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大抵都是这样不紧不慢的行程,遇到风景不错的地方便停下来走走逛逛歇歇,以致一周过去他们才刚进浙省,把那头阿平愁得整天抓耳挠腮大把嗑镇定,跟白云飞似的追着自家boss疯狂信息轰炸,终于如愿以偿被唐总拉黑。
路过永泉古镇时正赶上小年,听闻晚间要办一场年集灯会,还从各地请了好些身怀绝技的民间艺人来助阵演出。唐予柏本不欲凑这个热闹,奈何阿节顺口提及镇上有座千年古庙香火旺盛很是灵验,他心头一动,吃过晚饭便拉着展昭进了小镇。
这镇子面积不小,四周有山当中有湖,借整体保留下来的明清古建稍加修整拓展,便成就了一片山水人文交织的风光,白墙黑瓦青石板,小桥篷船木雕栏,处处都透着徽州村落的古拙文雅和江南水乡的婉转精致。沿街是卖各种小吃手作的铺子,只收景区银庄兑换的铜钱,进来游玩的年轻人也大多穿了汉服,街头巷尾响彻“客官掌柜”的吆喝和叮叮当当数铜板的声音,倒真似穿越回了古代。
这场景甚是亲切,又透着几分新奇,展昭瞧得有趣,唐予柏却有些后悔——没想到镇子里头人这么多。
他下意识挨着展昭更近了些,一双眼带了防备四下逡巡,身上惯常流露着的凛凛威赫愈加浓烈,那气场惊得旁人纷纷侧目不敢靠近。
展昭察觉到这人有些紧张,以为他不喜人多的地界,抬手拍拍他肩膀安抚一笑:“唐兄可是累了?那便早些回去罢。”
“没事,再逛逛。”唐予柏见他精神尚好,哪舍得扫了他兴致,便也稍稍垂下眉眼收敛了几分气势,一只手却虚虚环在展昭身后,俨然一副不容靠近的护卫姿态。
阿节在他们后头三四步的距离里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自参悟出烤鱼的天机后便分外警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吃飞醋的唐总手起刀落。
只是瞧一瞧周围隐隐有些鼓噪的人群,阿节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都戴了口罩遮去大半面容,但这两人的身姿气度实在太过出众,举止之间又十分亲近,没见好些路过的女孩子已经悄悄嗑起来了么?
正腹诽间,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难掩激动的低声尖叫:“啊啊啊啊啊!”
阿节一惊抬头,就见前面卖手工饰品的小摊子上,唐予柏拿了一只猫耳朵发箍,也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暗了一瞬,然后一抬手就给展昭戴上了。
“唐兄?”展昭不明所以地歪过头,一双猫儿眼有些茫然地看向唐予柏,那神情配上头顶毛茸茸的猫耳朵,实在可爱极了。
唐予柏倒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仔细体会这画面的冲击力,周围已经响起一片“哇塞哇塞”的惊叹和“咔嚓咔嚓”按快门的声音了。
唐总难得脑子一抽手快一把,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俊脸一下子黑成锅底,立马将人拉到身后藏住了,然后抬眼冷冷扫视一圈,那慑人气势果然吓退了不少围观群众。
偏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女生举着手机舍不得放,硬顶着唐总杀人般的视线连他一并YY:“好帅哦!两位太般配啦,祝你们甜甜蜜蜜长长久久!”
