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昭明呆呆地跟着重复道:“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
北厢房众人皆一夜好眠。
天大亮了,方六梨将歪在酒坛子上的丁昭明拎起来,带到门口走到赤尧面前。
“丁公子睡着了,我给他贴了符,我何时揭符,他何时醒。”
这便是挑衅了,赤尧笑道:“原这一仗,总归是要打的。”
丁昭明被安置在院子的角落里,几乎是同时,剑拔弩张的二人皆站立在半空中,天昏地暗,风雨如晦,红蛇翻动。
二人冲到了一起,定界阁被拆的乱七八糟,方六梨的琵琶一下一下的连成了曲调,赤尧的金刀则在半空中犹如万千金箭来回翻涌。
打不到,方六梨愤怒的发现,赤尧的防守做的极好,然攻击却始终藏着实力,到现在了,金错小刀从不肯进自己身三丈。
方六梨将琵琶收了回来,单手握住了鞭子,用足了力气挥去,银鞭像是一条带刺的白龙,带着呼风唤雨的气势,将赤尧的打歪在了地上。
“蠢货,动手。”
飞天女的声音空灵的像是世外天籁。
赤尧依旧防守为主,方六梨更加生气,鞭子一下一下挥着,空气中传来怕人的啪啪声,定界阁的物件无一幸免,桃树断了,石凳碎了,一个又一个结界碎在了半空中,飘落的碎片像是蝴蝶残破的翅膀,在风中摇曳。
赤尧再是小心抵挡,也被鞭子抽到了几十下,海蚀躲在铜精身后,急的说话都哆嗦:“主子怎么还不还手?再不还手被打死了。”
赤尧咬着牙,飞天女的面容在盛怒下变得模糊,赤尧心里有个影儿,飞天女愈是着急的逼他出手,他愈是要忍住。
方六梨蓄足了力,猛的一鞭朝地上的赤尧抽过去,赤尧手臂交叉挡在头顶,做了一个坚实的结界,银鞭打不进去了,赤尧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方六梨,方六梨不屑地笑道:“你以为这便可以了?”
方六梨虚空中画了一张符,啪的一声极有威压的打在赤尧的结界之上,赤尧动不了了!
方六梨举起鞭子,一鞭一鞭的打,赤尧很快让打的血肉模糊,海蚀连忙站出来,盘腿打坐,蓝色的丝线遍布赤尧全身,他的伤口在极速的愈合。
“原这子规妖是你的贴身妖医。”
方六梨的的目光慢慢转到海蚀身上,赤尧压抑着疼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敢动他。”
方六梨的鞭子蓄满了力,那是海蚀离死最近的一次,他坐在地上完全没反应过来为何矛头突然就指向他了,无不绝望地望着盛怒的飞天女,手里高举起了能一下子将他抽到魂飞魄散的银鞭,朝他挥了下来,他的脸湿润了,不知是方六梨鼓动出来的风太大,还是夜里太冷,总归逼出了他的眼泪。
他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妖死之前,能看到天边日光大盛,这是冥界的鬼差,来接他入轮回。日光乍起,他在神明耀眼的红光之下感觉到了生命的终结,海蚀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赤尧。
他大张着嘴,绝望而无助地对赤尧喊道:“主子救命……”
赤尧燃烧着巨大的愤怒,嘶叫着从方六梨千钧之力下一点点站起来,一双金瞳烧的血红。他猛地朝海蚀奔去。
海蚀的生命就握在这一瞬之间,一快一慢,就是一条人命的生死存亡……
极混乱中,铜精晕死的妖体突然从土里拔了出来,颤巍巍的立在虚空之中,妖体之上,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高大男人的元神,他费力的拉扯着牵绊着自己的妖体,朝方六梨大喊:“主子!心念不行了!”是铜精一贯的声音。
方六梨慢了一瞬,赤尧快了一步抱住着已经吓晕了的海蚀,二人望过去,铜精的元神又猛地被收回妖体。
赤尧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说不话来:“铜妖的元神是人?你竟敢强行把人的魂魄妖化,再给他塑妖身?你是个疯子!”
方六梨居高临下地看着赤尧和海蚀,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赤尧咬咬牙,内心涌现出一片恐惧,方六梨,方六梨到底是什么人?
海蚀幽幽转醒,看着赤尧,哭道:“主子,我们还走的了吗?”
