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庄中究竟发生了何时?”同一时刻,东院小厨房外,钟棠与张管事并肩立于柳荫底下,远远看去只像是两人在商议糕点订数,可实际这张管事的眼眸中,哪里还剩半点清明。
“二少爷要娶亲了,庄中又出了怪事——”
“又?”钟棠眉头微皱,指尖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金铃玉珠,低声问道:“什么叫又?之前还有过怪事吗?”
“有的,”张管事木木点头,很是迟钝地说道:“每次有少爷要娶亲时,都会发生怪事,毁了婚事。”
“哦?”钟棠斜眸而视,似是起了兴趣般,继续问道:“究竟是什么怪事,你且细说来。”
张管事又反应了片刻,像是在仔细回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十二年前,大少爷娶妻,
前去提亲当日便遇上了骤雨雷电,险些劈了车马,两家皆以为不吉,便当即解去了亲事。”
“十年前,大少爷再议亲事,偏生刚交换过生辰,便测出大凶,隔日大少爷便落入水中,人虽无碍,但亲也结不成了。”
“又一年二少爷议亲,说的是工部赵侍郎家的小姐,可媒人刚刚入门,那赵府上的宗祠便起火了,如此……又只得作罢。”
“三少爷起先还算遂顺,可到了登门相看之日,却突发魇症,满口断子绝孙的昏话,整个人癫狂不止……女方见状自然是不肯的。”
“可说来也怪,那边的人刚走,三少爷就好了,且从此再未犯过。”
“四年前,老爷着急了,又给大少爷娶妻,可……”
“这些年下来,家中三位少爷什么都好,可每每到了议亲的时候,便出了百般状况。后来老爷便想着,就是不娶妻,且只给少爷们纳些妾室也好,谁知竟也没有一桩成的……外头人皆传是招惹了什么邪物,要蒋家绝后呢。”
钟棠听着这蒋家十多年遭得罪,虽觉得荒唐,但却并不怎么惊讶。恰有微风吹来,将那垂柳绿条拂到他的朱衣上,钟棠进而又问:“那出了这么多次事,之前蒋员外可曾请过旁人前来探查?”
“自然是请过的,我家员外素来与太渊观的道长们交好……当年太渊观中的百子台便是员外监造的。只是那边的道长每每前来,都说是时候还未到。”
钟棠皱眉,又是太渊观与百子台?
“既是如此,那为何这次又请了金乌观的道长?”
张管事眼神空空,思量着说道:“一来是二少爷婚事在即,老爷实在着急了,生怕这次再不成,便真要断子绝孙了。”
“二来……”
西山亭中,蒋员外也三句一叹气地,同样也将家中这些年出的事都说了,二少爷蒋玉彬的脸色跟着越发难看。
但李避之却并没有半分奚落的意思,他静静地听完蒋员外的话后,才问道:“二少爷婚事在即,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蒋员外的叹气声更重了,握着拐杖的手,都不自觉地微微抖动:“何止是又出了事,这次……这次竟闹出人命来了。”
这蒋家之前的事,无论怎么闹腾,都是到拆了婚事便作罢,从未伤及过人命,可这次却大不一样了。
李避之望着茶盏中袅袅水汽,语气仍是平和冷静:“愿闻其详。”
蒋员外实在不想去讲,摆摆手不住地叹气。
坐于小亭左侧的二少爷蒋玉彬见状,主动起身走到了李避之身畔,摇头说道:“罢了,李道长,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
李避之转眸,看过这位年过三十,气质文雅的蒋二少爷,点头说道:“请。”
说起来,之前百子庙的庙祝虽说夸口,但有一样却并没有骗人。这蒋二少爷确实是因着那百子庙,才得了良缘。
七个月前,蒋玉彬自临安而回,恰也在那路上遇到了秋雨,躲入了那百子庙中。第二日临行时,恰好就遇到了,也是要赶往青屏山庄的,宋老管家的远房侄女宋羽娘。
两人半道同行,却是一见如故,再加上入庄后的几番相处,暗暗生出情意。
原本他们一个是前礼部尚书家的二少爷,一个只是山庄中的婢女,身份着实悬殊,但蒋家三子连年亲事不顺,已经让蒋员外什么都不在意了。
只要这婚事能成,羽娘就是蒋玉彬的正妻。
“我与羽娘的婚事定下后,也曾如前几次般,出了些不太好的事。”
但这次无论是蒋玉彬也好,宋羽娘也好,都没有想轻易舍弃这段姻缘,故而虽说出了怪事,但两人的婚事,仍旧在筹办着。
“先是我无故落入水中,而后下得聘礼竟招了臭虫,羽娘的屋子被暴雨冲塌……但这些事也如之前般,并没有伤及旁人的性命,直到——”
“直到七日前,庄中又出了事,负责看管聘礼的赵老头……他死了。”
李避之抬眼,目光如冰般寒凉冷厉,像是能将人一眼便看个透彻:“怎么死的?”
