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探照灯惨白的光柱如同巨兽的瞳孔,在混乱的码头上来回扫视,将飞溅的鲜血和扭曲的人脸照得忽明忽暗。子弹的尖啸、垂死的哀嚎、金属的碰撞声交织成一首残酷的交响乐。

樊艳杀从阴影中迈出的那一步,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几乎在他现身的瞬间,至少有三道来自不同方向的红外线瞄准光点,如同嗜血的蚊蚋,精准地钉在了他的额头和胸口。

“站住!举起手!”

军方指挥官——一个肩章显示为上校军衔、面容冷硬如铁的中年Alpha——厉声喝道,手中的能量手枪稳稳对准樊艳杀。他身后的士兵立刻调转枪口,形成交叉火力网。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烈的、属于军伍的硝烟与铁血气息的Alpha信息素,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樊艳杀依言停下脚步,双手微微抬起,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意图。但他站得很直,下颌微扬,那双白鹄眼在强光刺激下微微眯起,里面却没有任何惧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

他周身那缕血色山茶的信息素,在众多Alpha信息素的包围下,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如同在尸山血海中绽放的毒花,清冽的茶香与糜烂的甜香之下,那丝铁锈血气愈发清晰,竟隐隐与军方的肃杀气息分庭抗礼。

“我手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樊艳杀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现场的喧嚣,清晰地传入上校耳中。他没有看那些指向自己的枪口,目光直接落在上校脸上。

上校眼神锐利如鹰隼,打量着他过于出色的容貌和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以及他此刻不合时宜的冷静。

“什么东西?”

“一份名单。”樊艳杀缓缓将一只手伸向作战服的暗袋,动作很慢,避免引起误会。“关于‘海妖之泪’,以及……你们内部的一些人。”

上校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抬手制止了身边一名想要上前搜查的士兵。

“你是谁的人?”他问,语气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阎先生让我来的。”樊艳杀平静地回答,指尖已经触到了那张单薄的纸张。他能感觉到暗处,阎狂的视线如同实质,正落在他的背上。他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将在那双深榛褐色的眼眸中被无限放大、解析。

他拿出了名单,却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用两根手指夹着,悬在半空。

“名单我可以给你。”樊艳杀看着上校,“但我想知道,你们拿到名单后,打算怎么做?”

上校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和怒意:“这不是你该问的!把东西拿过来!”

“是不该问,还是不敢答?”樊艳杀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挑衅,“是秉公处理,清理门户?还是……借此名单,排除异己,甚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明显训练有素、眼神中却带着不同于常规军人狠厉的士兵,“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命令?”

“放肆!”上校身旁一名副官模样的年轻人怒斥道,信息素带着暴躁的火药味压向樊艳杀。

樊艳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看着上校:“上校,你的信息素里,有‘黑雨燕’的味道。这种产自北境高原的稀有烟草,我记得是罗骁将军的最爱。”

上校的脸色终于变了。

罗骁,联邦军方鹰派的代表人物,素以手段强硬、野心勃勃著称,一直是元老院文官体系的心腹大患,也是陈专员背后可能的靠山之一。樊艳杀这句话,几乎是在明示他知道了对方真正的幕后主使。

“你到底是什么人?”上校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杀意。

“一个送信的人。”樊艳杀将名单往前递了递,“或许,也是一个能帮你们省去很多麻烦的人。”

上校死死盯着他,又看了看他手中那份看似普通的名单,眼神剧烈闪烁。他在权衡。名单的真伪,这个神秘Omega的目的,以及……灭口的风险与收益。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砰!”

一声与现场交火声截然不同的、沉闷而精准的狙击枪响从远处传来!

目标不是樊艳杀,也不是上校,而是——

上校身旁那名刚刚呵斥樊艳杀的副官。

副官的脑袋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猛地炸开,红白混合物溅了上校和周围士兵满头满脸!

“狙击手!掩护!”

现场瞬间大乱!士兵们纷纷寻找掩体,惊恐地望向子弹射来的方向。上校被两名亲兵猛地扑倒,狼狈地滚到一辆越野车后。

唯有樊艳杀,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飞溅的脑浆和血液有几滴落在他冷白的脸颊上,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仿佛只是被讨厌的蚊虫骚扰。

他知道这一枪是谁开的。不是阎狂,阎狂不会用这种方式。这更像是……灭口。那名副官,可能知道得太多,或者,他的存在本身,对某些人来说就是个隐患。

混乱中,樊艳杀的目光与躲藏在车后的上校短暂交汇。他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怒、后怕,以及一丝……被胁迫的屈辱。

够了。

樊艳杀不再犹豫,他手腕一抖,那份名单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轻飘飘地向上校藏身的方向飞去,精准地落在了越野车的引擎盖上。

“名单给你。”樊艳杀的声音在枪声间歇中响起,“怎么用,是你的事。”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的混乱与那名副官兀自抽搐的无头尸体,转身,如同来时一样,从容地走向集装箱区的阴影深处。子弹偶尔从他身边掠过,他却仿佛闲庭信步。