赤尧恨恨道:“走得了。”
说完,便朝着方六梨走的方向追了上去。赤尧站在半空中,双臂大张,山崩地裂地巨响,渡山路从地底下开裂,伴随着电闪雷鸣,一股股黑水从山地涌了上来,宛如一道巨大的屏风,在赤尧身后张开。伴随着巨大的水声,无数草木被掀翻,山外的结界碎了,渡山路没了。
羊耳拦住了要放北厢房去的方六梨,他一指外面:“他调的动地底的黑水,那黑水遇火即炸,这小子不是个善茬,不可大意。”
方六梨甩开羊耳的胳膊,径直入了北厢房。
羊耳眯着眼睛,看着御水而来的赤尧,这水,不出一时半刻,便会淹了整个定界阁。赤尧一双金瞳被怒火烧成了血红,羊耳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他望望北厢房,又望望赤尧,插手还是不插手?很显然,他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赤尧的黑水随时会倾斜而下,羊耳本来打定主意隔岸观火,其实就算到了现在,他依旧相信方六梨完全能应付的了赤尧。这场战火或许会殃及池鱼,只是怎样都是到不了他头上,他只有一个惦记的,如果大水真的下来了,方六梨怕是救不了心念了。他从来不怜悯生命,他只计算得失,方六梨这么重视心念,若他见死不救,日后算起帐来,方六梨指不定会把这一笔记在他头上,他不怕仇家敌手,可是头一个不想彻底得罪的,便是方六梨。
而且,他想起来方六梨那天告诉赤尧的话。
“那不是歌声,是龙吟。”
他心里的疑惑要多于赤尧,这个院子的秘密他也曾经秘密探究过许久,只是从来没想过这里会有龙。
龙,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妖来说,是完全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龙妖女神当年贵为大地之神,托身于龙身,母神便给万妖下了指令,龙是万妖之王,是妖王之王。
所以方六梨竟敢豢养龙?这让羊耳觉得非常悲愤交加,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若有龙,他必要将它放出来,他比赤尧方便的多,于是他当真细细把院里检查了一遍。角角落落都没有龙的气息,他本以为龙吟只是方六梨随口诌的一个谎,谁知那一日丁昭明开了北厢房的门,心念的煞气溢了出来,他在这不起眼的一丝气味中,终于发现了龙的气息。
羊耳福至心灵,细细算起来,才发现,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叫心念的煞鬼,知道她的原身和方六梨感情甚笃,心念清醒的日子,二人常同床而卧,方六梨也只愿意在见她的时候穿红衣,但是他从未见过心念的原身,不止他,方六梨没让任何定界阁的妖魔见过心念的原身。他以为这是方六梨放在心尖子上疼的姬妾,所以不肯示人。方六梨寿夭万古,法术无边,她凌驾于这世间凡俗的生灵之上,或有可男可女之时,也说不定。
到这时候,羊耳才彻底明白,原来一切让心念不肯见人的原因都是,她是龙。作为万妖之王的龙,地位超然于绝大多数的妖,若被人得知煞气缠身,必将被龙族视为耻辱驱逐。
若真要说一个插手的理由,龙这一条,分量是足的。两团冷火出现在他掌心,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朝赤尧冲过去。
“小子,”他狞笑着,带着一种阴狠的决心,“我来会会你。”
北厢房的门已经碎了,若你细往里看,当能看到,方六梨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捏着面前人的下巴将自己的血往一个绝色少女嘴里塞,那少女浑身发抖,绝望地瞪大了眼睛,喉咙里传来无助凄凉的声音,她害怕甚至是恐惧的盯着方六梨,宛如在看一个恶魔。
嘀嗒。嘀嗒。嘀嗒。
滴血声化作小小的悲歌在定界阁里回响。
第一滴,绝色少女变成了令人可怖的煞鬼。
第二滴,只知冲杀的煞鬼带着眼底深深的恐惧不顾一切地躲着方六梨。
第三滴,煞鬼的毛皮已经被方六梨扯掉一块,血肉模糊。
……
第七滴,煞鬼带着撕心裂肺地尖叫血管爆裂,四处乱撞,北厢房彻底塌了,煞鬼尖叫着冲到了院子里,那叫声如此可怖,像是声音的主人正在承受这世间最大的痛苦。
方六梨跟了出去,院子里黑水已经有一人高了,院子上方的结界里,一把金光四射的刀又一次贯穿了羊耳单薄苍老的身体,羊耳一条胳膊断了,头无力的耷拉着,嘴里不住的涌出鲜血。身上上上下下大约有七八处贯穿伤。
羊耳快死了,方六梨耳朵嗡里一声,立刻将琵琶向赤尧扔过去,金错小刀挡住了琵琶的攻势,舞带裹住了羊耳,将他扔回到原先封印的坛子里。
有琵琶顶着,金错小刀暂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方六梨趁这个空档,将心念抓了回来,心念被她的血激的煞气四溢,痛苦不堪,来来回回折腾了许多次,对她害怕至极,逃不过她的桎梏甚至开始用嘴啃咬她,方六梨胸前子上被咬掉了好几块肉,雪白的胸脯前血肉模糊不忍直视。心念碰到她的血肉煞气更重,甚至连牙齿都被化掉了,只剩一张血盆大嘴无助地嘶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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