“…………”
唐大总裁生平头一回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准确来说,是不确定该不该反驳。
展昭摸了摸脑袋上的猫耳发箍,想到自己那一头束起的长发,忽地醒悟过来,不禁哂然一笑:“看来她们把展某当成女子了。”
“不,不是的……”唐予柏欲言又止,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回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好在展昭也不纠结,放下发箍继续心无旁骛地走走看看。他在汴京时也去了许多回的灯会庙会,但每每有护卫巡街或是查办案件的职责在身,几乎不曾认真逛过,没成想一千年后倒有了机会尽兴游览。看着这些似曾相识又截然不同的屋宇、长街、花灯、游人,灯火交织着笑颜,歌声回荡着酒香,那份自醒来后便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无措与孤独似乎又渐渐淡去了几分。
玉堂,你看,这片土地和它的子民在千百年后依然被守护得很好。
无论曾经历了多少苦难挣扎。
无论它被称作大宋还是华夏。
阿节刚才眼疾手快抢拍到一张“猫耳照”,正想发给自家少爷充当今日份KPI,隐形耳机里蓦地响起几道“嗞嗞”的电流声,随即传来一段简短对话。
“各点位注意,现在是晚上7:00,请再次确认任务对象方位。”
“一号收到,已确认。”
“二号收到,已确认。”
“三号收到,马上确认。”
阿节微微皱眉,就听先前发布指令的那个声音也沉下几分:“沈清、金鸣,你们在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个有些懒散的少年声音:“老大放心,清哥亲自出马,方圆一公里之内绝对指哪打哪,一只蚊子都跑不掉。”
他话音才落,前头展昭便似是察觉到什么,倏然转身看向远处一座高阁的楼顶。
“怎么了?”唐予柏适才到底没忍住,偷偷转回去将那只发箍买下,这会儿几步赶上来,有些警惕地在他身旁站定,“还有人在偷拍?”
展昭又向另外两处角落凝望片刻,方才摇一摇头笑道:“没有,只是看到这么多热气腾腾的吃食,有些馋了。”
“那就去尝尝。”唐总这辈子虽依旧是白五爷挑剔至极的洁癖性子,但对上展昭便说不出一个“不”字,当下拉着他进了一家瞧来尚算干净的小吃铺子。
阿节眼见那位众人口中矜贵如神的唐大老板毫不扭捏地坐在十块一把的塑料凳子上,还要特别殷勤地端茶倒水忙里忙外,不由默默掏出手机又拍了起来——这下连明天的KPI也完成了耶。
另一边古镇最高处的顶楼露台上,沈清从瞄准镜前移开眼,喃喃自语:“被发现了……”
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嘈杂的街巷,可那人随意投来的一撇却让自己有种一瞬间被尽数看穿的错觉——他知道有人在暗处追踪,甚至知道追踪的人并没有恶意,所以才未作理会。
那种近乎本能的敏锐和绝对自信的判断,分明是在生死之间常年搏杀出来的……
“……怎么可能?”金鸣愣了片刻,不死心地去呼另外两组,“老秦老欧,你们什么情况?”
“不止我们。”沈清深吸一口气,只觉后背顷刻间已被冷汗浸湿,“全队都暴露了。”
耳机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良久,有人颤颤巍巍说了句:“这人什么来头啊?”
谁能想到,调集精锐力量头回组建成的全S队第一次出任务就被任务对象逮了个正着,还是一网打尽一个没落,这要搁实战对决里恐怕早被团灭了。
关键这还是个保护型任务对象……
阿节摸摸下巴,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前两天在医院里被唐总用赵队威胁的心理阴影瞬间消失,这会儿该轮到那几个小子怀疑人生了。
果然能量守恒定律是无处不在的……
展昭并不知道自己一个照面就把白总花了大价钱从赵队那里请来的精锐们整破防了,他正好奇打量这略显简陋却温馨整洁的小小店铺,又转过脸专注去听唐予柏说些什么,微垂着的浓密羽睫下一双眼眸澄澈明净,听到有趣处眼尾还会弯出一点笑意盈然的弧度,瞧来竟有种错觉般的温顺乖巧。
坐在他对面的阿节忍不住一挑眉:虽然没了记忆,但这位展先生怎么看都不像是混过□□的人……莫非以前干过刑警特警之类的职业?
正琢磨间,他忽然打了个冷颤,一抬头果然对上唐予柏没什么温度的视线。
阿节默默转过脸去自觉面壁:……我不是,我没有,冤枉啊!
