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北京保卫战(7):终章

紫禁城,永宁宫。风雪凛冽,宫檐上的铜铃在冷风中叮当作响。暮色已临,天地间一片苍茫。

杭令薇立于台阶之上,素衣披雪,望着北方的天际。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朱祁钰赠予的比目玉珏,指节泛白,指尖微微颤抖。那玉珏原是成双,如今她独守其一,正如此刻她的心,被分离在千军万马之外。

茗烟站在她身后,手中捧着暖手炉,小心劝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担忧陛下,可这般天寒地冻,您已一日水米未进,若再伤了身子,陛下回来该多难过啊……”

杭令薇却仿若未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厚云之下,似有战鼓隐隐,杀声翻涌。她忽地一阵晕眩,冷汗沿着鬓角滑落。她的心如悬于刀尖,朱祁钰若有一丝差池,她不知这乱世江山再与她有何干系。

正当她神情恍惚间,一名小太监跌跌撞撞地奔入殿前,满身风霜,气喘如牛,声音却仿佛从深渊里撕出:“贵妃娘娘,不好了!德胜门传来急讯。陛下……陛下兵败被俘,如今困于敌军阵前,口口声声念着要见娘娘一面,请娘娘立刻随奴才前往!”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寂静,仿佛风雪都凝固在半空。

“你说什么……?”杭令薇倏地睁大眼,瞳孔收缩,脸色转瞬间煞白如纸,连唇瓣都毫无血色。耳边轰然一响,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提不上来,胸口一闷,竟踉跄倒地。

“历史......历史上不是这样的,怎么会?!”

“娘娘!”茗烟惊呼一声,慌忙扶住她,将暖炉贴在她指尖。

杭令薇捂着心口,气息断断续续,却仍强撑着爬起:“快,快带我去……德胜门……陛下……”

“娘娘不可!京城已下封禁令,非奉旨不得擅出,若是这传讯有假……”茗烟声音微颤,心中已有不安。

可杭令薇的神情已陷入狂乱,眼中泪光泛起:“若是有假我自担,可他若真出了事,我也不独活。”

她挣脱茗烟的搀扶,扶着檐柱强行站起,步履踉跄,却一步步向宫门奔去,像是要踏破这血雨腥风的寒夜,只为那一人。

小太监低头不语,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鸷无人察觉。他手中藏着一枚腰牌,背后赫然印着“皇后内司”四字。

而此时此刻,另一边的坤宁宫内,汪砚舒正坐在香炉氤氲之中,面前摆着一张折扇,扇骨上刻着一行蝇头小字:“永宁宫,誓破。”

她轻轻一笑,笑意中却透出森寒如刃的意味。她缓缓起身,缓步走向殿门:“杭令薇,你不是愿意为他赴死吗?那便如你所愿。”

永宁宫的宫门缓缓开启,寒风卷着飞雪呼啸而入,如白练般缠绕在檐角红墙之间。杭令薇裹着一袭月白狐裘,神色恍惚地跨出门槛,脚步虚浮,像一株被风霜摧残的梅枝,却仍执拗地朝前探出花苞。

她跌跌撞撞,仿佛全凭心头那一股执念支撑着身形。殿中宫人惊呼连连,茗烟一边紧紧搀着她,一边拽着她的袖子低声劝阻:“娘娘,您还未痊愈,这般出宫太过仓促,万一有诈。”

杭令薇却仿若未闻,眼中只映着遥远的北门,仿佛那儿燃起了她心头的灯火,“阿钰在等我……他要见我一面……我要去见他……”

门外一辆漆黑的马车早已备好,马蹄刨着积雪,蹄声焦躁。守门的御林军见是贵妃亲临,虽惊讶其夜中出行,但碍于身份显贵,又见有太监持印为证,也不敢拦阻。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走至杭令薇身侧,语气恭顺却冷硬:“娘娘请上车,德胜门就在前方,不可再耽搁。”

