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柔仪殿外的守夜宫人，听见楚宁的声音，连忙全都冲了进来。碧茴与紫琪一齐推门进了内殿，问她发生了什么。

楚宁穿着寝衣，发丝散乱披在肩后，手里拿着一个鬼面具，光脚站在地上气道：“有贼！刚刚有贼闯进来！”

碧茴瞥见她手里的面具，忙问：“是谁？公主可认识那人？”

紫琪也愣站在那里，等着她开口。

楚宁平下心来，一点一点理出思绪，记得那人说自己是什么祝余山庄庄主李青歌，她要是把人供出来，回头如果有人问起她们关系，治她一个通敌通|奸的罪名，怎么办？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可是又实在恨，这不要脸的女流氓，居然夺走了她的初吻！！！

她要与这个李青歌不共戴天！！

碧茴见她不说话，又看见乌黑的右眼圈，道：“公主受伤了吗？”

楚宁又气又恨，今天一整晚都没有什么好事，一个该死的霍虞音，一个该死的李青歌，弄得她身体精神双重摧残！她气得要爆|炸了！！

恨得她摔掉手里的鬼面具，一脚上去跺个稀巴烂。

紫琪忙上前，扶住楚宁，对碧茴解释道：“没什么，晚间公主洗漱的时候，不小心磕绊了下，撞到了眼睛，不妨事不妨事。”一边说，一边对楚宁使眼色。

楚宁吃了哑巴亏，被人占便宜，还不能说，要是被人知晓，堂堂大祁皇后，深更半夜被陌生刺客闯入闺房，还被夺了初吻，那是将小辫子塞到霍虞音手里，让他来收拾她。

她虽然与霍虞音有过约定，但是还没笃定到，霍虞音能顶着绿帽子的名声放过她的份上。

事情只好不了了之，没有上报上去。气得楚宁一晚上没有睡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霍虞音一晚上倒是心情不错，睡得极为香酣，一早五更天就照例上朝去了，临走前还吩咐人，给柔仪殿送碗银耳羹过去，说是天气干燥，给皇后润润肺，消消肝火。

今日早朝事情不多，照例的几个折子重新提来上，众人商讨一番，处理完就下朝了。只是，章太尉说起漳州农田一事的时候，霍虞音频频失神，嘴角还动不动上扬着，满脑子都是昨晚那个荒唐的吻。

她这反常之举，倒引得章太尉心里一阵后怕，他们这位当今少年帝王，平日里一向是不怒自威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章太尉正忐忑，都做好了要被罢黜官职的后果了，谁知皇帝龙颜大悦，还笑着夸赞他事情处理得当，赏了不少东西。

霍虞音一下朝，就惦记着问，银耳羹有没有送到柔仪殿去。她想着，昨夜一晚上，楚宁大概都在生气，也不知道看见她送的银耳羹，是什么脸色。

丛华回禀说：“一早宝慈殿里太后听人说起，柔仪殿昨夜闯入了刺客，娘娘这会还在宝慈殿里，没有回来。”

霍虞音愣住了脚，丛华跟在他身后，见他突然停下来，忙也不动声色地恭敬停站在那里。

霍虞音冷笑了声，继续往前走，步子变得稳健，装作毫不知情地问：“哦，刺客，听说了是什么人么？”

昨晚她离开后，整整一晚上，柔仪殿内并未传出任何消息。她也知道楚宁不敢声张，这人怕死，有些事情该说还是不该说，这点判断，她还是有的。

丛华跟上去，说：“娘娘眼睛磕了一下，说是夜里天黑，没有瞧见。”

霍虞音听出来楚宁的遮掩之词，也明白过来，事情不是楚宁主动，是宝慈殿的那位太后捅出来的。

这是在故意寻柔仪殿皇后的晦气。只怕这消息的泄露，与那几位楚国来的女使逃不了干系。

“去宝慈殿。”霍虞音眼底冷漠，淡声开口。

一刻钟后，宝慈殿外黄门高声通报：“陛下驾到！”

满屋子里的人都忙起身，准备迎接。

楚宁一夜没睡两个小时，早上刚天亮的时候眯了一会，就听见有人火急火燎，说太后要召见她。她连早饭都没有吃，这会猛地站起身，险些低血糖头晕。

霍虞音一走进来，抬眼就瞥见了楚宁踉跄了下的身形。

她走进去，满屋子的人请安行礼，杨太后先开了口，笑道：“陛下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霍虞音迈脚往前走，走到上位坐下来，对众人道：“都起身坐吧。”

