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赤的注意力还放在若鲤身上,他眼神阴翳:“这人不能留,一定在谋划害你,就不知道他准备什么时候出手了。”
北弥:“他刚才说了,今天下午杀我。”
身子一顿,刘赤低头和北弥无声对视着,两人都忍不住轻笑起来。如果不知道具体的时间,那还挺危险的,知道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刘赤欠着身子靠近,在北弥耳旁窃窃私语:“先生可知道他准备如何杀?”
对方呼出的热气,弄的脖颈有些痒,这超出正常社交距离了,北弥又不敢躲开,商量大的事情时,靠近点不容易被其他人偷听。
勉强适应刘赤的存在后,北弥小声回应:“他从太后瑷珍那边知道了我的事,估计是想证明我是故意让瑷胜看到五箱财宝的。”
刘赤点头:“先生有对策了吗?”
北弥:“还没想好。”
刘赤从衣袖中拿出一串狄族铜钱,在北弥面前晃了晃,哗哗啦啦的响,清脆动人:“现在呢?”
北弥恍然大悟,手肘戳了一下对方腰部,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还要这般逗我!”
“不想抢先生风头罢了。”刘赤戏谑一笑,把铜钱收了回去。
北弥开心的说:“太子也喜欢研究铜钱,用这招弄翻不少小列侯,可会玩了。这事可大可小,可杀可放,就看狄族王傲暴是个什么态度了。”
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消失了,北弥感觉到了不对劲,偷瞄了一眼刘赤,笑容僵住。对方双手怀抱在胸前,别过身去,留给北弥一个完美的倒三角形背影。
嗯,很好,又犯大忌讳了,来救人的是现任,帮忙出主意的也是现任,但自己没夸现任夸前任……
神经稍微放松点就忘记了,这可是天底下最难处的君臣关系啊!
信任和怀疑都是一瞬间的事!
李医师回来了,他拿了些吃的喝的,看看一脸窘迫的北弥,又看看背过身的刘赤,问道:“这是怎么了?”
刘赤很不悦:“你问他。”
李医师脸凑过来,探头探脑的,紧张又好奇的问北弥:“怎么了?怎么了?北大人你快说啊!”
“咳咳!”北弥干咳两声,“等回去再说,现在先办正事!”
到太阳要沉入地平线了,狄族王傲暴才再次召集众人,这可把若鲤高兴坏了,他这边也准备好对付北弥了。
急不可耐的跑进会议室,若鲤想第一个见到狄族王,脚踏进门,一抬头,却发现已经有人抢先来了。北弥将一个盒子放在木案上,弯着腰,凑在傲暴耳边,用手半挡着嘴,小声的说着什么。
敖暴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知道了。”
他摆摆手,示意北弥退下。
北弥起身,宽松的黑绸子缓缓垂下,把皮肤衬得的雪白,盎然站立的姿态像高傲优雅的鹭鸟,他淡淡的撇了一眼若鲤,款款走回席位坐下,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若鲤盯着北弥,咬牙切齿,恨透了。自己这么多年费尽心思讨好傲暴,依旧不能近身这般亲密的说话,过会儿他要亲手砍烂北弥的脸!
其他人陆陆续续进入会议室,都落座后,傲暴说道:“诸位,狄族和代国议和之事……”
“王!我有要事禀报!”若鲤打断了傲暴的话,站起来,愤怒的指着北弥,“瑷胜将军向来忠心耿耿,突然谋反,实在是古怪,我便派人四处打探,终于找到了证人说清楚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北弥这混斯搞得鬼!”
周围的狄族人一片哗响,眼神像聚光灯一样全部集中在北弥身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狄族的十大将军则阴沉着脸,低着头,背部挺直,坐的端端正正,一声不吭。
坐在贵宾席位的张律侧身观察,看到北弥那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慌乱后,轻笑了一下,收回视线。一手撩起长袖,一手向前伸,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一盏茶杯上,轻轻拿起,喉结鼓动,他慢条斯理的品尝,动作儒雅散漫,游隼般锐利的眼神漂向远方,目前的小风小雨还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狄族王傲暴坐在高台上,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搭在木扶上的大手收紧又松开,身子向后依靠,肩头后背的灰白色狼毛涌起,半遮盖住了他麦色的脖颈。
他冷漠的看着若鲤,缓缓开口道:“带证人上来吧。”
“遵命!”若鲤开心极了,招了招手。
两个小太监跑了出去,带进来了一个狄族人,他穿着羊皮衣,戴着最简易的背腹甲,年轻的面庞被晒的黝黑,双手粗糙布满老茧,一看就是最底层的士兵。
若鲤大喊:“快给王说说你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士兵眼睛向左看看若鲤,又向右看看其他人,紧张的吞咽一下,说道:“昨天早上,代国使者北弥说有礼物要给瑷胜将军和太后,让他们亲自去取。”
“送完礼物后,代国使者邀请将军和太后进帐篷里看看五箱财宝,还说,要是瑷胜将军娶了红莲公主,这五箱财宝就能送给他。”
“王!瑷胜将军只是有点贪财,从来没有谋反之心,都是北弥这小人在里面捣鬼啊!”