他们之前已经在房车里用过晚餐,阿节便点了些山药糕、赤豆糊之类清爽易克化的吃食。这镇子虽开发成了景区,可贵的是竟仍保留下一份源自乡土深处的质朴,各家铺子里忙活的多是本地大爷阿婆,端上桌的也是农家自种的果蔬自制的小菜,尝来便格外鲜甜。
阿节索性又叫了几份招牌汤面并特色小吃,花团锦簇地摆了一桌子,再听着外头传来的人群熙攘和焰火砰然,倒很有些小年夜的气氛了。
这时候早过了饭点,店里本没什么人,可大娘一碗浓郁鲜香的鸡汤面才出锅,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便循着味道拥了进来,登时将不大的铺子挤得满满当当。
其中一个女生无意间瞥见最里头这一桌,不禁眼睛一亮与其他同伴交头接耳:“看,帅哥!”
唐予柏不动声色地往外一挪,高大身形将坐在里侧的展昭遮了个严实,牢牢阻隔掉旁人投来的好奇视线。
阿节被面汤呛了一下,揉揉胸口很想跟他家少爷一样吐槽——要紧的是你唐大总裁那张脸别被人认出来才对吧?!
好在那群年轻人对商界大佬所知不多,偷偷笑闹一阵子便也作罢。店主大娘风风火火忙完一波,转身又给阿节他们这桌端来一小碟团圆糕和如意酥,说是年节里赠送的一点心意,祝他们阖家团圆、万事如意。
唐予柏从不在意这些口彩习俗,此刻却被那寻寻常常的一句吉祥话戳中心底,不由接过碟子郑重道了一声谢。他修长手指捻起一块糕轻轻掰开,下一秒便直接送到展昭唇边:“吃了团圆糕,就会团圆的。”
他动作太过自然,语气又太过笃定,眼神里似乎还含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祈盼,像孩童对着神佛虔诚许下的心愿,纵使天真却令人不忍拒绝。展昭被这份祈盼晃了神,下意识张嘴接了,又愣愣地嚼了几下,只觉得很甜很软,还带了一点稍纵即逝的凉,然后才倏然反应过来。
——那是唐予柏指尖的温度。
这认知令展昭心头一颤,耳尖后知后觉地热烫起来。可唐予柏却毫无异状,只是收回手拿起剩下那半块糕自己吃了,仿佛适才的举动不过是随意为之。
这一犹豫,便错过了质疑的时机。展昭沉默片刻,心想大约是自己多虑,白先生早说过如今风气开放,不似古时拘泥守礼,朋友之间举止亲厚自是寻常。何况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朝夕相处,还夜夜同榻而寝,相较起来,喂一块糕点倒也算不得逾矩。
他一颗赤子之心磊落诚纯,既真心将唐予柏当作朋友,便也不会在意这般微末细节。
……可怜阿节把脸埋在碗里努力扒面,眼神儿都不敢往上抬一丝,生怕自己抽个不停的嘴角漏了唐总的底去。
唐予柏哪管阿节死活,趁机又夹了块芝麻酥饼放在展昭碗中:“这个也要趁热吃才能称心如意。”
展昭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忍不住笑道:“幸好大娘只送了一碟,若再多几样平安富贵吉祥之类,只怕今夜就要撑死在这里了。”
“好歹是小年,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唐予柏没奈何地瞪了他一眼,曲起手指在他额上虚虚点了三下,“呸呸呸,童言无忌!”
阿节垮了肩膀无声抖动几下,双眼莫名有些发直——这还是那个死生不惧神鬼莫近的唐总么?
堂堂南侠头回被当成个小孩子般对待,这感觉倒也新鲜。可他玩笑话中偏带了许多关切爱重,展昭自然明白这份心意,便也不与他理论,从善如流地将那如意酥一口口吃了。
唐予柏视线从他沾了些许碎末的唇上一扫而过,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蜷曲几下,指尖酥酥麻麻的触感犹在,顺着有些燥热的血液一直痒到了心底。
他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一口喝下,将胸腔中砰砰作响的鼓沸连同那份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渴望一并收敛,只剩下一把淌过风霜雪雨也淬过烈焰惊雷的温热眉眼,带着静默安然的笑意,轻轻缓缓落在那人颊侧。
如意。
团圆。
他终于寻回了这世间唯一能照亮自己的光。
“陈大娘!快,给我来碗大份炒面!”