众人这才起身坐下来，赖嬷嬷亲自上来服侍，拿暖炉，又端茶，霍虞音接过，捏着茶盖刮了两下茶沫，茶香飘至鼻尖下，却并未饮，她从不用宝慈殿里的任何东西，因为有过教训。

她笑着放下手里的茶盏，牵唇问道：“朕一早听闻，皇后宫中出了刺客，怎么，太后查出什么来了么？”

杨太后坐在他身旁，低眉笑着说：“皇后夜黑磕了一下，并未看清，只说是一道黑影。不过倒也奇怪，那贼竟也没有伤人偷财，不像是寻常的贼，倒像是要见什么人传什么信似的。”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只差没有明着说，这贼是冲着皇后，与之通信的细作。

满殿的宫娥妃嫔全都默声不语，皇后为楚国的和亲公主，来祁国的用意，大约也是司马昭之心，这一点，谁的心里都清清楚楚，只是却没有人会这样摆在明面儿上。

杨太后也的确不够高明，一心只想扳倒楚宁，扶持杨令瑰上位，还只当这天下，是先帝在世时的后宫。

这大祁国，也早就变天了。

她受了父皇二十来年的恩宠，说到底又何曾经历过真正的宫闱心计，眼皮子浅便也罢，可偏偏要做个蠢笨的奸人！

寂静半晌，霍虞音瞥眼睨向一旁的楚宁，见她坐在那里眼皮打架，殿内人人忐忑，她倒是心大得很。

霍虞音收回视线，手指搭在暗紫蔽膝上，悠悠开口：“确实，太后猜测不无道理。只是这贼，是先进的福宁殿，被侍卫发现后逃离，大约是不熟悉宫中地形，所以误闯了皇后寝宫。不过好在没有别的损伤，也算是有惊无险。”

话一出，杨太后和所有妃嫔全都愣了下。皇帝寝宫，昨夜居然也遭了刺客！

楚宁听见霍虞音的话，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所有瞌睡瞬间没有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昨晚福宁殿出现刺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这国宝同款的黑眼眶，就是佐证！

杨太后也心惊了一下，贼进了宫就已经算是骇闻，可阖宫上下谁不知，福宁殿是整个皇宫内把手最严格的宫殿，可这贼居然进了皇帝寝宫，怎能不让人后怕。

杨太后忙道：“竟有贼闯入了福宁殿，陛下可有受伤？”

霍虞音噤声未语，楚宁有些忐忑，偷偷拿眼去溜上面霍虞音的神情，谁知好死不死，霍虞音也正好望过来，四目相对，她吓得心都跳了出来。

莫名的，她居然有种错觉。

霍虞音发现了她。

半晌，霍虞音盯着楚宁，不动声色牵起唇瓣道：“未曾，大约那贼不是个正儿八经的贼，躲在屋顶上，被朕的暗器射中，估计这会应该死在宫里哪个角落里了，太后不必担心，朕已经派人去搜寻了，晚间就能有消息。”

众人这才歇了口气放下心来，只有楚宁坐在那里，满心忐忑，只觉得头顶上那道刺过来的目光，几乎要把她戳个对穿。

“下了朝匆匆赶过来，还未用早膳，不知皇后用了没，宫中还有没有些剩下？”霍虞音望向楚宁，开口笑道。

这意思清楚得很，皇后昨夜受了惊，皇帝这是有意要去她宫中安抚她。毕竟也是中宫之主，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楚宁啊了一声，抬头看过去，怔了下才结舌说：“还，还没用。”

霍虞音唔了一声，故作担心之状，皱眉道：“皇后倒是跌得不轻，丛华，去传裴瑛来。”说完就起身走过去，伸手朝向楚宁。

楚宁又愣了愣，看着大殿里所有人都望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办法，只得伸手搭进霍虞音的掌心里。

霍虞音掌心一拢，软和又温暖，将人牵住就往外走。

走到门旁忽然又停下来，霍虞音回身道：“对了，今日早朝有本，成阳于十五还朝，现已经过了平燕州界，想必再有几日，就该抵达盛京城了。”

太后听见，果然欣喜至极，连声音也不觉颤抖道：“陛下有心，能迎成阳还朝，实乃了却哀家的一桩心事。”

霍虞音声音淡淡：“成阳是朕的妹妹，朕不会亏待委屈了她。届时朕会加号封她为大祁的长公主，一切事宜，就由太后为她打点安排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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