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映商的回信差点让掌门一口气没喘上来。

劝诫的玉简接二连三，雪花似的往凌步峰送。

等两人终于掰扯明白中间有段乌龙，伏寒玉已经在峰顶吹了整整三天罡风。

把心放回肚子里的掌门也没闲着，早在岑映商出关的那天，他便替自家师叔去药谷求了个药浴的名额。

药谷之所以能在短短两百年里崛起，是因为老谷主精通岐黄术之余，还研究出了一种能化解心魔的法子。

要知道在此之前，只有千年难见的天心莲能祛除心魔。

只可惜年初，老谷主出诊遭遇不测，现由亲传弟子巫珩接任谷主一职。

虽说岑映商没有心魔，但掌门寻思着，心魔是魔，魔气也是魔，好歹试试。

他怕岑映商懒得动弹，特地另外传信给伏寒玉，名义上陪同，实则监督。

于是，当岑映商用肥美银鱼换走仙鹤手里的另一道玉简时，门口陡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师尊莫要任性。”

说话的人还未进门，视线早已先投过来。

岑映商一抬眸，便看到一双如墨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陪师尊同去。”

岑映商动作微顿，面不改色地把抽出一半的玉简塞回仙鹤手中。

什么玉简，他可没拿。

仙鹤不解，刚要张口询问，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二话不说往嘴里又塞了条银鱼。

岑映商收回手，神态自然得仿佛没有人在掩耳盗铃。

伏寒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便明日？”

岑映商微微点了下头：“可。”

*

翌日。

岑映商一只脚刚踏进药谷，系统冷不丁地冒出来。

【据我观测，药谷谷主巫珩很有可能是魔主分身之一，你最好想办法摸他一下。】

岑映商脚步一顿。

摸他一下，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淫//魔一样。

不过。

岑映商瞥了眼小径尽头处，元婴境界不稳又非突破之兆，显然是借助外力强拉上来的：“你这‘绝世天才’的标准倒是宽松。”

照这么来，外头至少还有上千名“魔主分身”。

不谈外头，就是巫珩身后那个也够得上嫌疑，怎么偏偏提了巫珩？

【非也非也——我检测的是天赋，巫珩天赋与伏寒玉相差无几。旁边那个虽然也是单灵根和元婴期，但悟性差远了。你就试试嘛，万一再蒙中一个呢？】

不等岑映商再说什么，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仙君久等了。”

来人丰神俊朗，松形鹤骨，身上药香浓郁，分明是迎客姿态，却走得不紧不慢。

末了，先人一步开口，神情语气滴水不漏。

若是旁人，被他这么太极似的打个来回，没有气也磋磨出了气，偏偏还不好发作。

然而岑映商毫无察觉，只觉这位莫不是腿脚经脉处有旧疾，否则也不至于两步路硬是磨了三五分钟。

他瞥了眼巫珩的腿，淡淡道：“不急。”

巫珩注意到他的视线，笑意微僵。

无人接话，气氛陷入凝滞。

身侧的白蔹主动上前一步，欠身道：“谷主还要备药，请两位随我来。”

一路静悄悄，没有人烟。

白蔹将两人带到外厅，行了一礼：“药浴即刻备好，烦请仙君在此稍候。”

岑映商和伏寒玉都不是喜好闲聊的性子。

等了半炷香，帘子撩开，白蔹朝岑映商点了点头。

见伏寒玉跟着起身，白蔹看向他，语气淡淡：“伏道友请止步，谷主自会为仙君护法。”

伏寒玉眉头微皱，整个药谷寂静无比，连虫鸟声也无。

还有巫珩，不知为何，他一见巫珩便觉着……古怪。

一只手轻轻按了下他的肩膀，伏寒玉顿了顿，暂且放下心头疑虑。

药浴布置在一间暗室，四面墙刻着符阵，一池的药材浮在浴池水面，巫珩站在屏风前，几乎要与浓厚的药香融为一体。

听到推门声，巫珩照旧用白布细致不落地擦拭过手上每一个角落，结束后，将那块崭新的白布丢进了渣斗。

“泡两个时辰，第一个时辰引动，第二个时辰消解。符阵只化解攻击，没有旁的作用。”

巫珩说完就在屏风外的茶桌上坐下，慢悠悠地斟起茶来。

岑映商走到屏风后，瞥了眼浴池里被药材浸成深色的池水，解了腰带，脱下外袍。

一屏之隔坐着人，搭在扣子上的手顿了顿，绕过里衣，褪下鞋袜径直走进了浴池。

泡进药池后，岑映商才闻到夹杂在浓郁药香中，极淡的一丝腥味。

他眉头微皱，一一辨过浮在水面上的药材，大都是温经散寒、舒经通脉的药材，一眼看去，都有些年份。

热气蒸腾，岑映商很快生出燥意，体内沉寂的灵力隐约活络起来，就连攀附在经脉上的魔气也隐隐有松动迹象。

他不再细究那一丝腥味。

闭眼，吐息，沉下心撬动魔气。

暗室里的屏风是绢画屏，虽然将另一侧挡了七七八八，但仍勾勒出药池里影绰的身形。

茶盏渐凉。

屏风另一头静悄悄。

巫珩摩挲着杯沿，药气熏得整个暗室燥热万分，他的指尖竟带着凉意。

第一个时辰到了。

水池里的身影一动不动，巫珩瞥了眼墙上的符阵，自始至终没有反应。

眼底划过一丝异色，他起身，绕过屏风。

药池源源不断蒸腾了雾气，池中人原本苍白的面容此刻透着不健康的红，如藻的黑发在水中散开，白色里衣被药液浸透，勾勒出若隐若现的锁骨和肌理线条，加之唇上一点殷红，衬得人糜艳无比。

然而那人睁眼的刹那，极冷的眸光竟叫巫珩仿佛被剑尖所指，光是目视，就连背上也生了寒意。

他的指尖微不可查地痉挛了一瞬。

岑映商从入定状态回神，不知这池水中添了什么，当真撬动了经脉里的一丝魔气，逼出后灵力运转少了些许艰涩。

见他眼神一派清明，没有半分梦魇中挣扎的模样。

巫珩眼眸深了深，若有所思：“药浴没有引动仙君心魔？”

岑映商看了他一眼：“我无心魔。”

巫珩盯了他一会儿，盯得岑映商莫名其妙，才缓缓勾起唇角：

“仙君说笑了，是人皆有七情六欲，即便斩断情丝，走无情道，对道途的渴求也是一种执念。这世上没有渴求的人，珩只见过两种，一是死人。”

岑映商眉头微皱，只觉这人聒噪又不明事理。

他意兴阑珊地从药池中站起来，嗓音分外冷淡：“我是活人。”

巫珩怔了怔，几秒后，竟是蓦地笑出了声：“哈哈仙君果然不同凡响！”

今天是很会讲冷笑话的小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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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