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肯定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
老板也是要面子的。
“晚上吃点什么?”
老板问。
他想做什么?
郑井仁心里想,老板好奇怪,我吃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吃什么呢?昨天吃了肉饼,今天吃什么……郑井仁想了一会没想出结果,反应过来自己在厕所门口,徐宁洗了手,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侧身,问他怎么不进去。老板对徐宁点头,扶了扶耳朵上戴着的蓝牙耳机。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原来老板不是在跟他说话。
为什么要做出那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表情。
再回想一下,好像他也没什么动作?
郑井仁低头耸肩,夹着手进厕所,在隔间里呆了会才出去。
他怎么这么在意老板,是因为对方帮他处理了电脑的事么。
郑井仁扪心自问,老板那天忙前忙后地跟着警丨察取证,坚决不同意省事私了,从园区负责人那里拿了相关影像。
换做郑井仁自己,被几方三言两语拨弄,早就缴械投降,轻易原谅,暗自懊悔去了。
上次也是老板帮他。
还有上上次……
郑井仁平日里自诩独立自主,难以言喻此刻心境,像是被戳破般自我审视,不可名状地陷入循环的怪圈。
他需要证明什么。
徐宁见郑井仁半天没出来,进了厕所找他,扶着他在镜子前洗脸洗手,轻声问郑井仁有没有事。
“没有……去吃饭吧我们。”
他给徐宁回以微笑,从厕所冲出去时撞着门边。
徐宁拆了湿巾给郑井仁,他接过,草草擦了擦衣摆。
郑井仁情绪不高,连带着食欲也不怎么好。徐宁拿的小碟子他就吃了面前两口,借口自己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了。
徐宁不放心,又问了句哪里不舒服,收着包要掏手机带郑井仁看医生。
“没事,你吃饱了么,会扣押金吧……我睡一觉就好。”
他再三保证,徐宁才坐回原位。
郑井仁只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并不想这么早跟老板独处,徐宁这边同事回来了,也不好再麻烦人家。
他绕着园区走,白日活动都有局限范围,为了跟着嘉宾,拍到合适好看的宣传图,他们没有自己的目的地。说起来,这还是郑井仁第一次认真看园区风景。
嗯。
他大大伸了伸胳膊。
夜幕微垂,星子在头顶闪着光,旁边还有几个景围了布,昭示闲人免进。
不知道在拍着什么剧或节目。
郑井仁有些好奇,耐着性子走过去。
他知道不可以……
只看一下,没关系吧。
仿佛置身其中,郑井仁眼前花红柳绿,灯笼旋转,耳边鼓点咚咚。
脑中一番天人交战,郑井仁向反方向走。
如果是他,工作时是极厌恶别人打扰的,他不愿意被人当猴,肯定也有人不愿。
有一瞬间他“恶上心头”,总有个别同事不顾他意愿,爱在他干活时动手动脚、指指点点,让他们上手,又百般推脱,说不关他们的事。
郑井仁叹气,人顾不了别人,只能做好自己,做好自己就很好了。
他想,前面的人是个人,特指他自己。
郑井仁做不到,他每时每刻总爱优先考虑别人的感受,无论那个人对自己重不重要。他的父母也是那样,早先做过小本生意,红着脸跟喝醉酒不讲理的客人道歉,说影响您的心情。念了这么多年书,老师也没教过……徐宁听他提起,迷迷糊糊地问“啊,这还要教么”,而后转念一想“对哎,怎么不要呢”。
他只会想想了。
郑井仁手碰上绿色布,是常见剧组分离场景的方法。绿布那边光怪陆离,这边烟火安宁……每个人在不同时候扮演不同角色,他们想法随着身份转变而改变,即使艳羡,也不轻易显露。
郑井仁数着脚下青石,不属于他的地方,待着只会平添伤感,情绪上头很难快速抽离。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要陷入进去。
这同样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
闹了一出,是公司的内部问题,沈闲答应帮剧组引流宣传,郑井仁接到电话掉头回去。自己的事还是得自己解决。
郑井仁怨念地吐槽洪星,骂完心里舒坦不少。
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爱背后使刀、啥事不干还指指点点的同事啦。
他心下了然:该普天同庆。
不就是干活嘛,他拿手,这点小问题难掩他高兴。
如果有加班工资就更好了。
沈闲带了茶歇,许诺这次项目组有绩效奖金,如果综艺效果显著,还会有分成。
同事们连声欢呼,郑井仁高兴,手上打字速度都快了些。
徐宁兴致不高,总是跑出去压低声音接电话。没了烦心事,郑井仁趁空闲拿了两份甜点,“怎么了,我能不能帮忙。”
徐宁犹豫了会,“你上司那边好像有什么问题,我主管讲的,但她也要走,说什么家里催得紧,具体的我得问问,也不一定方便……她想提拔我,问我愿不愿意。”
“那好事啊,涉及**就不用说了,恭喜你啊小胖,终于出头了!”