蓦地里一个人挟着满身风雪寒意急急忙忙推门而入。小伙子年岁不大,肤色偏黑瘦瘦高高的,身上裹了件薄羽绒服,一双裤腿却沾满了泥灰,显得有些狼狈。
店主大娘似与他相识,闻言利索地起火开锅,“这会儿人多,你看看里头还能挤下不。”
那人环视一圈,发现果然都已经坐满了人,只剩阿节他们这边还有一个空位,便抬脚走了过来想拼个桌。可走近一瞧这几人的衣着气势,他又愣在那里,犹豫着不敢靠近了。
展昭见他衣裳发间落了一层浅白,想必外面又飘起雪来,便向他颔首笑道:“不妨事,坐吧。”
阿节看向唐予柏,见他点一点头,这才侧身将椅子挪开。
那人忙道了声谢,刚想坐下,又有些局促地转身找大娘要了块干净抹布,一点点去擦手上身上的泥巴。
陈大娘将炒面端上来的时候,他还杵在门口努力拍灰,大娘看不过眼,拽着人就给摁在椅子上了,“小谢你还磨蹭什么,不是赶时间呢吗?”
那人接过面碗也没往桌上放,就捧在手里边吃边回道:“来得及,我们是压轴的节目,估计得等到九点呢。”
“今天晚上镇子上有演出啊?”旁边一桌的女生听到了,好奇来问。
“每逢节假日都有的,就在湖前边的广场。”小谢一边匆匆吃面,一边卖力宣传,“今儿是小年,演出规格高,请来的人多,可热闹着呐。”
大娘瞅一眼那块被擦得黑乎乎的抹布,又去看他愈加磕碜的裤腿:“你这是上哪个泥窝子里练功去了?”
小谢闻言嘿嘿一笑,将羽绒服拉开一点,露出胸口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刚才从鹞子顶过来,听见有只猫在树上叫得可怜,我顺手给捞下来了,不然这大雪天搁外头冻一夜,铁定没命。”
那狸花猫小小一只,似乎还才两三个月大,探出头来奶呼呼地喵了几声,又缩回去窝着了。
“鹞子顶?”陈大娘惊了一跳,“后山那里乌漆嘛黑,下雪天路又滑,你可当点儿心!”
小谢揉一揉膝盖,笑眯眯摆手:“大娘你放心吧,我身手好。”
像是回应他这句话似的,小猫在他怀里探出脑袋又响亮地“喵呜”了一声。
唐予柏瞧着那猫,忽然想到适才给展昭带上的猫耳朵发箍,眼神儿不觉暗了暗,意味深长地瞥向阿节——照片发我。
阿节一脸无辜地抿嘴——唐总您不要诈我,我啥也没拍……
唐予柏轻哼一声微眯了眼,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给阿节瞧出一身冷汗来——少爷救我!
小年夜里还在加班应酬的白云飞连着好几个喷嚏,将原本围在跟前的莺莺燕燕惊走一大半,只得躲到角落里揉着鼻子唉声叹气:小爷这伤风感冒还能不能好了哎?!
