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接连晴朗的好天气,被一场大雨淋断,到了夜里滂沱而下。

几道闪电划过乌压压的夜空,像是要把天撕裂开来。

姜云笙躲在被子里翻看画本,两只耳朵却拼了命的从雷鸣声中辨别,怕错靠近的脚步声。

琼琚打着呵欠揉眼睛,“小姐,先歇了吧。这么大的雨,王爷今晚怕是过不来了。”

右手里握着的东西换到左手上,姜云笙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翻过一张,“我又没等他,再看两页就睡。”

说话间房门被轻轻推开,屋外的人正要迈入,又被他人打断,只好又关上房门退到屋外廊下。

廊檐下的雨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落在地。

回廊中,引人前来的宋还礼收起雨伞立在一旁,戴着斗笠的男人无暇抖落身上的雨水,上前向贺沉低声耳语。

姜云笙一时好奇走下床榻,轻轻给窗子打开一道窄缝,就着夜色里隐约的一点光亮,看到贺沉正在同人说话。

陌生男子听到动静后往这边看来。

闪电携着银色的凛冽划破天际,恍惚间一闪过后,白光照亮了男子斗笠下的脸庞,可怕的疤痕清晰可见!

姜云笙被吓到,“砰”的一声关上窗坐回床边,半天才缓过神儿来。

“无碍,你继续说。”

屋外,贺沉回头看了一眼传来响声的木窗,对身旁的男子说道。

“是。”松影拭去快要流进眼睛的雨水,反复酝酿接下来的话,顿了顿继续说道:“回到老宅没过多久,柳先生就……去世了。”

贺沉猛地转过身,听到这些话面露愠色,难以相信好不容易追查的线索,到这里再次断掉,压制住轻颤的声音重复问道:“人已经不在了?”

“不止是柳先生,整个柳家都没了,不过——”

贺沉扶住身旁新刷的廊柱,缓缓靠上,“不过什么?”

“后人还在,松影定当竭尽全力去查,王爷千万保重。”

他挥挥手,示意松影先退下,在屋外整理好心绪才重新踏入灯火通明的屋子。

进来后,贺沉没有走到里间。

姜云笙听到贺沉的踱步声,偷偷扒在门边向外间看了看,只见王爷双眉紧皱,阴沉着一张脸,她自是不敢贸然打扰。返回床上又翻看了几页画本,躺下后,盯着手中两条小小的“红鲤”把玩了一会儿,这才慢慢阖上眼。

过了三更,雨势丝毫没有减小。

一行身穿夜行衣的暗卫悄然攀上煦王府的院墙外,显然已等候多时。

其中一人给出信号,其余人得令后随之翻身而下。四人身形轻巧,一路向前,没花多大力气就避开了府里巡逻的侍卫。

流萤小筑外,守夜的下人被闷声击倒,手中提灯也熄灭在泥汤里。如此大的雨声,几乎没有人留意到漆黑的夜色里,歹人的魔爪已从身后探来。

许青州今夜溜到王府的酒窖里,将管家珍藏的雪中行偷去饮了个痛快,这会正在流萤小筑的回廊下打瞌睡,衣角垂在廊外,被雨水淋透了也毫不自知。

忽然,轻碎的脚步声踏碎水花向这边靠近,他醉醺醺地眯缝着双眼,在黑暗中捕捉响动传来的方向。

酒醉清醒了几分,那双早已习惯黑暗的双眼精光闪现。他一动不动,静静在黑暗中观察,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来了四个。

如同窥探许久的野狼,在黑衣人冲向屋内时,许青州出手了。

刺客根本没发现廊下还有侍卫,惊讶之余,对方急旋的掌风呼啸而来。几抹暗沉的身影在不大的院落里交错着,刀剑拼搏的响声惊醒了屋里还未睡熟的人。

其中三个紧紧缠住许青州,让其不能脱身,另外一个已靠近主屋。

贺沉抽出佩剑正欲夺门而出,就听到里间木窗被撞开,遂急忙赶来,正巧见一身影破窗而入。

一落地,那抹身影当先看到床榻上坐起女子的惊慌失措,没有多想,便操起手中长剑向她劈来。

贺沉挥起佩剑挡下刺客这一劈,却忽感心口疼痛,落地后全身乏力站不起来,只能以剑支撑住身体。这一用力,让他体内的赤香毒意外觉醒,顿觉脉络间的痛楚更加强烈,疾速游走在周身,四肢逐渐变得麻木。

“王爷!”

姜云笙惊呼,想将人扶起,刺客却没有给他们机会,不等贺沉起身,又是一剑招呼将至。

“小心!”

