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在房间待着呢？”
“估摸着是，我准备的膳食都被打了回来。”
翠婶忧心忡忡回答道。
她在小厨房做了多年，也算给公主做了多年的饭，每当公主心情不好便拒绝用膳。但自从她嫁出去又回宫后，公主便很少如此，如今是怎么了？
她探头看了看外头天色，乌蒙蒙一片，犹豫道:“要不，咱们再去问问。”
掌膳的张婶时常笑眯眯的脸此刻也很严肃，她摇头道:
“殿下的固执，你不是不知道。她是咱们劝了便能听进去的？咱们先别丢下活儿，等等吧。”
以往这个时候小厨房的人都已经歇工了，但今日都聚在一处。
翠婶扭头招呼阿梨:“咱们准备一下明早的膳食吧，要洗的菜、用的调料都备好。你去吩咐她们。”
阿梨原本在发呆，忙应了，去叫几个宫女做事。
她一边儿忙活着，一边想，公主殿下是为何不吃呢？
从长乐宫回来后，公主便将自己关在屋内，她们小厨房的等了很久没人来提膳，一问才知道这事。
是同皇后娘娘吵嘴了？阿梨自己也曾同娘亲拌嘴，对这类事很理解，不过母女哪有隔夜仇，明日或许殿下便气消了。
——啪！
阿梨回头看，是一宫女将菜篮打翻了，此刻菜撒在地上。阿梨正要说话，那宫女红着眼对身旁人道:“你为何推我？若不是你，篮子能翻？”
“我推你？我压根没碰着你。”
被指责的另一宫女也辩解，她也不同那宫女吵，看着阿梨:“副掌膳，您来评理，她犯了错，如何是我推的呢？”
阿梨方才也没注意，不知谁对谁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摆手:“算了，这也没……”
“我忍你很久了！”
打翻菜篮的那宫女不知为何发火，竟不顾各位管事的在场，扑向辩解的那人，那猛劲儿把阿梨吓一跳。
“你说！你为何这般害我？！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装无辜，我也是有脾气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那宫女发疯地揪着对方，两人扭打在地上。
阿梨见这场面，就仿佛看到邻居大娘撒泼，忙喊道:“分开，分开！”见她们不听，上前制止，把二人拉开了。
“怎么了？”翠婶她们在隔间，听到动静跑进来，顿时便让人将那两个拖走。
“反了天了！两个小蹄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翠婶骂道。张婶瞅瞅阿梨，却是怪她:“那两个是你管着，你是怎么管的？”
这丫头大大咧咧的，着实不适合管事，但既然做了副掌膳，怎么能不学？尽往外跑，手里人也不听话。
“行了，阿梨还小，慢慢就好了。”见阿梨垂头丧气，翠婶打圆场。
张婶可不同意:“我不也是为她好？她若想做管事的人，就不能太软！”
“自个儿想想吧。”
气氛很冷，阿梨也知道张婶的好意，忙应道会改，张婶才作罢。她倒不是挑阿梨的刺，总归是为这丫头好。
阿梨虽说着要改，却不知从何改起。她还没弄清自己的身份，觉得那些人都是一个厨房的姐姐妹妹。
她挺苦恼的。张婶说自己太软，可怎么管人呢？难道不就是一同做事儿？
这般苦恼两日，公主仍是阴沉的模样，她也不敢去问公主，问翠婶、凝香姐姐，又只说不听话责罚便是，可她不会罚人，先前被人背后说嘴也只是辩了几句。
她想了想，还是去问国师大人吧。大人博学多才，定知晓如何做。
她去找顾崇玉，还没问出口，便被他眼角的淤青惊到。
顾崇玉也不知为何受伤了，青青的一块挂在脸上，虽依然俊逸，但阿梨轻轻碰了，他便“嘶”了声，应是很痛的。
“大人怎的不用药？我这儿有……”阿梨要掏出淤散膏，被顾崇玉拒绝。
他温和道:“不必。就是要这般让人见到才好。”
阿梨很担忧，伸手去摸顾崇玉的额头。
“不烫呀，怎么大人说胡话？”
顾崇玉见阿梨这般关心，心里一暖，握住她伸出的手，后者竟没觉着不对。
“大人，怎么伤的？是谁打的你？”阿梨想，虽她待人和善，但若有人欺负国师大人，她也会像揍萧章一般揍他的！
顾崇玉却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揭过，问她:“先不说这个。你找我何事？”
听了阿梨的抱怨，他了然。确实如此，阿梨心性纯良，又没做过管事的，年纪轻，压不住人也正常。
他问阿梨:“既然别人的办法你觉得不管用，可有想过用自己的法子？”
自己的？阿梨不明白，她若是有，干嘛还问。
“你可知自己为何做了副掌膳？”
知道！因为我救了太后娘娘。说到这里，其实阿梨救太后时并没想过自己要得什么赏赐。
“那你如何救了太后？那柱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抬的。”顾崇玉继续开导着。