杭令薇扶着茗烟的手踉跄登上车辇,正欲坐定,忽然身后一阵异香扑来。

“小心——”茗烟惊觉不妙,话音未落,那小太监却已行动如电,他低低一福,语声虽轻却透出一股冰冷的狠意:

“贵妃娘娘,得罪了。”

话音一落,他手中不知何时已拈起一撮淡灰色粉末,猛然扬手,那粉末如烟如雾,在寒风中轻飘飘地洒向马车内。

那是宫中秘制的“醉梦香”,专为擒人所用,**蚀魄,只须一缕便能令人气息昏沉,魂神离体。

杭令薇只觉鼻端一阵异香刺入肺腑,随即一股剧烈的眩晕席卷而来,视野骤然扭曲。她伸手欲扶车壁,却只抓住了空虚寒气。口中似要发声,却喉咙发不出一丝音节,任由身子缓缓倒下。

小太监目光阴沉,低声对车夫道:“送到顺天门外,交给接应的人。”说罢,他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眼昏睡中的女子,眼底掠过一抹冷然杀意,又迅速垂下帘幕。

此时阵前,朱祁钰声若洪钟,长剑直指,也先麾下的十万铁骑,风卷战旗,猎猎如火。他身披飞鱼甲,龙纹缠身,神色凛若天人,策马立于旌旗下方,宛如天命所归的战神。

也先眼底浮出阴翳,脸上不再有方才的讥笑。他没有想到,这个昔日传言“懦弱病弱”的郕王,竟能于万军之中朗声怒斥,并将旧盟誓言一字不落地背诵于阵前。那誓词,如长鞭抽在脸上,也如巨鼓敲在心头,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摇的对手。

“哼!”也先面容一沉,缓缓拔出腰间弯刀,金鞘利刃寒芒毕现,“既然你要战,那便如你所愿!”

他高高举刀,怒喝:“全军进攻!今日掀翻这该死的紫禁天阙!”

一声令下,瓦剌大军如滚雷般轰然压阵,铁甲骑兵排作五列,战鼓如雨,马嘶震天。重骑在前,弓骑在后,辅以左右两翼钩镰阵,正是草原上最骇人的“碎骨八阵”。

朱祁钰却未动分毫,只冷静看着那铁流卷至。

“传朕将令,”他淡声开口,“神机营,布雷火阵;虎蹲炮,三通鼓后齐发。步兵依北燕营法,列‘斜月阵’固守,弓骑迂回两翼,待敌近身后反穿敌阵。”

“得令!”

三声战鼓震彻云霄,震碎了灰雾,也唤醒了这座王朝沉寂的魂魄。

炮火咆哮如裂山断海,虎蹲炮怒啸之间,数百颗石雷滚入敌阵,爆炸中混杂着火油,钉甲,碎瓷,明军死士赤足挥刀冲锋,挟着热浪与战意,扑入敌骑之间。

也先怒吼着亲率亲兵突进中军,妄图突破防线直取朱祁钰。他战马下蹄如雷,战刀上风雪未干,一刀劈翻挡在前方的都指挥使李端,血溅三丈。

朱祁钰拔弓搭箭,金翎破空而出,一箭正中也先副将额心,瞬间毙命。箭羽仍簌簌作响,敌骑一时惊惧。

“护驾!”身后侍卫惊呼,然而朱祁钰已策马前冲,举剑直入敌阵。他不是在找死,而是在守国。

敌军乱阵中,也先策马与朱祁钰短兵相接,两人刀剑交锋处火星四溅,铁器撞击震耳欲聋。也先体魄如山,朱祁钰身形如风。二人一攻一守,十数回合不分胜负。

也先大怒:“你一个病秧子,也配与我正面对阵?!”

朱祁钰冷笑:“你败于朕手下,也算不辱我太祖之名!”

言罢,他突然弃剑握弓,闪身避过也先弯刀,再次搭箭连发三支,一箭穿肩,一箭射膝,一箭射掉了也先金盔上的璎珞!

也先惊怒倒退,尚未喘息之际,远方响起轰然鼓鸣。

“左翼出击!”

