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大人…古大人他…”阿甲跪在冰冷的街道上,语不成句。
宁远山这么问,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阿甲犹豫着,是要如实说呢?还是如实的撒个谎呢?
宁远山嗤声道:“好一个衷心的奴才,既然你不说,老夫就亲自去问你们家大人。还不去通传,就说老夫到此,看看里面两位大人,有没有兴致见一见我这个无趣的老头子!”
进了院子,古惜今和连客暄已经在院子里躬身相迎。
“宁尚书远道而来,失礼之处还请大人包涵。”
“宁伯父,您来了。”
宁远山扫一眼连客暄,把一双看了半辈子人的老眼放在一边低眉顺目的古惜今身上。
知子莫若父,宁识丁这么魂不守舍的胡言乱语,眼前这个长的清秀的小公子脱不了关系。
“小客暄,你宁伯伯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擅长管别人家的家事了?莫不是你府上的管家太失职,凡事让你亲力亲为,这一来二往的,上瘾了?”
宁远山也不客气,张口就调笑连客暄。
不等连客暄说点什么,宁远山接着问古惜今道:“我儿有些心神不定,古侍郎,这一路上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按理说,宁远山这话是要问连客暄的,可是一进这小院子,宁远山改变了主意。
古惜今恭顺的回道:“下官同宁侍郎分别之时,并无发现宁侍郎有不妥之处。难道是宁侍郎回到府上后,才出现的不适?有无请郎中看过?郎中如何说?”
“古侍郎还真是关心我儿的安危。”
“宁尚书。”
“宁伯父,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侄儿和古侍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客暄插嘴道,打了个手势,阿甲阿乙悄悄退下。
宁远山冷笑着看跳出来插话的连客暄,心里暗道,好你个小客暄,这是要反啊!
入了厅,坐了椅,连客暄亲自斟茶端茶杯,送至宁远山手边。
宁远山道:“小客暄这乖巧的样子,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我也不兜圈子,小客暄我原本是去你府上寻你的,你府中的管家说你在这,我就找过来了。我这路上就在想,小客暄一向私底下不屑与朝中之人有过密交往,怎么会这大晚上的不在自己府上休息,跑出来找自己的属下。难道是刑部有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需要你们挑灯夜谈?亦或者,小客暄,你是因为长夜漫漫,来找这位古侍郎,闲聊解闷?”
“宁伯父…。”
“哎,我还没有说完。我又一想,论起交情,我们宁府同你们连府,也算是世交,为何你舍近求远来这边,却不去我府上同老夫秉烛夜谈。就算老夫年事已高,好在老夫还有一个比你稍小的儿子,恰巧也是是个侍郎,恰巧也在你手下,为何不去找他?老夫只能认为,我儿子,比不上这位皇上钦点的刑部侍郎。可老夫心中还是有一个疑问尚未解开,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找小客暄你来开导开导。”宁远山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哐当搁到桌面上,继续温尔笑道:“我儿进了刑部不到一个月,怎的会对我这个老头子说他喜欢男人?小客暄,老夫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屋子里的烛火噼啪的跳跃着,炭炉的里的炭块也烧的没有了劲头,古惜今意欲起身叫阿甲来添一点新的。
才起身,宁远山的刀子眼就飞了过来。
“古侍郎,你是否另有高见?我儿昏迷中唤着的古兄,你可认得?”
古惜今扶着椅手又坐了下去,低头回道:“下官愚钝,不知。”
宁远山手边的茶杯咕噜噜就从桌子上滚到了地上,杯子盖滚到了门边,杯子却滚到了桌子底下。
连客暄弯腰拾起靠近自己的杯子,望了一眼门边的被子盖,叹息道:“宁伯父是来问罪的?”
宁远山道:“不敢。老夫只是想起了一些小事,明白了一些大事,想要来探究一下更多的要事。古侍郎,老夫一向认为英雄不问出处,所以对于你之前的身份,一直没有细细考量。如今我儿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桌面上提出此等有**份的话题,老夫才惊觉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隐患。古侍郎来刑部为的什么,老夫不知,你也不必向老夫报备。可是老夫想要提醒古侍郎一句,既然踏进了朝堂,那之前的那些个不入流的习惯,还是改一改的好。你说对不对?”