蒋玉彬似是很不愿回忆那般场景,着实是可怖:“被吊在我院中的树上,整个人跟烂了似的,碎肉碎骨掉了一地,实在看不出是怎么死的。”
原本已经放晴的天空,又开始阴沉,夏日里原本难得的清凉风,此刻也变得森森瘆人,像是要钻入人的骨头缝里。
“他死前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说着这样的事,又逢上这样的天气,蒋员外等人难免心有戚戚,不太敢再说下去。但李避之却恍若无感,如青松般腰背笔直端坐着,依旧沉着地问道。
“死前?”蒋玉彬皱皱眉头,思索回忆道:“赵老头死前……他家婆娘正巧去给他送饭,说是刚摆好筷子,一转眼人就没了。”
“等到被人找到的时候,他就挂在我院中的树上,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样了。”
血肉模糊,不成人样--这样的描述,实在太过笼统,李避之听来只觉半分用处也无。
西山亭外,阴云渐笼,隐隐已能听到闷雷之声,山雨借风而至,更惊了几多人心。
李避之忽而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起身而立,淡淡地说道:“我想去看看此人的尸身。”
恰一声响雷轰至,煞白的电光瞬间劈亮了亭中人的神情。
也无怪其他,想到那赵老头的死状,他们实在是又惊又怕,李避之提出这时候去看,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遮掩的抗拒。
“李道长,”这时,蒋员外起身,一手拄着跟拐杖,迈着并不如何稳地步子,挪到了李避之的身边:“道长,您这一路上也辛苦了,再加上如今大雨将至,实在不是去验看尸身的好时候。”
李避之微微颦眉,亭外忽的传来几声不善的轻笑,他侧目看时却是个衣着讲究,神色却萎靡的中年男人,正向他走来。
“道长既已来了,也莫要太过心急,不如就依父亲所言,先歇息一番,等到雨停天晴些时,再去也不迟。”
不用说,这来人便是蒋重岩的长子,大少爷蒋玉嵘了。
听到蒋玉嵘这么说,旁人倒还好些,可蒋玉彬却等不得了:“大哥,此事毕竟事关人命,道长既是想要去看,那便不可再耽搁了呀。”
“二弟,你这可是失礼了,”蒋玉嵘歪坐到了八仙椅上,唤过小丫头给他端过茶来,阴阴阳阳地说道:“为着这世俗琐事请李道长前来,便已经扰了道长的清修。如今李道长刚入府上,我等自当好好招待才是,哪有让道长冒雨验尸的道理。”
“大哥!”蒋玉彬眼含怒气地看向兄长,但他本就不擅争执,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行了!”蒋重岩显然看不过二子在外人面前这般作态,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亭中顷刻便安静了下来。
蒋重岩转过头,对着李避之含歉地笑笑:“让道长见笑了。”
李避之只是点了点头,蒋家几子的种种心思,他并非察觉不到,只是从未想牵扯其中罢了。
“尸体现存于何处?”
