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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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如昼。

终于见白书春回来，白空硕连忙将她拉到一旁，忧心问道：“春儿，白日怎地不见你？”

白书春不急着答，先恭敬地向父亲行礼请安。

败落的一族之长，最在意的，便是旁人对他的态度。

白书春深黯父亲心思。父母生养了好几个儿女，她虽然是最小的，但她清楚得很，她和长姐受宠的原因，都与在家中的行第无关。

白书春仅仅凭着比其它兄弟姐妹更用心的，表面的尊敬，便让白空硕在她心上花了不少心思，族中的天材地宝她没少享用，符箓宝器也能张口要得。

缚灵丝与乾坤钉，就是很好的证明。

果然，白空硕一脸宽慰：“还是春儿最懂事。”

白书春笑得温驯乖巧。

白空硕满意地点点头，只是他嘴角笑意还没消，俄而想起要问的事，心中还是一紧，低声问道：“我儿，白日里可是去凡界了？”

白书春亦压着声音答道：“爹爹安心，我已杀了那散修，几名体修也一并处理了。”

白空硕先是愕然，很快便面露赞赏之色。

“不愧是我白氏子弟，行事果决，有勇不惧！”

“叔凌真君当真糊涂，怎能让那样低贱的凡胎给玷污了？幸好他已生悔意，你闻其意而行事，自是应当的。”

末了，白空硕又一本正经地叮嘱道：“只是世间男子大多好面子，道侣身死，他自然不能毫无反应，装也要装作自己悲痛伤怀的，你届时可莫要为此捻酸吃味。”

“我白氏一族的女儿，体面不能丢。日后你二人结了道侣，你可要像你长姐一般温慈大气，才以与叔凌真君情爱弥笃，伉丽相得。”

白书春有些心乱。

父亲面露喜色，眼角眉心都漾着喜气，仿佛明天叔凌真君便能成为他的乘龙快婿，成为白氏一族最大的助力，把上章仙府的管理权从公孙一族手中抢夺过来。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叔凌真君，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恐怕连她是谁，都不知晓。

虽如此，他却自降身份，和一个空有皮囊，刚从凡界踏入元虚界的低劣凡女结了道侣！

一介凡胎，却能和他神魂交融，得他元阳，轻松从炼气期升阶筑基…

她本来想直接把人给杀了，可又忌惮二人修为相当，那女子还得了他亲传，指不定就能和自己打个平手，得一线生机…

这样的险，白书春不想冒。

她在那女子身上扎了几颗乾坤钉，又站在门外观赏了许久，双重的禁制下，对方不能再有丝毫动弹。

只有如此，才能稍稍解了些她心中的恨恶！

区区一介凡胎，凭什么和她抢道侣？

那人只配在那间封闭的木屋子里，静静等待死亡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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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界。

见手下人抬出了木屋中的女子，诸葛纪阳上前踹了踹那张血色脱尽的脸，见没反应，又抬起脚板在她脸上碾了碾。

仍是没有动静。

诸葛纪阳顿觉索然无味，一脚把人踢得翻了个身。

“死了就扔了，浪费小爷时间。”

跟着的一名道兵垂首回道：“禀爷的话，此人还未死透，只是身上有乾坤钉在，又被缚灵丝绑着，灵力消逝得差不多，而且在这里头呆的时日应该也不短了，所以现下才没什么意识。”

听到人没死，诸葛纪阳的兴趣又提起了一些。

他在小院中踱了会儿步，随手摘下荆棘中的一朵艳红刺蘼，尖锐的刺扎穿了他的虎口，血顺着掌纹把他袖口的紫红色染得更深了些。

单手揉蔫了那刺蘼，诸葛纪阳便顺手甩到扑在地面，半死不活的女子背上，又在道仆带来的坐具上懒散地瘫了一会儿。

“可有验灵根的宝器？”

“禀爷的话，有的，城主府外的灵壁便可一验。”

“如此…”诸葛纪阳沉吟了会，下令道：“把人带走罢。”

没想到能在凡界找到修士，还是被下了乾坤钉的修士，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在这人身上试试自己的符箓？

毕竟…修士可比普通凡人要耐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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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后，上章仙府的仙坊。

