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人声鼎沸,完全不受夜晚和灯塔的影响,他们喝着啤酒谈天说地,看样子过得十分惬意。整座维塞斯奥特城的时间对玩家来说由灰塔决定,但对于NPC那可能只是没到参观时间而已。
“小妹妹,未成年不能来这里哦。”酒馆老板斜靠在条桌前,顺手接过调酒师递来的烈酒,他凑到嘴边准备一口闷下,嘴唇才碰到里面的冰块就嚷嚷起来:“文斯,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要放冰!”
“那你就等着胃被烧穿吧。”名为文斯的调酒师不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几位想喝点什么?”
“嘿文斯,儿童是不能饮酒的。”老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但调酒师却只对着金媛媛展露笑意:“草莓汁可以吗?”
“我24,谢谢。”金媛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说的是她现实世界的年龄,奈何她一张胶原蛋白十足的圆脸,配上圆钝的眼睛和肉乎乎的唇,尤其是一瘪嘴还有两个圆酒窝,说她24属实是老年少成了。
老板夸张地把嘴嘬成一个圆形,在文斯冷淡的“威胁”眼神中他把“我差点以为他们拐卖儿童”这句话憋进了肚子里。
“水就可以了。”倪狻替几人做了决定,他们一行人里大多都是女性,而孔蔓生和徐非弋也不像是要喝酒的样子,何况,喝酒误事。
“就这样?”老板还很遗憾的样子,他坐到倪狻身边,“你应该很会喝酒吧?”
“略懂。”倪狻礼貌地回复,他这种拒人于千里的态度非但没有劝退酒吧老板反而让他更加话多了。
“你们是……”他还想问什么,文斯从后面揪住他的衣领丢到了角落里。“抱歉,我们老板这里有点问题,几位的水马上就好。”他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低头开始为几人准备饮品。
从他们进来后原本还有些吵闹的酒馆就逐渐安静下来,许多人的眼睛有意无意都往这边瞟着,孔蔓生目不斜视地巡视一圈,“他们是在偷看汤雅芙?”
徐非弋嘴唇碰到杯沿不动声色地抿了一下,“还是你好。”
孔蔓生:“什么?”
徐非弋:“你想看可以大大方方地看。”
孔蔓生:“……”
倪狻推了下眼镜,“能请你给我们讲解下这座城的历史吗,我们从外地来对这里不是很了解。”他从皮夹中掏出一张纸币推到台子上。
从进入游戏后他的钱就变成了这座城市里通用的纸币,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文斯收下纸币,“这座城有多久了我也不清楚,我是前几年才来这里的,因为听说维赛斯奥特是一座自由之城。”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总之,这里很多人都跟我一样是来追寻自由的。”
“这个自由,也包括生死的自由。”一直在旁边喝酒的老板突然插话。
倪狻:“什么叫生死的自由?”
老板:“你听说过那种很出名的悬崖吧?就是离海面很高,掉下去就绝无生还可能的那种,有很多人觉得自己走到了人生陌路就会往那里去。”
倪狻:“这座城也是这样?”
老板一口吞下杯中的残酒,“不全是,维赛斯奥特真的是一座自由的艺术之城。”他压低嗓音,“但据说那座历史悠久的春之森美术馆,就是很多人最后的归宿。”
说完他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站起来往外走,差点被门槛绊倒撞到门框上,看着他惨不忍睹的背影调酒师文斯扶着额叹了口气。
“雷蒙德说得没错,如果你想要面对人生的终点,春之森美术馆是个不错的地方。”
白天是悄悄到来的,灰塔顶端的大灯已经熄灭,醉醺醺的酒鬼推开了酒馆的门,炫目的光线落到孔蔓生的眼皮上,他猛然坐起才发现他们几个不知什么时候都靠着桌子睡着了。
孔蔓生赶紧跑到大街上,还好灰塔还没有指向染坊,他一颗狂跳的心才平复下来,回到酒馆后他才发现徐非弋是最早醒来的,他已经不见了人影。
倪狻第三个醒来,他揉揉眼睛戴上自己的金框,“徐非弋呢?”
“不知道。”孔蔓生诚实地摇头,或许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几名女玩家也陆陆续续清醒过来。
几人告别调酒师一同出了门,墙边上正有人半靠着在啃卷饼,孔蔓生走了几步又转身退了回来,他看着徐非弋吃得满口生香,终于呆了半晌的脑子恢复了清明。
“你干嘛去了?”
“买早餐啊。”他晃了晃手上的纸袋,里面还装着好几份卷饼,正好一人一个。
被孔蔓生无视只能落在队伍最后面的徐非弋吞下最后一口饼,金媛媛贴心地递上了水,“徐哥,你怎么一个人出去买早餐不叫上我们啊?”
