闭上眼，慢慢忽出一口气，又等了十来分钟，最终还是决定起身去找。

顾迟屿害怕姜白羽再不回来，他会忍不住自己给姜晚意打电话。

*

姜白羽正在联络姜晚意。

电话那头，只有嘟嘟嘟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便是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姜白羽烦躁的蹂躏着头发，随即打开和姜晚意的聊天框，疯狂给姜晚意发消息。

姜晚意那儿显示正在打字中。

姜白羽耐着性子等，然而等了许久，直到那张字没了，都没能等来姜晚意的消息。

姜白羽耐心告罄。

【姜白羽】：老年选手？打字那么慢？

【姜晚意】：什么事。

【姜白羽】：顾哥喝醉了，你来接一下呗。

【姜晚意】：你把他送回来。

【姜白羽】：姐，我的亲姐，我求你了，来一下吧，不就是屁大点事嘛，我已经帮你跟顾哥说过了，顾哥也是真心知错了，至于嘛。

姜白羽心虚的摸了下鼻尖，他哪儿敢真的说顾迟屿不好。

不过，看顾哥的样子，他也知道顾哥不想和姜晚意离婚，这不就够了，撒点小谎应该也没关系吧？

【姜晚意】：太晚了，不想出去。

姜白羽有点恼怒，他态度强硬的打字。

【姜白羽】：不行，过来。

因被姜晚意毫不犹豫拒绝的原因，姜白羽开始找茬。

【姜白羽】：还有，为什么不接我和顾哥的电话？我给你打了好几通都被你挂了，我要再找不到你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他顺便看了眼时间，更加气愤了。

【姜白羽】：将近1个小时啊，几十通电话，消息消息也不回，电话电话也不接，真不怕我去找你吗？

也就是现在姜白羽明显发脾气了，姜晚意才勉强回了几句。

像他以前……

姜白羽一愣。

显然，他和姜晚意两人的相处，明显属于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所以无论对错，姜白羽都不怕朝着姜晚意发火。

所以一旦被普通对待，姜白羽便难以忍受了。

被宠爱惯的人，又怎么能接受地位恢复平时呢。

只发消息难以说清。

【姜白羽】：接电话。

说完这句，也不等姜晚意有没有点答应，便又重新拨通了电话。

耳旁是通话前嘟嘟的声音，要比以往还要长点。

姜白羽紧张的手握成拳，指甲嵌入肉中，都未发现。

“喂？”

姜白羽心里松了口气，说道：“我打了你那么长时间，好说好歹，才终于打通，不容易啊。”

“干什么。”

姜晚意的声音格外冷淡，不过能接就是好事，姜白羽笑道：“姐，还生气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难哄。”

他等了会儿，也没等来姜晚意的回答，不由疑惑的问道：“喂？姐？听得见吗？”

随即，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声。

“你还不懂吗，就你们那点讨好的法子……”姜晚意微顿，“以前是我愿意被哄。”

现在为什么难哄，自然是不愿意了。

电话被挂断。

姜白羽愣在原地。

一抬眼，忽的看到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喉咙一紧：“顾……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