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外面的驿站或是客栈,不知道走多久才能看到一个,马车慢悠悠地晃,天擦黑时刚好到了。
修得倒是好的,两层楼,大大黑黑的旗帜飘扬着,还挂了盏灯笼在上头。
“哟,姑娘公子,住店啊?”
老板娘包着个头巾,提着灯笑。
这荒郊野外的,老板娘皮肤怪好,长得也十分漂亮。
我暗暗打量着,心底把各种武侠小说和恐怖小说翻了个遍,提防着被人宰了去。
*
不知是不是我的情绪感染了阿绵,她紧紧扶着我,耸着小鼻子盯老板娘。
然而江凌放目光在大堂里扫了一圈,神色自若,递过去银子说:“三间房。”
老板娘笑眯眯地接过,视线轻飘飘地,又划着算盘开口:“几位这是闯江湖呢?”
刀啊剑啊没一把的,说什么闯江湖。三万挠挠头,憨厚一笑,像是个福娃娃:“不是,我们去玩!”
“哎哟。”老板娘更勾着眼睛了。
我懒得听这些来来去去的话,揉着肚子问:“有热水吗?”
“有的有的。”老板娘手一顿,又瞅我:“房间在上头,几位跟我来。”
*
这会儿有了住的地方,我只想好好泡个澡和周公下棋去。
不过泡澡之前还是要先填饱肚子。
饭是在房间里吃的,不得不说这店服务不错,搁21世纪那我肯定得五星好评。然而江凌放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挑挑拣拣。
我懒懒一笑,“怎么?比不上你家空运来的意大利米其林餐厅的厨子啊?”
江凌放也看我一眼,懒懒一笑:“怎么?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啊?”
*
阿绵跟三万跟睡死了的小鸡崽儿一样,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我是一个秉持客观公平的人,于是我举起筷子做话筒状。
“这位姑娘,请问你觉得饭菜如何?”
阿绵咽下饭,被我吓得咯噔一下,瞪圆了眼睛答:“好……好吃。”
我转头又想问三万,但对上他纯挚的双眼,到嘴边的话愣是硬生生停下来。
“你就不用采访了,给你块石头估计还琢磨着凉拌呢。”
“你看到了。”我挺起胸膛说:“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现在全票通过。”
江凌放:……
摆不出表情。
*
酒足饭饱就该睡觉,然而想起来那本《你不知道的官家后府里曲折离奇的那点事》,我心里还惦记着。
“诶,到底有没有写我的啊?”
“肯定是夸我吧,虽然我才嫁给你没几天,但我的减肥史就是一大看点。”
大燕朝并不以胖或是以瘦为美,对女子也没那么多要求,你爱长什么样长什么样,只不过有没有人要就是命了。
江凌放说:“有。”
我顿时虎躯一震。
*
三两趿拉着鞋过去,挤在桌上灯下,我靠着他的脸,顺着看去。好家伙,还有目录页呢。
“这不会是你写的吧?”
我飞快扫视着。
“我没这癖好。”江凌放指着其中一栏,上头赫然是我倒追傅沉的那些传闻,他冷笑:“写自己夫人那些风流事。”
好啊,我梗着脖子,义正言辞,严肃郑重:“我倒要看看,这上一任姜可宝怎么回事!”
*
内容写得倒是有趣,就是作为继承了当事人身体的我,稍微有些尴尬。
往后看。
哦哟,文笔可以,非常诙谐。
嗨呀,用词大胆,很是带感。
等等。
我尼玛一看到什么已经互相送过对方定情信物就离谱。那个巨丑无比的荷包,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吹凉风呢。
*
“这玩意儿有人信吗?”
我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跟便秘似的。
江凌放又拿回书,挑灯夜读,十分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研读论语孟子,立志要做个丞相去呢。
“半真半假。”
他翻过一页说。
“有点意思。”我三两步跳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道:“还有人收集这种,要是娱乐周刊请了他,一定干得红红火火。”
继而又摸下巴,开始揣测:“说不定会写大黄蜂和擎天柱喜结连理?林黛玉和薛宝钗情愫暗生?”
江凌放这会不看书了,一把捞过我扔上床,干净利落道:“神经,睡觉。”
*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好像江凌放要起床去哪。我想睁眼,又太困了睁不开,真的困,难以形容的那种困。
“诶……”
我嘟囔着,伸手去抓,结果不知抓到什么,是温软的,又像带了茧子,硬的。
“睡吧。”
我那时不知道,也没睁眼,不知道江凌放握住我的手,轻柔地拍在我的身上,哄我睡觉。
*
第二天我一醒来,江凌放已经在吃早饭了,阿绵和三万正凑一块儿嘀嘀咕咕说什么。
一个叉着腰,愤愤不平。
一个低着头,唯唯诺诺。
我打着哈欠:“怎么了这是?”