原来是石亨率两万伏兵绕至瓦剌后军,燃火箭射穿辎重营帐,滚滚浓烟之中,军粮营火烧天。也先军心大乱,指挥链断裂,众骑惊惧纷纷逃窜。

“右翼策应!”

朱祁钰挥手,再令副将刘安领五千轻骑从右翼斜插入敌后,劫马斩旗,一鼓作气,斩获敌将四人,俘虏上百!

也先见势不妙,欲脱身而逃,结果前方早被朱祁钰亲率兵卒拦截。于谦与石亨合兵一处,三面围攻,也先所部折损八成,战马尸横遍野。

而朱祁镇就被绑在一辆残破的辎车上,亲眼目睹也先大军溃败,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几乎晕厥。

“穷寇莫追,收兵!”朱祁钰扬鞭止戈。

此役,斩首三万,擒敌四千,瓦剌二十万铁骑溃散九成,长生天之威不再!

而也先本人,在夜色掩护下逃入山林。

朱祁钰勒马立于德胜门之外,血雪映金甲,旌旗如烈焰,他终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大明的天命。

“小薇……小薇!”

朱祁钰踏着疾风般的步伐,刚踏入紫禁城,便直奔永宁宫。他身披斑驳铠甲,甲胄尚未卸下,金盔银甲之上沾着未干的血迹与尘雪,眉眼间却是难掩的激昂与雀跃。

“朕把也先赶出了居庸关,朕亲斩瓦剌先锋于马下,朕赢了!大明赢了!”他一边奔走,一边自语般喃喃道,语气中透出从未有过的炽热与少年般的喜悦,“朕做到了,朕没辜负你,没辜负这天下百姓,没辜负……你对朕的信任。”

永宁宫殿门敞开,朱祁钰步入熟悉的宫墙,寒意扑面,却比不过他心中的炽热。他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屏风与绣帘,却未见那抹熟悉的倩影。

“贵妃呢?”他的步伐倏然停住,眉头微蹙,望向宫女,“贵妃娘娘人呢?”

侍女们一见他归来,惊得面无人色,连忙跪地叩首:“陛下……您,您不是……还在德胜门督战么?”

“朕胜了!”朱祁钰扬声道,眼底带着胜者的明光,“战事已定,瓦剌溃退,京师安然无恙。朕是第一时间回来的……快去唤贵妃来,朕要同她说这一切!”

一片沉默在殿中蔓延。

朱祁钰心头微动,语调顿低几分,望向最前方的领首宫人:“怎么?她……她不在宫里?”

那名年长宫女颤声回道:“启禀陛下……今日,一名穿小内监服饰的人前来,说是……说是德胜门传来急报,说陛下被也先劫持,临行前口述遗言,要见贵妃娘娘一面。娘娘听罢,便不顾众人阻拦,带着茗烟姑娘上了马车……说要奔赴德胜门……”

话未说完,朱祁钰已面色骤变,原本洋溢着喜悦的神情犹如风卷云收,瞬间沉入冰窖。他的唇动了动,似想说话,却只吐出一声低喃:

“什么?!……去了德胜门?”

“是……”宫人跪伏在地,几近哭泣,“奴婢们怎敢欺瞒陛下……那名太监持有符印,声称事急,娘娘心急如焚,便……便未曾细查。”

朱祁钰心头轰然如雷,整个人仿佛被骤然抽空。他猛地转身,披风在空中卷起一道寒流,脚步凌厉得仿佛踏碎了宫中青砖:

“传令!封城门、调锦衣卫,立即彻查所有今天出宫车辇轨迹!于谦、石亨、孙镗、刘瑛,全都给朕调来乾清宫听令!

他的声音如铁锤击钟,在宫殿中激荡,透着冰冷与决绝。窗外风雪忽起,檐角铜铃铮然作响,如殷殷战鼓,在提醒着他:

此仗虽然大胜,但更大的风暴在等着他,等着她们,等着将这朝堂弄的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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