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传来的热意让顾烈有些不耐,迷糊睡着也睡不踏实,恨不得把手脚从被子里钻出来,偏偏被人强行按在被子里,更生出厌烦。
挣扎了几回,顾烈被迫睁眼,入眼便见楚昭炎睁着眼睛坐在床边,正伸手替他掖好被子。
意识清醒几分,不由停下挣扎的动作,打量了一眼房间环境,确定是在国公府后才开口。
“你不回宫,不打紧吗?”
嗓子出奇的疼,短短一句话像是嗓子就像是吞了炭一样难受,不由蹙眉,看了眼天色:“不过,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都要天亮了。”
楚昭炎松手按了按眉心,昨晚为了照顾顾烈,一夜未眠,这会儿见着顾烈醒了,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落,不由吐出一口气,往椅背上靠去。
合上眼,声音带着一些疲惫:“我才知道,你烧糊涂了,还会说梦话,你——”
“什么!”顾烈瞬间清醒过来,扭头去看楚昭炎:“我说了什么?”
“你这么紧张,是在担心说漏什么?”
闻言顾烈一下意识到自己太激动,立即拉了一下被子,悄悄把脚从被角伸出去——再闷在被子里,他都快热死了。
庆幸自己的小动作没被楚昭炎发现,顾烈轻咳一声:“我是怕说出什么欺君罔上的话,到时候定我一个欺君之罪。”
“那倒没有,只是,你口里念着风陵渡,那地方远在同州,你——”
“风陵渡,天下第一的渡口,守三城要处,你不想去看看?”顾烈失笑,抬手搭在眼睛上:“等等,今日不是端午,你怎么还不回宫?”
“你不醒,我放不下心。”
楚昭炎叹了一声站起来,瞥一眼床上躺着的顾烈:“任由你胡闹下去,迟早要把你这条命搭进去。”
“连病了都要受你责怪,你倒是铁石心肠。”
轻哼一声,顾烈打了个哈欠,语气不屑,视线却落在楚昭炎身上,见他背上衣服全是坐着留下的皱褶,悄悄扬起唇角。
有的人口是心非,分明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转过身的楚昭炎懒得搭理顾烈,这么能说会道,还能跟他抬杠,身上的病看起来是全好了。
“你不想因为你的病耽搁正事,就把脚收进去盖着。”
顾烈闻言表情一下凝住,连忙把脚缩回被子里,撇撇嘴:“这你也知道。你还是赶紧回宫,不然太后可要找我的麻烦。”
刘太后对他已经起了忌惮的心思,就只差当着他的面说出他不该和楚昭炎在一起这样的话。
要是知道楚昭炎为了照顾他,在床前守了一夜,恐怕不要他的命不罢休。
闻言楚昭炎失笑:“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母后挑选几位佳人等我赴宴,岂有不去之理,可惜了,你这病着,不能去。”
明明知道楚昭炎是在逗自己,可顾烈还是忍不住气得咬紧了后槽牙——真不要脸。
见顾烈脸上气闷的表情,楚昭炎心情大好。
楚昭炎一走,顾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坐起身来。
“阿初。”
“公子!”阿初听到顾烈醒来的声音,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进来,欣喜道:“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已经让人备好了,只等——”
“不用,让人去叫顾荃来。”
顾烈摆摆手,身上还是有些绵软无力,不由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只要顾荃一个人。”
闻言阿初点点头,转身朝外走。
抹了一把脸,顾烈甩甩头,把杂念抛到脑后,仔细想魏献的案子。
其实魏献的案子并非什么难破的案子,凶手不是魏宽和魏夫人,也和他们俩脱不了什么干系,至于这两人之间存在什么关系,他并不想知道。
忘恩负义的人,不配做人。
魏献好心收养,结果赔进去一条命,比起这个,赔了夫人又折兵都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
想到被盗走的谢家一案卷宗,顾烈便觉得心烦意乱。
当初谢家的案子他插手不多,如今想要真正的去查,居然有些思绪混乱,理不清头绪,尤其是拿走一个誊录的版本,这有什么用。
正想着,便听见顾荃进来的脚步声。
“哥!你好了?别说,这太医开的方子就是管用,才一晚上,你病就好了。”顾荃边说边扫了一圈房间。
见他抬头四处看着,跟搜查一样,顾烈眉头轻蹙,一脸无奈:“陛下刚走,你要找他,还是改日。”
“谁要见他?我是怕他在这里,你又要吃亏了。”顾荃拉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视线扫过床头黄花梨的桌子,上面摆着的药碗已经见底,不由笑了下。
“谢玉这几日怎么样?”
“待在自己的房间,要么就是和我一起出门,怎么了?”听顾烈提到谢玉,顾荃一下有些警惕起来。
顾烈是个护短的家伙,但护着他可不代表会护着谢玉,更别说谢玉上回做出要刺杀楚昭炎的事,要是顾烈一时被楚昭炎迷了心窍,那岂不是……
如今谢家灭门后只有这么一条血脉在世,可不能成为朝廷的牺牲品。
“你做什么?谢玉你不能动他,楚昭炎也不行。”
“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顾烈盯着顾荃:“要是我非要杀他不可,因为只有杀了他才能保证朝廷稳定,避免一场风波,你也要拦着我?即使秦国公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都搭进去,你也还是要保他?”
顾荃抬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顾烈。
实在是太不像顾烈了。
顾从伍的原配夫人只剩下两人,不久之后便因病离世,兄弟二人都是跟着顾从伍长大,要么就是府上管家照顾,等到现在这位国公夫人入门时,两人都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了。
兄弟俩向来感情好,顾荃更是护着比自己大两岁的顾烈,但凡谁说顾烈坏话,顾荃准一拳打断他门牙。
“你的意思是,陛下——”
“不是他。”顾烈敛去身上的压迫,放柔了态度道:“顾荃,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你越护着谢玉,他越不可能长大。”
“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就做自己吗?你不也一样,从来都是做自己,没有谁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没有人逼他吗?
顾烈笑了。
逼他的人,何止一个,只是他愿不愿意做而已。
喉间有些发痒,忍不住咳了一声,见顾荃脸上露出担心,顾烈心有慰藉,到底还是他那个耿直的弟弟。
“你可知道,魏献因何而死?”
“昨夜里,刑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案发现场,发现了线索,犯人不是从窗户进去的,而是通过屋子后面的院墙,爬到了屋顶,然后——”
“假借去寺里进香的名义做出不在场的证据,再中途返回,事先藏身在书房,等魏献一到,趁其不备杀了他。”
“你都知道,那还问我做什么?”顾荃撇嘴,刚说完,忽地想到什么,背下意识挺直:“你的意思是——”
“杀他的人的确是他的养子,可想杀他的人,却不止魏宽。”
卷宗被盗,魏献被杀,两件起连起来看,不得不想到了谢家的案子。
一直藏身在背后的人,比他们想的要狡猾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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