清冷的声音,没有半分改变,仍旧执着于此。
蒋玉彬见状,立刻语调急快地说:“就在西边旧竹林后的院子里”
蒋重岩见李避之执意要去,也不愿二子再起争执,于是对蒋玉彬招招手:“罢了,道长既不辞辛劳,老宋你便带道长过去一趟吧,万万不可怠慢。”
宋老管家虽说每每想到那赵老头的死状,仍是心中惧怕的,但为了自家少爷与侄女的亲事,他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哎好,道长您随我来吧。”
李避之默然点头,目光再次平淡地看过这父子三人,而后执着木剑便随宋老管家离开了西山亭。
青屏山庄到底是建在半山腰上,晴日里感觉不出什么,这大雨中,却是分外难行的。
李避之与宋老管家撑着伞,出了前头主院后,一路往西,穿过片茂密的竹林,沿着林中湿滑的小路复行许久,才看到了尽头那间低矮简陋的屋子。
闷雷声响起,眼看着就要走入其中了,宋老管家的步子也渐渐地慢下来。
“宋管家可留于此处,不必随我进去。”
李避之的话,随被雨声掺杂,冷冷地落到宋老管家的耳中。
他咬咬牙,最终还是摇了头:“怎好让道长一人前去,员外既然交代了,老头子就要跟着道长的。”
李避之不愿与他扯什么客套虚言,只是抬眸又看了他一眼,淡然道:“随意。”
两人说着,已然行至檐下,将手中的油伞收起,走入那停尸的小房中。
刚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夹杂着带血腥气的尸臭,便扑面而来,将那宋老管家熏得连连呛咳作呕。
李避之亦微微皱眉,未曾执剑的手并指一划,淡青的冷光倏然而出,将那异味驱散入雨中。
尸腥气消去后,矮屋中只剩了沉沉地阴黑,且仿佛比之前更重,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老头的尸体覆着白布,就突兀地摆在屋子的正中,暗褐色的脓血洇染了裹尸布,留下了不成人形的痕迹。
“道长,那就是赵老头的尸体了。”
李避之点头,走上前去,身后的房门随即“吱呀--”一声长响,被无形的力量关合了,惊得宋老管家几乎当即跪倒。
大雨啪啪地打在四周的薄窗上,像是从黑暗中伸出无数鬼手,不断地敲击、拍打……
暗色的影子突然掠过他身后的窗纸,李避之转身的刹那,它却又飘忽而逝,霎时间再次笼罩于另一侧的窗上。
这暗色的影子,犹如戏耍般,不断出现于四处,又像是在蛰伏着,蛰伏着--只待撕裂窗纸的一瞬。
但李避之却不为所动,除去初次之后,他再未尝试去追踪黑影的方位,而是直身立于原地。
凝眸、抬手、引诀、起剑--
没有片刻的迟疑,没有分毫的迷惑,每个动作都似御风疾电,转眼间已于数处炸开,窗外瓢泼而下的大雨中,陆续传来似禽鸟的嘶唳。
一切重新安静下来,木剑在黑暗中引着冷光,归于李避之身前,悬于裹尸白布之上。
可就在这时,门,却又被敲响了。
黑色的影子,出现在那里,像是立于雨中门前,
李避之没有动,而那门却再次响了起来,“叩叩叩--”
是寻常的叩门声,还是恶鬼隐秘的伪装。
李避之转身,无声地望着那房门,无声地望着门外的黑影。
最终,他走了过去,开门的瞬间,一抹浸了水的朱红,就这样跃入他的眼中。
“道长,是你呀,”钟棠的眼眸中,闪过几分刻意作出的惊讶,他扬起满是雨水的脸庞望向李避之,轻笑道:“可否让我进去,躲躲雨?”
鸭鸭活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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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疯少的病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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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豪宠妻疯狗攻x年下病弱美人受
云扬城里最近传出了件风流事,祁家又疯又狠的二少爷祁沉笙,在城西买了座顶贵的小洋楼,关了个病美人。
但凡见过这病美人的都说,这美人虽年纪不小了,却当真美上了天去,难怪勾得疯二少迷了心。
可但凡听过这病美人事的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疯二少三年前,可是在这美人身上栽过大跟头的——丢尽了身家财产不说,还被他害瞎了一只眼睛。
这下众人明白了,难怪祁沉笙要将人关在楼里,这怕是要留着日日折磨。
正在“被折磨”的美人汪峦,身上裹着俄国来的紫貂皮裘袄,手中揣着包银小暖炉,嗓子痒了轻咳两声,便有人用洋玻璃盏儿盛这汤药送到他唇边。
他刚要摇头,却听到那人冷戾的笑声:“九哥还是快喝了吧,若这病还不好,我怎么舍得跟你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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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HE,1V1,年下,破镜重圆,但是不虐
2、架空民国,考据勿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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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山庄羽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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