“你又错过了今天的马步。”江凌放看了眼日头,语气平静。
我的天,救命。你说要季隐老哥真教我几招也就算了,他在的时候天天逼我扎马步,连一个扫堂腿都没给我支棱起来。
我现在听见马步这俩字儿就生理性的想呕吐。
继而装作没听到,快步过去叼起一个包子。好像是豆沙馅儿的,咬一口又咬一口,突然想起来:“你昨晚去干嘛了?”
“如厕。”
他瞥我一眼。
“我不信。”
怀疑的目光扫来扫去,最后还是定在他小腹处:“算了,信吧。”
“不过夫君,肾不好就吃点药哈。”
*
吃了早饭我们这便要启程,结果阿绵和三万还在闹别扭。我好奇,凑过去竖起耳朵听。
“三万!我给你的东西你就这样对待,你就是没有心!讨厌死了!”
“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我都看到了,你送给了那个老板娘!她今天就拿在手里!”
什么!
我更震惊了,阿绵背着我偷偷给三万东西了?终究是女大不中留吗。
我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努力不让欣慰的老母亲泪水流下来。正要萧瑟离去,忽然又听见三万说:“你给我的那块石头,是用来砸她的,没有送给她。”
哈?
我一个问号顶在脑门上。
*
后来出了门了,坐上马车了,我才后知后觉地问江凌放:“昨晚出事了?”
他继续看着那书,点头嗯了一声:“是个黑店,昨晚的饭菜里有药。她想趁火打劫,我便让三万收拾了人。”
抖了抖书本,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笑非笑道:“今天早上想起来还没去拿回我们的银子,刚走到那柜台她又醒过来,吵得不行,三万便一石头把她砸晕。”
原来是这样。
我连连醒悟。
可是为什么阿绵那妮子要送人家一块石头啊!
*
行到一条河边时,我们稍作歇息,迎面遇上个砍樵的樵夫,问了问路。
起码五天,我们才能到姜州。
我懒懒散散地,望着这快入秋的山林,瞥见河岸的鹅卵石,没忍住还是问了阿绵一句:“你为什么送人家石头?”
阿绵在采花,期间强烈建议说给我编个花环,我由得她去,这会儿正高兴呢。
她蹲着身子,声音轻快道:“小姐,那石头圆不溜秋的,一看就像三万。”
真的?
我小眼神儿飘过去,三万也在采花,脑袋倒是圆的,眼睛也圆,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哟,这倒是给我们阿绵找了个玩伴。我立马更乐了。
*
江凌放这厮坐在大石块上,屈起一条腿,也不知在想什么,远远眺望着。
“夫君!”我撸起袖子:“下来一起抓鱼!”一副今天就要一口气抓个一百斤的狂妄口气。
江凌放蹙眉,“你身子还不爽快,少去发疯。”
哦,我想起来了,我大姨妈还没走。于是我放下袖子,“夫君,快下来给我抓鱼!”
江凌放:?
*
最后他还是给我抓鱼去了,他和三万,卷起半边裤腿,面朝河面背朝天,十分认真。
阿绵鼓着掌:“加油加油!”
我问她给谁加油,她支支吾吾,说:“三万。”
我就知道,小朋友这会儿正黏糊呢。我也喊:“夫君!加油!”
江凌放回头看我,仿佛我不是在给他喊加油,而是在说:“辣鸡!”
确实,他一条鱼都还没抓到,三万已经搞了几条了。
“夫人。”江凌放拿着那树枝,他走过来,一直走到我近前了,蓦然勾唇道:“要一点实质性的。”
我愣住,什么?
他弯腰,低头,遮住阳光。
吻落在我额头。
冰凉,柔软。
然后他说:“感觉力量涌上来了。”
*
卧槽,真的牛逼。
江凌放之后真的抓了好多鱼,好多鱼看了都要直呼内行!
*
抓了鱼,这便要收拾干净,要么煮,要么烤。幸好我们还买了些调料,四个人围着,准备大干一场。
“这鱼翻白眼!”
我严肃地指着江凌放手中的鱼,声音大得跟带了喇叭似的。
他抬眼:“你再叫,它能立马活过来。”
哦,那它挺厉害的。
到现在了,在这个鸟叫风吹的晌午,看着他的侧脸,我走神。脑子那根筋才想起,江凌放亲了我。他为什么要亲我?怎么会亲我?
*
兄弟们,我些微陷入了迷茫。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