“嘿,八字还没一撇,我觉得主管很累,又说不上来。”
徐宁主管是个三十出头的职业女性,前不久才步入婚姻殿堂。
徐宁起先总爱喊人“老头”,强词夺理地解释是尊敬的头头,喝了喜酒后客客气气地喊人主管。
“原先还能说作玩笑,她明确提过不喜欢,讲把她叫老了,再喊多少有些膈应人。”
徐宁向主管道歉,主管:“你还这样叫我的?”
主管是带徐宁入行的人,他非常钦佩她。
现在她可能有难,纵然自己会因此升职加薪,徐宁也得去慰问一番,若是人家不愿,自不会说,但他得表情。
其实他也有些拿不准,郑井仁来问,便摆开了寻着,多个人拿主意。
“我觉得你想得在理。”
郑井仁斟酌,徐宁要的是他的意见么?不尽然。
徐宁是成年人,和主管相处比自己透彻,他又不是不知道轻重道理。
他需要的是肯定。
“找个时间见面,向主管打听打听?能帮则帮,帮不上的……”
成年人到处都是苦难,前进一步一个坑,坑里堆满了辛酸。
郑井仁收声,将话题引进接下来要做的宣传里。
闹了一出,不知道原先说好的奖金会不会减少。
对郑井仁来说,你可以动他,但不可以动他的钱。
他晃手指,“钱乃安身立命之本,浮世百态,人生匆匆,一切皆为身外物,唯有钱独爱我。”
拿到手该是我的就是我的,永远不会出些花招。
郑井仁最爱发薪日,其次爱发奖金的日子。他点着银行存款,算自己每天用多少。
物价在涨,偏偏总有人爱说合理,尤嫌未满地添油加醋,建议一些虚头巴脑的意见。
仿佛锦衣华服的晋惠帝撑着肚子一抹嘴巴,“何不食肉糜?”
人晋惠帝据说脑筋不太灵光,你们也是么。
也许吧,谁知道。
郑井仁搜着要用的资料,头脑风暴着想他们都是什么背景,什么样的教育能让那些人红口白牙地说出黑色的话。
他有段时间在公司楼下小吃店,买早点。3块钱一个的肉包,就算再大他也心痛,□□面噎住又买了杯豆浆:他在社交平台上感叹掺水的纸杯豆浆都6元了,立马有人反驳提出,经济发展啦,房租上涨啦,各种情况不胜枚举。
那人总结,你没钱是你的问题,不能说人家东西贵了。
好有道理。郑井仁差点被说服了,键盘鼠标被他捏得嘎嘎作响,想了想坏了得去财务报账,再次忍住。
这些原因跟他什么关系,敢说没涨价之前经济不发展了么,房租上涨或是水电煤气用工费涨他倒是能勉强接受,可是他的工资并没有水涨船高!
于是郑井仁设置自己可见,此后该在家门口店里买早餐了。
他吃不起,他选择不买。
没有人可以不爱钱,钱就是就是很重要。郑井仁心里有气,点进那人主页头像看,满屏转发抽奖。
郑井仁坚定了自己观点,顺手转了一条。
主要就是享受那种中不到的乐趣。
徐宁在郑井仁面前摇摇手,拉回他的思绪。
郑井仁:“快,我们买张彩票去。”
我爱钱,钱爱我,钱爱我,我爱钱。
世界万事万物相互循环,彼此牵连吸引。
郑井仁默念言语,依依不舍地转账。
他是个成熟的大人,再也不会和老板拉扯硬币了。
郑井仁出门才摘了帽子口罩,深喘口气,“咱这为什么没有那种自助选购机,对社恐人士太不友好了。”
徐宁拍他脑袋,“虽然得承认你说得对,但是,我哪知道啦,咱中咱买一个?”
“中了咱捐出去!留两块钱接着买。”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揣着彩票摆着胳膊朝休息间走去。
还没推开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郑井仁右眼皮跳跳。
说好的“无关人士禁止入内”呢。
宋褚云在塑料椅上手舞足蹈,有人递了块方垫,他把它拍在地上。
“沈闲哥哥,陪我出去走走,这里,难闻死了。”
郑井仁和徐宁趴在门框边听墙角:哟,老板也在呢,又可以免费看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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