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的广州,暑气还没完全散透,风裹着榕树叶子的清香掠过社区网球场,把夕阳的金辉揉成碎光,洒在墨绿色的球网上。场边的铁架上,筹备组刚挂好“社区网球友谊赛”的红色横幅,塑料绳被风吹得轻轻晃荡。穿蓝色马甲的工作人员正蹲在地上画发球线,退休的张阿姨也戴着老花镜,在登记台核对参赛名单,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远处居民楼飘来的饭菜香,透着股烟火气。
覃晓冬站在登记台旁,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报名表,眉头微蹙。她穿件白色速干T恤,领口沾了点汗渍,深蓝色的运动短裙被风轻轻一撩,露出修长的大腿,脚踝上贴着一小片创可贴——早上布置场地时被铁丝勾到的。
作为筹备组副组长,她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原本想报个女双轻松些,搭档李却娜临时变了主意,既要打女单,又被男朋友拉去凑混双,档期根本错不开。“要么报女单,要么再找个搭子。”张阿姨抬头看她,笔尖朝报名表上的“混双”栏指了指,“我看翰林就不错,你们俩同个中学的,他比你高两届,从小跟着他爸打球,大学还拿过校赛奖呢!” 覃晓冬愣了愣,张翰林这个名字她有印象,当年在学校运动会上见过他打单打,球风挺利落。她没多想,只觉得混双能省点力,不耽误筹备工作,便点头应了:“行啊,那麻烦张主任跟他说一声。”
可到了约定训练的这天,覃晓冬提前半小时到了球场,先绕着场地慢跑了两圈,又在角落拉伸——压腿时膝盖绷得笔直,小腿肌肉线条清晰,转腰时T恤下摆轻轻扬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腹。等她把肩颈和手腕都活动开,太阳都沉到榕树后面了,也没见张翰林的影子。她正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张阿姨的电话先打了过来,语气里带着火气:“晓冬啊,那臭小子临时说有事来不了!我刚在电话里骂他了,真是不靠谱,白费我一片心!”
覃晓冬握着手机,站在空荡荡的球场边,有点尴尬。混双名单已经报上去了,现在搭子放鸽子,连训练都没着落,比赛该怎么办?她踢了踢脚边的网球,那球滚了几圈,停在榕树的阴影里。
而此刻,张阿姨家的客厅里,张叔叔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着老伴在电话里骂儿子,没吭声。等她挂了电话,他才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我的号码,声音透着股稳妥:“念祖,在家吗?带上网球装备来社区网球场一趟。我给你找了个混双搭档,叫覃晓冬,一起参加社区的网球比赛。你别担心报名的事,你张阿姨会跟组委会打电话改名单,她也会跟覃晓冬打招呼的了,她在球场等你。” 我接到电话时,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发呆,面前放着女儿小学时画的画——她画了个扎马尾的女人,旁边写着“妈妈”,又画了个戴眼镜的男人,写着“爸爸”,只是两个小人之间隔了好远。离婚一年多了,我把女儿送到父母那边暂住,高三了关键时刻怕她见到我也闹心,自己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事业没起色,生活也没了方向,每天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听到张叔叔的话,我愣了几秒,既意外又有点恍惚,想起以前他总喊我去打球,便起身翻出压在衣柜最底下的网球包,拍了拍上面的灰:“行,叔,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又对着镜子理了理皱巴巴的运动服,莫名有点紧张。张阿姨看到张叔挂了我的电话,也没顾上和老伴拌嘴,赶紧找出组委会的联系方式拨过去,语气带着点歉意又透着急切:“小王啊,麻烦帮混双组改个名单,原先覃晓冬搭档张翰林,现在换成徐念祖,信息我等下发给你,辛苦啦!”确认名单改好,她才松了口气,对着张叔叔念叨:“希望这念祖靠谱,别再让晓冬空等了。”
我走出楼道,晚风带着榕树的凉意吹在脸上,我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些。骑上电动车,十几分钟就到了社区网球场。远远就看见场边的灯亮了,两排白色的灯柱像串温暖的小月亮,把球场照得亮堂堂的。