几名俏丽女修嬉笑相伴着，走进了一间名为“棠韶阁”的铺子。

门口候客的女侍殷勤地，带着她们把楼下的首饰头面都看了个遍，本来以为今晚能开个大单，却没想到这帮女修没少戴上比照，也明明有不少喜欢的款，但却始终没有人开口说买。

再不耐烦，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

女侍继续堆起满脸笑，介绍道：“二楼还有些法衣，几位仙士可要上去逛逛？”

方才试得最多，声音最聒噪的女修立马两眼放光地回道：“好呀好呀，快带我们上去，试试看有什么好看的裙子合适我们！”

没想到她们竟然还这么有兴致，女侍牵了牵嘴角，只好不情不愿地在前面引路。

自己刚才暗暗逼了好几次单，她们也只装作眼光太高，摆出一幅兴致失失的模样，连连推说没有瞧中的。

但这几个都佩着白氏家族的腰牌，她也不敢甩什么脸，只能在心里暗忒一声：白氏一族的人，果然抠搜。

这下也还好意思让她继续服务，恐怕嘴上说的“试试”，就真的只是“试试”而已。

得，敢情今儿是来她们这儿开眼来了呗。

刚上楼时，她便见另一名女侍手里捧着好几套包装好的裙裳，正笑逐颜开地在为大方的主顾引路，二人错肩时，各自交换了下眼神。

她投去的是羡慕的眼神，对方投来的，则是同情的目光。

偏没料到那几名女修，荷袋不灵光，眼神倒是尖利得很。

还是最聒噪的那个，当下就吊起了眼，一脸愠怒地斥道：“你怎么回事？眼瞎了看不见主顾在哪儿吗？不过来伺候，反而有闲心去打眉眼官司，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了！”

女侍的脸僵得厉害，当下就畏缩着过去连连赔不是。

幸好另几位，倒是没一起叫嚣为难她。

只是也没谁出言劝上半句，她们或冷眼旁观，或行若无事地继续挑着裙裳。

女侍作小伏低，好话说了个遍，那女修才倨傲地轻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呀！这条裙子可真好看！”脸略有些方的女修指着条独占了半壁墙的裙子惊呼道。

“书春你快来看！”她双掌轻击，正欲回身，却见要叫的人就静静站在自己身后，凝着墙上那条流光溢彩的长裙。

“嗯，是挺好看的。”白书春喃喃道，那裙子上仿佛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让她忍不住上手去摸了摸。

触感如云，还带着一丝亲肤的凉意。

刚送了人去试衣室的女侍正想上前介绍一番，可看这裙子却眼生得很，正为难间，苍颜古貌的店主人挥退她，亲自上前介绍道：“仙士好眼光，这裙子叫百水裙，可是今日晚间才挂出来的法衣呢。”

“哎呀，这不正适合你吗？”方脸女修连忙把白书春拉上前，指着那裙低声道：“你过几日便要去秘境了，听说你那叔凌真君会亲来布那传送阵，你若是穿上这条裙子，保管真君的眼睛都要黏到你身上！”

白书春羞得满脸飞红，矜持地轻嗔：“环儿，莫要胡沁，我等入秘境是去历练的。”

白环不以为然地拉着长音道：“历练和谈情不冲突呀。”

她笑得促狭，继续道：“你只管打扮得美美的，反正到时候，不是真君的眼睛黏到你身上，就是你的眼睛黏到真君身上。”

听她说得愈发露骨，白书春羞窘地发了急去堵嘴。

正逢聒噪的女修换了一套银朱色的留仙裙出来，咋咋呼呼地跑过来要让她们帮忙瞧瞧好不好看。

可是那留仙裙对身形娇小的她来说有些妨步，即使是提着裙摆，还是差点被绊翻，幸好店主及时搀了一把。

白环噗哧笑出了声：“尔真，你真的不适合太长的裙子，这裙子穿上身，恐怕你两只手只顾提裙摆了，哪里还腾得出手来提剑。”

差点出了大丑的白尔真满面紫胀，梗着脖子辩解道：“我方才是跑太急了而已，要是好好走路，才不会有问题。”

白环嗤笑：“可别说这裙你不是想穿去秘境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好好走路？踮着脚么？”

白尔真想当然道：“去秘境自然是要御剑的，哪里用担心这些？”

她眼睛一转，倏尔也瞧见了那百水裙，当下两眼放光，伸了手指着墙上便张开嘴——

白书春心一颤，来不及多想，促声对店主道：“劳烦，我想试一试这套裙。”

白尔真的话滞在喉咙口，只好瞪着眼看店主亲自取下裙子，交给白书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