贺沉的提醒来不及了。

白色的衣袖被刺破,姜云笙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右臂血肉外翻,她还来不及惊呼疼痛,血色已将里衣染红一片。

贺沉快速调整呼吸,用尽力气格挡开刺客的剑后,起身将受伤的女子护在怀中,全然不顾背身竟全面亮给了刺客。

即使是蒙了面,刺客的眼中也还是闪过一丝兴奋的神情,在这狭隘的屋内,无论眼前的人如何躲闪,这一剑他是吃定了。

一袭粉色的身形不知何时靠近,刺客头脑发热,根本没有察觉。婢子持起小几上的茶壶便扣向黑影后脑,紧接着,她飞快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匕与之长剑相向,刺客后跳躲开做出回击。

你来我往了个几个回合,黑衣刺客才发现,眼前的婢子看似瘦弱,心思却机巧,早已将他引至屋外。

先前不见人影的宋还礼原是去搬救兵,带着府里的侍卫将风雨凌乱的小院团团围住。

看到处境不佳,四名刺客停下手中动作。

王府已被惊动,现在不走更待何时?滂沱的雨势中响起一声短促的哨声,清晰刺耳。

四个黑色的人影没敢再做停留,接连跃上院墙,几个纵身后消失在雨夜里。

许青州还想去追,贺沉的声音却从屋内虚弱传出。

“许青州,莫要再追……”

“王爷?”

许青州急忙进得屋内,只见眼前一片打斗的痕迹中,地上鲜血异常醒目,以为王爷受了伤,他赶忙上前去扶主子。

贺沉胸口呼吸困难,赤香毒在他体内像是遇风后长势更加凶猛的火焰,蔓延开来。

感觉到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双手越握越轻,姜云笙回头,看到贺沉已无法支撑,急忙回身抱住他的腰,想将他托扶住。

只怪自己瘦弱无力。

“去请……方太医……”他的手缓缓垂下,整个人贴在了姜云笙的身上。

“快,快去请方太医!”姜云笙冲许青州唤道,声音陡然拔高几分。

许青州帮她扶着贺沉躺下后转身离去。

等琼琚拿来干净的布条和热水,为她处理伤口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倒吸着凉气。利剑划开的血肉处,亦能看到森森白骨。无论琼琚动作再怎么轻慢,她还是疼得满头大汗。

“是奴婢该死,今夜有些乏,守在外间睡得太实。”

姜云笙疼得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咬紧牙关连连摇头,示意她无事。伤口包扎好后,她试着抬了抬手臂——根本使不上力。

失去右手的行动力,什么都不方便。只能坐在床边看着贺沉,那人眉头始终紧锁,即便是昏过去,也似痛苦万分。

姜云笙并不知晓贺沉身中赤香,以为他只是之前受伤病情未愈。直到方太医来后,太妃也赶到流萤小筑照看,她才知晓,原来贺沉并非在平定“同和教”时受伤,而是被杀手下了毒。

此毒名为赤香,易中难除。想要彻底拔掉需要较长时间,视中毒之人体质所限,无法给出痊愈的时间,发作也毫无规律可言。

只要不运功用气,都对治愈有好处。

上次发作是一个多月前,即贺沉迎娶姜云笙那天夜里,此后出乎意料地稳定,方太医时常过来把脉开药,没有发现有何异常,本以为此毒已拔出,却不料今夜再犯。

姜云笙换左手拿帕子,为他拭去额前细微的汗水。

太妃让她去休息,她也不走,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守着,时不时探手感知其体温是否发热。

她多想看到这个人,并为此等候了好久好久。以为终将擦肩而过,如今却能守在身边,真是上天眷顾。

可千万不能再错过,她还没能再看见他笑的样子呢。

*

看着厚重的布条在眼前来来回回缠绕着,几圈下来,自己的右臂如同地里的胖萝卜,笨重难看。

姜云笙开口问:“嗯……方太医?”

看着老者专心致志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憋了半天还是说出心里话。

“老臣在。”

“能不能不缠成这样啊,未免也太丑了些。”

方太医从药匣中又取出一根粗布条,拿来一块木板搁在她手臂下方,又将布条系好挂在她脖子上,提起受伤的手臂固定住。

老者微笑,“王妃,这样是为了让您的手臂免于受力,难看是难看了些,但是却有助于伤口恢复。”

“你不用绑成这样,一动还是会疼,疼就提醒我不要乱动啊。”

方太医听后又是一笑,“还是吊着好,既不能动也不会疼。”

姜云笙遇到了对手,方太医年过古稀,却一点都不糊涂,根本说不过,她撇撇嘴还想挣扎,结果看到床上靠着的人投来的眼神,顿觉压迫感倍增,躲开视线不再抗拒。

春天万物易发,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总觉得伤口很敏感,恢复起来格外慢。

都过去好几日了,眼看春桥边的柳树皆已妆成一树高,千丝万条迎风招,可她还是只能揣着这样的右臂,也不好出去踏春。

就连贺沉也恢复的格外慢。

她每每坐在床边看宋还礼给王爷喂药,都恨不得把自己左右手换一下,好能亲自侍奉贺沉。

呜呜呜,男主是好人,不渣的啊T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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