话挑的这么明,宁远山敲着桌面斜眼看变了脸色的古惜今如何作答。
“宁伯父,你误会了。”
连客暄忍不住辩解道。
厅里突然站起一个人,走到门边,拾起茶杯盖。走到连客暄身边,盖在茶杯上。走到炭炉边,俯身一礼,回道:“宁尚书所言极是。只是下官自从踏入朝堂,虽没有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但是也没有做让同僚足以蒙羞的事。尚书大人若是不信,自是可以去查证。下官若有半句虚言,愿意辞官归乡,再不出现在大人面前。至于尚书大人您口中的担心,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烦劳您回去带一句话给宁侍郎,下官以前没有的心思,以后也不会有,请他高抬贵手,不要再浪费时间在下官身上,白白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下官感激不尽。”
“你说这些,为了证明什么?你的一番傲骨,还是做贼心虚?”宁远山逼问道。
连客暄重新沏茶倒水,奉到宁远山手上:“宁伯父,此事的来龙去脉,您还是问宁侍郎最为清楚。侄儿倒是可以以身作保,古侍郎并不是您想象中那般不堪之人。”
宁远山的一腔怒火,小了不少,喝了两杯茶,也灭了不少。
此时润润喉咙,看着两个一脸大义凛然的年轻人,倒觉得是自己唐突了。
“是与不是,老夫自有判别。家事说完,说点公事。小客暄,你们刑部的那个主事,死的可是够蹊跷的。”
“宁伯父,此事由刑部而起,自然是小侄分内之事,不敢劳驾伯父操劳。时候不早了,宁伯父既说宁贤弟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照看妥当些。小侄正好也要回府,不如同行?”连客暄替古惜今下了逐客令。
古惜今比自己薄了一层的小身板,站在炭炉边还在微微的抖筛子,想必是气的不轻。
宁远山冷笑道:“你倒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也罢,古侍郎,那老夫就告辞了。他日若是真如你二人所说,是老夫一叶障目,老夫一定登门致歉。若是真被老夫言重,还请古侍郎能自持收敛些,我们宁家,可是要延续香火的。”
面上一阵风拂过,宁远山已经出了房门。
连客暄扶住古惜今要倒下去的身子,忙喊道:“阿甲阿乙,进来伺候你们古大人休息。”
“我没事,你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古惜今扶着冲进来的阿甲站好,苦笑道。
轿子吱吱悠悠的在悠长的小道子里穿行。
来时一个大人,回去两个大人。
抬轿子的轿夫心里哭叫连天,这怎么的还赚了一个回来?
宁远山是个实在人,在吃穿用度上不太讲究。
小轿子是自己订做的,比自己身量宽大不到哪里去,塞上一个连客暄,有些挤。
两个尚书大人端坐轿中,目不斜视。
“小客暄,我以前可没见过你这么的护短。”
“宁伯父,我以前也没见过你对小辈这么的不留情面。”
“我一向帮理不帮亲。”
“哦?我也是。”
轿帘子被晚风吹起,面上一阵冰凉。
“莫不是你对那位古侍郎,也有想法?”
连客暄怀抱双臂,轻轻摇头道:“宁伯父既然说又,一定知晓是宁贤弟主动。方才为何那般…实在有伤古侍郎。”
宁远山被连客暄堵的哈哈大笑。
笑累了,扶着轿身说道:“不那样伤他,又怎么会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人。老夫毕竟年老体衰,眼神不济,事关我们宁家独苗,老夫不敢懈怠。试探嘛,哪能没有误伤的。”
“那宁伯父可看出了古侍郎是个什么人?”
宁远山含笑不语,朝轿夫喊道:“先去连尚书府,把连大人搁下。”
行了片刻,轿子停住,连尚书府到了。
连客暄弯腰出轿,耳边响起宁远山爽朗的笑声:“是个有礼有节的人,知道当忍则忍。只可惜家世不好,不然的话,以后定大有发展。”
“宁伯父,他能当上刑部侍郎,靠的本就不是家世。”
宁远山这一晚对连客暄的评价是——这是翅膀硬了,要飞了!
相较于翅膀硬了的连客暄,自己家的宝贝儿子,那就是着了魔中了邪了。
宁远山低着有些肿胀的脑袋从小轿子里出来,宁府里就冲出来一个人。
那人跑的太快,眼睛顾不得脚底,踩空了一阶,扑到大街上。
宁远山心疼的想要扶起他。
擦破脸皮的宁识丁抬起头就是一吼:“他们说你去找连客暄了?你去找他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都是胡话,都是他教的!”
宁远山收回伸出去的手臂,道:“我去的是古侍郎府。”
“什么!你去找古兄了?你找他做什么!”宁识丁从地上爬起来,火冒三丈道。
“自然是做我这个当爹的该做的事!你再用这种语气跟你老子我说话,我就…。”宁远山手底下的人都领教过他那铁巴掌的滋味,今天,铁巴掌确是要打在他的亲儿子脸上。
宁识丁冷笑一声,把脸凑过去一点,“打死我?当爹的责任没尽过多少,你这当爹的架子就好意思端出来?没错,你猜对了,也找对了,我就是看上古侍郎了,我这辈子就要他!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宁远山是个大棒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着了魔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