从小吃店里出来时,夜空中已飘起了细雪,镇上的人却分毫不见少,男女老少都沉浸在过节的欢乐氛围里不肯归家。唐予柏领着展昭沿古街溜达了一阵子消消食,走到镇中心那片小湖边,果然见偌大的广场上搭着舞台燃着篝火,台上台下有唱有跳好不畅怀。
展昭颇有兴致地瞧了好一阵子,只是看着人群中那份似乎绵延不尽的热闹喜悦,渐渐却有些出神了。
“冷不冷?”唐予柏掸去他肩上落着的雪粒,又将手中撑着的伞向他斜过几分,“雪下大了,咱们回去吧。”
展昭没有回应,良久,方才自语一般轻声道:“再看一会儿罢。”
他一身清瘦,立于细雪寒风中,立在欢欣鼓舞、喜气洋洋的人群之外,再开口时已是霜华满地。
“我有一位友人,很喜欢这样的热闹。”
“汴京繁华之都,有数不尽的节庆庙会,也有数不尽的歌舞盛宴。他性情豪阔,相识遍野,偏总爱拉我去看戏饮酒、听琴赏月。”
“我忙于公事,又不爱人多喧嚷,十回有九回都要失约,他便闯进开封府来找我理论……”
“有一回……我气急了,口不择言,说他胡搅蛮缠、不识大体。”
唐予柏僵在原地,他与展昭并肩而立,听那人声音极轻,一字一句描摹他们的过往。
“他拂袖而去的时候,我以为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是绝不会再回来了。”
“可过阵子他自己消了气,便仍守在我护送包大人下朝的路上,从太白楼的雅阁里闲闲抛出一粒瓜子。”
展昭勾一勾嘴角,似乎又看见那白衣人举杯向自己漫不经心地遥遥一笑,眼底却灿如朝阳。
他失魂落魄沉了好几日的心,突然间便勃勃跃动起来。
罢了,终归是自己的错,原该向他赔个不是。展昭如此想着,却始终没能寻到合适的时机,这一遭也便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后来他孤身自襄阳浴血而返,寂寂长夜里有故人入梦,依然是白衣翩翩,依然是恣意少年,惊醒时往事万般皆成空,他却总惦念着这一句未曾说出口的抱歉。
他因悔因痛因刻骨的想念,待自己便格外残忍尖锐。
“如今想来,展昭碌碌终生,于国无用,为友不义,何德何能,值得他一等再等。”
展昭眉眼低垂,将满目湖光尽数潋滟成无声的叹息。
“是我愧对于他。”
所以再多看一会儿,看这极热闹处的寂静,和寂静里苦守许久的一颗心。
……让我也等一等他。
白玉堂心中痛极,恨不能跳脚大骂。
“你这傻猫,本就是白爷爷任性妄为,本就是我胡搅蛮缠,何必事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何必非要将这阴错阳差生离死别,一肩扛下。
唐予柏心如刀绞,却只能无言以对。
他既决意要隐瞒,便没资格去评论那些过往,遑论安慰,唯有默默在心里与那白耗子一同切齿咬牙。
——白玉堂,你真是古往今来最可恨的混蛋。
倏然间,又是“咚咚咚”几声大鼓落下,围在篝火边的人群纷纷向湖边涌来,原来已到最后一个节目出场。这压轴之戏换了场地,却是在湖中搭了三座七八米的高台,三个汉子裸了胸膛立在高台上,伴着低沉鼓声一并缓缓起身,将两端绑着碳笼的三尺铁杆横在胸前。
展昭茫茫然抬眼看去,就见漆黑一片的湖面上,先亮起几星暖橘色的光,随即渐变成燃烧的火焰,在手持横杆旋转跳跃的舞者周身飞扬,照亮了当中坚毅如山的脸庞。
而当他们齐齐跃上高桩,踩着激越的鼓点尽情挥舞铁杆时,三条矫矫英姿的火龙终于自烟雾中显露出真身,它们穿山越海奔赴而来,在夜色中抖落万千璀璨星火,所有人都不能不为之惊叹。
那是沐火而生的浪漫,也是千年一瞬的慨然。
唐予柏却完全无意欣赏面前这壮丽如歌的火舞,他仍沉浸在心痛与悔恨之中,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展昭被火光映亮的侧颜。
所以当那人身形忽动一跃而起,如展翅灵鹰般扑向那片冰冷的湖水时,唐予柏一时间竟迟愣了片刻,因而错过了拦下他的唯一机会。
“展昭!”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