在他身影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前一刻,他若有感应地回头,望向之前阎狂站立的方向。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海风,带着更浓重的血腥味,呜咽着穿过钢铁的丛林。

玉京岛,阎氏总部顶楼。

阎狂站在巨大的电子沙盘前,沙盘上代表迦南岛南部码头的区域,几个代表军方单位的光点正在快速移动,而代表船叔势力的光点则在迅速黯淡。

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先生,名单已送达。罗骁手下的一名副官被不明狙击手击毙。樊先生已安全撤离现场。”

阎狂没有回头,深榛褐色的瞳孔倒映着沙盘上变幻的光点。“军方那边的反应?”

“暂时混乱。但罗骁的直属部队已经开始接管现场,并试图封锁消息。”

“嗯。”阎狂捻动着佛珠,“那份名单的‘礼物’,他们应该收到了。”

他指的是名单上,那个被他亲手添上去的,属于【鞘】的代号。

这是一个饵,一个将水搅得更浑,也将自己置于险地的饵。他要看看,军方,或者说罗骁,敢不敢顺着这条线,把火烧到他阎狂身上。

“樊先生他……”影迟疑了一下,“他似乎……复制了名单。”

阎狂捻动佛珠的手指倏地停住。

办公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蛇信子”线香燃烧时细微的嘶嘶声。

许久,阎狂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知道了。”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他没有喝,只是看着。

樊艳杀复制了名单。这个举动,超出了他的指令,却奇妙地,没有引起他预想中的暴怒。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底滋生。

那人,终于不再只是被动地执行命令。他开始有自己的算计,有自己的……后手。

这很好。

也很危险。

迦南岛,安全屋。

樊艳杀用湿巾仔细擦去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和脑浆。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因高度紧张而略微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他拿出那个加密通讯器,接通了一个频道。

“名单已交出。军方内部有罗骁的人,现场有第三方狙击手灭口。”他简洁地汇报。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苏境奎依旧冷静,却难掩一丝疲惫的声音:“元老院这边,调查委员会成立的提案被再次搁置。陈专员提交了一份所谓的‘证据’,指控我苏氏利用星辉基金会进行非法政治献金。”

果然,反击开始了。而且直指苏境奎。

“需要我做什么?”樊艳杀问。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苏境奎道,“阎先生那边……”

“不必让他知道,”樊艳杀打断他,“我复制名单的事。”

苏境奎在那边似乎吸了一口冷气。“你,为什么?”

为什么?樊艳杀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一种本能,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本能。也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不想完全被阎狂掌控这步棋。

“直觉。”樊艳杀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名单上有【鞘】的代号。”

这次,苏境奎的沉默更久了。显然,这个信息量过于巨大。

“我明白了。”最终,苏境奎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份复制件,或许会成为关键的……护身符。或者,催命符。你好自为之。”

通讯结束。

樊艳杀将通讯器收起,走到窗边,看着迦南岛永远灰蒙蒙的天空。他拿出那颗被捏变形的琥珀软糖,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入口中。

陌生而精致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带着沉香的底蕴。

他依然不喜欢这个味道。

但他需要糖分,需要保持清醒。

名单已经交出,风暴却才刚刚开始。军方、元老院、阎狂、还有那隐藏在幕后的死士组织……所有的势力都被这张薄薄的纸搅动起来。

而他,这个交出了名单又私自复制了名单的人,这个被阎狂试炼又试图挣脱掌控的“刃”,已然站在了风暴的最中心。

他摸了摸左耳的赤金耳钉,冰凉的触感让他纷杂的思绪稍稍沉淀。

一个被刻意尘封的片段骤然划过脑海——

那是义父死前不久,一个雨夜。他无意中在书房外听到义父与一个声音沙哑的陌生人的激烈争吵,碎片般的词句顺着门缝飘出:“刚刚来电………意思是…罗骁……过河拆桥……迦南岛……真相……”紧接着便是义父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他们想灭口……没那么容易!”

几天后,义父便在一场看似意外的爆炸中身亡。阎狂以雷霆手段接管了一切,迅速稳定了局势,并将那场爆炸定性为敌对势力的报复。此事就此盖棺定论,无人再敢提及。

多年来,樊艳杀一直将其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说起,包括阎狂。他本能地觉得,那场争吵与义父之死绝非那么简单。而如今,船叔这个名字,与当年那个雨夜听到的“迦南岛”产生了交集,罗骁将军的势力也再次浮出水面……

名单上【鞘】的代号,更像是一种危险的暗示。

难道,义父的死,真的另有隐情?阎狂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单纯的复仇者,还是……知情者,甚至……

樊艳杀不敢再想下去。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下一步,他必须去找船叔。在军方和阎狂找到他之前。

他需要知道,关于那份真名单,关于星辉基金会和死士组织,以及……关于义父之死的真相,到底还有什么被掩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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