“看你们睡得香咯。”他笑着道谢,接过了水。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行动嘛,这么危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啊。”
“危不危险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毕竟整个地图你都已经记全了吧,秦乘鲤从哪里收了你这么个好宝贝的?”他笑意更深,冲着队伍最前端娇滴滴地喊道:“喂,小孔哥~”
“干嘛?”孔蔓生皱着眉回头,这厮一不好好说话就是要作妖。
“拧不开。”他笑嘻嘻地把水送了过去。
孔蔓生:“……”
金媛媛不吭声,徐非弋又回到她身边,小姑娘嘴角一撇,“没劲。”明明徐非弋没见过她,却还是猜出了她的身份。
赫正他们早就等在了染坊前面,就连艾艾和奇子也像没事人一样对昨天的事闭口不提,只是在瞥见孔蔓生还没好全的脸颊时艾艾不易察觉地侧过了头。
染坊的女工起了个大早,却不想还有人更早地等在了门口。“客人们是要染布吗?”女工桑迪打着哈欠,听闻他们是要染黑色和红色的布料瞬间就不困了。
“那么,请问各位准备好了吗?”桑迪看着众人迷惑的模样,“黑色染料可由我们提供,但需要用到铁媒染剂,铁需要各位自行取得并配平制备铁媒染剂的方程,然后进入配置间将铁与方程交给配制工人。而红色染料则需要各位自己寻找,染红用的明矾媒染剂由我们提供,各位听明白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孔蔓生更是头大如斗,怪不得伊琳四人都是自备礼服的,可惜他们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方程配平对于初中生来说刚刚好,而对他们这种大学生社畜来说可就太难了。
桑迪见状友好地遥遥伸手,“既然这样我给各位一点提示吧,我左前方灰塔对面有家图书馆,里面或许能找到你们需要的知识,只不过请各位一定要抓紧时间哦,染布也需要一整天呢。”
她平淡地笑容之下,孔蔓生嗅到了熟悉的充满恶意的阴冷气息,或许是因为第一天他们总是抱团行动,系统开始采取一些限制手段了。制作礼服需要两天,给布染色需要一天,也就是说今天之内他们必须集齐所有染布需要的材料,而图书馆在染坊正左手边,至少三个小时后他们才能进入图书馆。
“除了分开行动我们没有任何选择。”倪狻听懂了桑迪的话里有话,游戏有意将他们分开——以卡时间的方式。“我去矿物馆,可能用于做铁媒染剂的矿物都由我来取。”
“红色染料的话,我知道哪些植物可以用。”潘自珍自告奋勇,她年龄有些偏大一直和这些年轻人说不到一起去,因此总是默默无闻。看着他们不断尝试解谜一直帮不上忙的潘自珍也很着急,现在终于有她能做的事了。
“很好,剩下的人都去图书馆,务必要翻到所有需要的资料。”徐非弋道。
午后,灰塔的阴影慢慢挪到了图书馆上方,除了倪狻和潘自珍所有人都席地而坐开始痛苦地翻起了书。图书馆里没有电脑,图书上的文字虽然能读懂,但由于字体相当古旧纸张都浸润成了黄褐的半透明色,阅读起来十分痛苦。
而且,与其说是图书馆更不如讲这是某些手稿的收藏室,这里的书并不成体系排列,而是像中世纪的巫师随笔一样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要从成百上千的手稿中找出可用的信息简直难于登天。
头顶三盏射灯孤独地照亮着这个窑洞一样的图书馆,书稿沿着弯曲的墙壁贴紧布满整个室内,王宛枝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实在不行了,我怎么看这书上的字都在动呢?”
金媛媛也附和,“我也是,刚刚看的还是这一行,一眨眼怎么感觉字距都变宽了,我可能是太累了眼前都出现幻觉了。”
艾艾和奇子早就摊在一边,他们俩一翻开书就开始抗议,一个说自己高中都没毕业就出去工作,另一个嚷着自己就是学渣一看书就头疼,最后还是被文伟用拳头好好“劝”了回来才重新坐住的。
但文伟自己并不查阅资料,奇子提出异议时文伟只是冷淡地一笑:“我刚从监狱里出来,已经不认得几个字了。我在监狱的时候狱警也劝我多读点书,后来我把书塞进了一个欺负我的犯人嘴里,他的牙全都掉了,被书壳砸掉的。”他深沉地盯着奇子的眼睛,“从那以后我们牢房里就再也不给配备带硬纸板的书籍了。”奇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赶紧坐回了自己位置。
赫正眼睛涨得生疼,他已经翻了十五本书了,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媒染剂的记载。“这里真的会有我们要的资料吗,不会是那个桑迪骗我们的吧?”他看着满地的书,开始怀疑起了NPC给出提示的真实性。
“能做媒染剂的铁应该是有还原性的吧,这样才能把染料中的色素牢牢吸附在纤维织物上,这么说只要是二价铁应该都能做媒染剂?”读书万分不在行的孔蔓生对化学知识只记得一点皮毛,他望着徐非弋,徐非弋也回望着他:“看我做什么,我初中就没读了。”
“啊?”孔蔓生有些错愕,徐非弋却意外地坦诚,“初中遇到了一些变故然后就辍学了,就这样。”他面色如常没有半分为难的样子。
“……对不起。”孔蔓生低下头,学历或许是徐非弋的痛,他强作镇定却被自己这样无知无觉地点穿,不知会不会造成他无形的自卑。
“唔,就是这个了。”徐非弋举起手中的书稿,“我曾在Sancorl·Li教授家见过原稿封面,想不到这里也有。”
Sancorl·Li教授?孔蔓生记得这人好像是著名的神秘学教授,以神秘符号研究而闻名,他曾经为了查案还在电视上听过这个位教授关于倒五芒星符号的解读。“你认得他?”
“嗯,我博导。”徐非弋点头。
孔蔓生: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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