覃晓冬正背对着我拉伸手臂,双手举过头顶,身体向一侧弯曲,白T恤贴在背上,勾勒出单薄却挺拔的线条,深蓝色运动短裙裹着纤细的腰肢,风一吹,裙摆轻轻晃着。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看到我,主动走过来,眼睛弯了弯,露出个浅浅的笑:“你是徐念祖吧?张主任跟我说过了,辛苦你特意跑一趟。你好,我叫覃晓冬。”她说着,自然地伸出手。我也马上整理了一下背包带,指尖在裤子上悄悄蹭了蹭,才礼貌地伸手与她相握。她的手温暖而柔软,指腹带着点常年握拍磨出的薄茧,触感实在又亲切。我有些局促地开口:“你好,我叫徐念祖。那……以后我们就是混双搭子了。”晓冬笑着点头,声音清爽:“是的,接下来这段时间要麻烦你多配合啦。”她的笑容像傍晚没散尽的阳光,落在我心里,让那片阴凉许久的角落慢慢有了温度。
“先别急着拿球拍,”她收回手,指了指球场外圈,“我们先绕场慢跑两圈,再活动下关节,避免拉伤。我看你装备挺齐全,以前常打球吧?”她说话时语气温和,像熟稔的朋友聊天,没让我觉得尴尬。 “哦以前打过,不过好久没打了。”我放下装备回答到,把球拍拿出来检查了下拍线,又戴上帽子和护腕,重新紧了紧鞋带,跟着她的节奏慢跑起来。
晚风灌进衣领,带着榕树的清香,吹得胸口的沉闷散了些。跑过她身边时,能瞥见她运动短裙下晃动的小腿,还有脚踝上那片小小的创可贴。跑完后,她又示意我一起做手腕绕环和肩部拉伸,指尖偶尔碰到我的手臂,带着点微凉的汗意,却一点不别扭。等两人都热身完,她从球筐里拿出两个网球,走到网前:“我们先在小场对拉,找找手感,不用急着发力。” 她站在网前一侧,抛球时手腕轻轻一扬,球慢悠悠地过网,落在我面前半米处。我握着球拍,手腕放松,轻轻把球推回去,力道没控制好,球擦着网带落了下去。“没事,再试试,盯着球的落点,手臂不用太僵。”她笑着捡球,又发了过来。这一次我稳了稳心神,球顺利过网,她再推回来时,我手感渐渐找回,慢慢能跟她打几个来回。等小场对拉找到感觉,我们才退到底线。她的底线球很稳,落点精准,看得出来有长期打球的习惯,是典型的女高水平。我心里暗自发紧,想着不能辜负她的配合,也得拿出点状态来。她发过来的球擦着边线落进来,我快步跑过去勉强接住,可紧接着的回球还是失误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这球我的,没跑到位。”捡球时抬头,总能看到她站在对面等我,双手握着球拍搭在肩上,风吹得她的运动短裙轻轻飘着,眼神平和,没有一点不耐烦。
渐渐的,肌肉记忆被唤醒,我回球的角度越来越准,偶尔还能跟她打十几个来回,球拍击球的清脆声响,混着榕树叶子的沙沙声,格外好听。底线对拉练了半小时,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网前:“我们练截击吧?混双网前配合很重要,得有点默契。”她示意我站在她斜后方:“等下我喊‘封网’,你再往前补位,不用怕抢球,咱们互相补漏就行。”我按照她说的站好,她先接了个球,清脆地喊了声“封网”,我赶紧跨步上前,刚好把对面过来的小球打回去。“漂亮!”她转过头冲我竖大拇指,笑容比刚才更亮,像把傍晚的余晖都揉进了眼里,“反应挺快,看来以前没少打网前。” 之后我们又练了挑高球和高压球,她挑球的弧度很足,给我留了足够的扣杀时间,我跳起来扣杀时,她还会在旁边提醒:“注意落地角度,别出界!”最后半小时才练发球和接发球,她站在发球区,抛球、挥拍一气呵成,发完球还不忘调侃我:“你接发球姿势挺标准,准备动作像德约,有点专业范儿啊。”我被她逗笑,也顺着说:“那你发球这么稳,我感觉像在跟莎拉波娃搭档,赚了。”她听完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声顺着晚风飘开,榕树叶子也跟着沙沙作响,像是在附和。
训练结束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收拾东西时,她已经把散落的网球都捡回球筐,还主动帮我把球拍放进包里,指尖碰到球拍柄上的汗渍,也没在意。“明天同一时间还来吗?我们再练跑位和战术配合,争取比赛能顺顺利利的。” “来!”我接过包,声音比来时轻快了不少,“明天我早点到,咱们多练会儿。” 她背上自己的包,朝我挥挥手:“我家就在附近,先走啦,明天见。”她走得很轻快,深蓝色运动短裙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榕树的阴影里。我骑上电动车往回走,晚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网球场上青草和汗水的味道。想起她指导我时认真的样子,想起她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眼睛,还有风吹动她运动短裙的模样,心里那片冷了很久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焐热了。摸了摸口袋里女儿的照片,我突然觉得,或许明天,或许这场比赛,会是不一样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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