傲暴:“你侍奉的谁?”
士兵:“太后。”
自己的母后啊,又开始了。傲暴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看向甘皈依:“士兵欺瞒王和太后,应该如何处罚?”
甘皈依捋捋白色的长胡子:“按照经书规定,应该吊死后挂城门示众。”
傲暴命令:“就这么做吧。”
甘皈依高声喊道:“来人,把这个恶徒立刻拉出去吊死!”
两名侍卫上前,抓起士兵的胳膊,把他往外拖。士兵满脸惊恐,双手在空中拼命乱抓,想要扒住地毯,他哭喊着:“王,我没有说谎!真的是这样的!”
不耐烦的别开脸,傲暴一点也不想听。北弥刚才禀报说,若鲤要诬告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连诬告的内容都和北弥说的一模一样!
见士兵被带走,若鲤上前一步大喊:“王!不止他一个人听见北弥这样说的!我可以叫他们都上来作证!”
傲暴看着若鲤焦急的样子,那涂满脂粉又比例失衡的脸,像个扭曲的面具,丑陋不堪。当年惊艳他的美貌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小人意忘形后的恶心模样,越看心中越厌烦。
傲暴问甘皈依:“铸钱官不按规格往铜里混入其他杂矿,应该怎么处置?”
“嗯……这个罪,经书上没有写啊,有点难判……”甘皈依皱眉沉思,视线飘向一旁。
在那里,北弥端坐在席位上,丝绸黑袍层层叠叠,泛着微光,雍容华贵,典雅放松。而他的身后,蒙面暗卫双手背在身后站立着,宽肩窄腰,冷傲决然,仿佛一座巍峨不动的大山,哪怕一言不发也威慑力十足。
浓密的睫毛缓缓抬起,刘赤凌厉的目光越过云云众人,抵达甘皈依,那是一种残酷到令人畏惧的眼神,像无形的手扼住了人的咽喉,要缓慢的恶意折磨后,才会被允许死亡。
甘皈依明白应该怎么判了,他高声宣布:“若鲤诬陷代国使者,还造劣质铜钱欺骗我们所有人,他盗取王的铜矿,肯定是为了买昂贵的宝石美玉自己享受,真是在是罪大恶极!王,以我之见,他犯了这么多罪,应该处水银刑!”
身子一软,若鲤直接瘫倒在来地上,气差点没上来,水银刑那是草原上最恐怖的死法了。手忙脚乱了一会儿后,他爬跪在地上,惊恐的哀求:“我说的句句是实话,我也没有往铜里参杂矿啊!请王明察!”
“闭嘴!”傲暴猛的站起来,“瑷胜谋反之事,我昨夜就召集了现场的百余人,一个接一个的亲自审问,我能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你却找了几个士兵,编造这么劣质的谎言来蒙骗我!”
拿起木案上的盒子,傲暴扔到若鲤的面前,几十个铜钱洒在了地上,它们都是小刀的形状,有些很新,有些磨损到字体模糊,还有些已经开始生出绿色的铜锈。
“狄族的平民都在说钱变轻了,容易生锈了,证据到处都是,你还想怎么抵赖!”
想起北弥之前行为,若鲤明白了:“王,是北弥在挑拨离间君臣关系,他要像杀瑷胜将军一样杀我啊!”
看见对方不认罪还在狡辩,傲暴笑着摇头:“是你怕北弥告发你造劣质铜钱,所以找了假证人诬陷他。我一直信任你,让你做了铸钱官,而你只想从我这里偷铜矿!”
“王,不是的!”若鲤哭泣着,“我和大夏所有的亲属断绝关系,这么多年做事从不求回报,只为了让王您能多看我一眼啊!”
傲暴已经彻底厌倦了,他叹了口气,坐了回去,命令道:“把他拖下去吧!”
侍卫上来抓起了若鲤的胳膊,他边挣扎,边嚎哭,眼泪弄花了脂粉,精心梳理好的发髻变乱:“我心里只有王啊!”
傲暴冷哼一声:“水银刑后,把他的心刨出来给让本王看看。”
“遵命!”
侍卫带走了若鲤,凄惨的喊声越来越远,在会议室大门合上的一瞬间,彻底消失。
刘赤满意的轻笑着,他知道北弥并不忠于他,但是只要北弥穿着代国的官服,刘赤就不会允许有人羞辱他。
这样残忍的杀意,刘赤不会让北弥看见,那人太过纤细柔弱,靠近一点就会畏惧,害怕过头了,又要病倒让人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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