不是一般人？我觉着不重啊。阿梨想了很久，不确定道:
“莫非你们觉着那柱子抬不起来么？”
这倒是让顾崇玉“噗嗤”一笑，眼角的淤青让他疼了下，他终于道:
“你当初在杂务司，总是弄坏一些小物件，可想过为何？萧章那事，你为何被公主叫去身边？你能抵住那根柱子，为何旁人当时没能成？偏偏你做饭了，还得了赏？”
顾崇玉在阿梨脸上轻捏了一把:“可不就是你力气大？”这举动若是被人看到，才不相信他们没有特别的关系。
我力气大？阿梨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这样一来，便说得通了。她手里没个轻重，便弄坏了物料，当时就她一人上前抵住了柱子，是因为那柱子太重，旁人去会受伤。
她恍然大悟，忙道:“那又如何呢？”她没忘记自己的烦恼，“这同用自己法子有什么关系？”
“每个人性格都不同，每个管事的对待手下人也不同，你既不愿狠狠责罚，又不想她们没规矩，便得利用自己的法子去对付。”
顾崇玉递了杯茶给阿梨:“何不试试这力气大的好处？”
他言尽于此，其他的让这丫头想去吧，不能什么都替她做。他倒是想，只是他在宫里留不长了。
阿梨便似懂非懂地离开了。
……
顾崇玉恢复了淡然的神色，站起身望着窗外，方才热闹的屋子变得安静无比。
“大人，卧房收拾完毕，您去歇歇吧。”一名小太监进来禀告。
“您昨夜便没合眼过，今日去祈雨，还被人那样……”小太监还想骂骂那些迂腐顽固的大臣，见顾崇玉脸色不愉，闭上了嘴，讪讪地。
顾崇玉确实很累，不想听关于今日祈雨之事。这祈雨是真是假，他心里清楚，那些大臣又为何反对自己，他也清楚，因此祈雨台上，他被扔了石子儿，本能够躲过去，却任由自己受了伤。
这一点儿淤青算什么，他不用药便能好。可是他就是要挂着这伤，让皇帝看看，自己是如何为了祈雨付出的。
为了佛家的地位稳固，他也算是尽力了。他自嘲一笑，明明不是忠实信教之人，却做了什么国师，宣扬佛家真理。
他很累，早早洗漱便上了塌，梦里还听到那老大臣激昂的喊声。
“佛门歪理！那天上的雨可是人说求便能求的？我们诚心求雨是不错，可光会念经有个屁用！”
“陛下！如今旱灾四起，您应想办法救百姓于难中，而不是在这里祈雨！做法事！”
阿梨抱着一筐石头进了屋，见到的人都很疑惑:“你这是要做什么？石头有什么用？”
阿梨神秘笑笑，也不解释。只是常带了几块在身上。
“副掌膳，这菜我洗好了。”毕竟是公主的吃食，需得注意，这监察之事便是阿梨的活儿。
阿梨看看那菜，摇头:“不成呢，再洗洗吧。”
那宫女只好再洗，却被一人拉住:“这都干净了，阿梨啊，不，副掌膳，您是不相信咱们？”
那便是之前在小厨房，编排阿梨同国师的其中一位宫女。她平时还算勤快，就是嘴巴不饶人。上次被阿梨撞见，虽老实了，但脾气还是那样。
阿梨掏出一样东西。
“秀姐姐，给你看个表演可好？”
那秀儿茫然，怎么忽然看表演了，她便见着阿梨走到外边儿空旷之地，将手中东西单手一捏，成了粉末。
“这是……”秀儿发现了那是石头。
“秀姐姐，阿梨不想罚人呢。可是张婶会生气，你们也做不好活儿，这样吧。”
阿梨又掏出一块递给秀儿，“往后也不罚你们，只需要像我一样将这石头捏成粉，可好？”
秀儿手里被塞了石头，她想着怎么可能，这石头这般坚硬……
“秀姐姐，我就在这儿监督，成了便继续去做活儿。”阿梨站到一边儿看，也没理看热闹的众人。
秀儿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照做，手都捏疼了，发红了，也不能跟阿梨一般。
她想这阿梨果然是捉弄自己，想发火，又见阿梨笑眯眯盯着自己，终于想到她的蛮力。
尴尬之中，阿梨慢悠悠扔了石头于地，上脚踩碎:“秀姐姐，大家都一样，倘若日后谁犯错，就这般。”
众人先是想着，这多折腾人，可心思重些的想得更深。
阿梨能轻易弄碎石头，难道是借着告诉大家，不听话便像这石头般？
“我也没管过人，也不想罚人，日后你们若有什么想法，同阿梨比一场吧，赢了就依你们。”
比一场？想想那粉末，包括秀儿也抖了抖。
秀儿脸上红了又白，低头道:“我错了，我这就好好做事，也不拉着旁人，副掌膳别让我捏石头了。”
阿梨此刻心里有个小人跳了起来，欢呼雀跃。
阿梨定位还是没清楚，虽管住了手下人，但观念还得慢慢转变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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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自己来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