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钱来上前,同钱芳芳耳语一番。
钱芳芳虽满肚子疑问,但看自家孩子好似胸有成竹,便点头应下。
第二日,钱芳芳提了筐鸡蛋,敲响了李府大门。
开门的下人见她穿着朴素,礼物寒酸,便想驱赶她。
钱芳芳连忙照着宋钱来嘱咐她的开口:“这位爷,我是来找夫人交差的。府里有位小姐要及笄了,夫人吩咐下来,让我们媒婆多留意。”
说罢,还憨厚一笑道:“交了差若是夫人满意,这筐鸡蛋都孝敬您。”
若是府里那位不受待见的小姐,夫人找了不入流的人办事倒也说得过去。
下人打开小门,放钱芳芳进去。
那人伸手要来接鸡蛋,钱芳芳躲了过去,“我先去回夫人,走时再给您。”
下人有些无语,越发瞧不上她,但还是喊来个丫鬟带她去见夫人。
李夫人刚用过早膳,正在院中消食。
听人禀报,来了个给李菡萏说媒的,让她来了兴趣。
“啧,这丫头还挺受欢迎,请媒婆进来,我听听,又是个什么人物。”
李夫人最近的乐趣,就是想着李菡萏出嫁后的悲惨。为此,她对这些往日里瞧不上的人多了几分宽容,愿意见上一见。
钱芳芳谨记宋钱来的叮嘱,装作一副精明算计、尖酸刻薄的样子。
为此,她还特意化了妆,在嘴角点了媒婆痣,让自己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嘿嘿,给夫人请安,今日得见夫人,实在是诚惶诚恐,蓬荜生辉啊!”钱芳芳谄媚地笑着,朝李夫人行礼。
李夫人嫌弃极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连“蓬荜生辉”都不知道怎么用的文盲,也能入李府见她,为了给李菡萏寻个“好去处”,她真是太委屈自己了。
李夫人没让人入座,直接道:“行了,说罢,你要介绍什么人。”
钱芳芳努力用笑把脸挤成一朵花,心里却想着,死孩子,为了你今日牺牲大了,回头再找你算账。
“夫人,我既是来说媒,也是来提亲的。”
“我儿乃是北城财来杂货铺的掌柜——宋钱来,昨儿府上小姐和余秀才去店里买东西,我亲眼瞧见李小姐看了我儿两眼。”
“那定是对我儿有意了!毕竟我儿仪表堂堂,还能赚钱,街上邻里家的闺女就没有不朝我儿暗送秋波的。”
李夫人听了这话,嘴角抽搐,对话里的内容十分怀疑。
“哦?照你这么说,令郎如此受欢迎,怎么至今未婚?”
“这个……”钱芳芳目光躲闪,口齿含糊起来。
“若是不说实话,便送客吧!”李夫人一看便知其中定有隐情。
她朝身边下人示意,给钱芳芳施压,逼她吐露实情。
钱芳芳连忙阻拦道:“哎呀,夫人,家丑不可外扬啊!劳烦您容许我悄悄和您说。”
见李夫人没拒绝,下人们站远了些。
钱芳芳小跑上前,还不忘拎着那筐鸡蛋。
“夫人有所不知,我儿他什么都好,就是好男风!但我家可是有铺子要继承的,没有男孩怎么行!”
“我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必定得找个女子,给他生下儿子,才能让他出去厮混。”
“本是不敢来府上叨扰的。但昨日那余秀才信誓旦旦的说,夫人一定会同意将小姐许配给他。因为他是府里少爷的教书先生。”
“我想着,我家儿子比余秀才还是有胜算的,这才抢占先机,前来提亲。诺,聘礼我都带来了!”说着,钱芳芳将那筐鸡蛋朝李夫人眼前递了递。
李夫人眼角也抽搐了一下,夫人们闲谈时,曾多次把宋钱来的吝啬当作笑话提起。
今日一见,这是家传啊!
余秀才确实在李夫人重点考虑对象之中,想来嫁过去,李菡萏不能生育,应没几日好活。
但是余秀才当街放言,有损自己名声,让李夫人对他心生不满。
虽确实没打算给李菡萏找个好人家,但面子活儿还是要做的。这也是李夫人接见各路媒人的原因。
至于结果,若李菡萏出了什么意外,只能辜负她的好心,嫁去哪家受苦……就都是她自己命不好,怪不得别人。
不过,痛苦地活着和痛快地死去,究竟要给李菡萏安排哪个?
李夫人在心里又开始盘算起来。今日见钱芳芳刁蛮无理,又听说宋钱来不喜女色,她起了新的主意。
那宋钱来年轻,想来嫁去宋家,能多磋磨李菡萏几年。
不过,李夫人道:“如你所说,那余秀才是我儿老师,能帮我儿来日高中,你的儿子能给我带来什么价值?”
果然如宋钱来所料,李夫人问了这个问题。
钱芳芳按照昨夜排练,不慌不忙地分析道:“夫人,那余秀才自己一辈子就是个秀才,能有多大本事?少爷来日考取功名,也是少爷自己聪慧,与余秀才何干?没听说余秀才教出几个秀才来呀!”
“再说,余秀才教书,李府是付了束脩和酬劳的,他若不尽心尽力,是他缺少师德!何至于再搭个小姐给他?况且,若将小姐嫁过去,和他过日子起了争执,他迁怒少爷不好好教怎么办?”
“还有,夫人呀,少爷前途无量,过两年定得换更厉害的老师,到时候余秀才对您就没用处了呀!”
“我儿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给李府供货,若有了姻亲,定会更加关照府里。”
“他年轻机灵,若是有幸,夫人看得上,他肯定乐于为夫人效劳。”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李夫人的心坎里。
虽不愿承认,但李菡萏确实有张漂亮脸蛋。若是嫁到富贵人家,难保不会凭借姿色换来翻身改命的机会。
故此,李夫人更倾向将她嫁到没权没势的人家。
宋钱来仰仗李府谋生,和受她控制有何分别?若嫁给宋家,李菡萏这辈子都别想翻出她的手掌心了。
到时,她会让李菡萏后悔,当年没跟着她娘一起离开。
想到这儿,李夫人心里有了倾向。
“宋钱来确实一表人才,配菡萏够用了,只是女儿家眼光高,不知她能不能同意。”
“我也不是个独断的母亲,这样吧,去将小姐请来。”
“婚事能不能成,就看你能不能让小姐点头了。”李夫人整理了仪容,端起夫人的架子,对钱芳芳说道。
钱芳芳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第一出戏是合格了。
趁等李菡萏的功夫,她开始在脑海里回忆第二场戏该如何演绎。
“夫人,小姐请来了。”李菡萏随着下人声音而至。
她先向李夫人行礼,随后道:“给母亲请安,不知唤女儿来所为何事?”
“你既不同意余秀才,我便又给你说了门亲事。这继母难做,若你不点头,外面怕是要传我苛待你。”
李夫人面子工程做得极好,若不知内情,当真会以为李菡萏才是难相处的那个。
“若真依了女儿,女儿愿意一辈子留在母亲身边尽孝,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李菡萏盯着李夫人,真挚地说道。
自确认李菡萏是个女儿后,李夫人对她采取了无视、放养方式,从不过问她的生活。
为保全自己名声,李夫人只按着府里家规给她用度,多一分都是没有的。
李菡萏能顺利长大,都靠生母留下的忠仆和嫁妆。
在李府,说李菡萏是位小姐,不如说更像是位客人。
外人都说李夫人贤德大度,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若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会等不及亲自下手对付李菡萏。
李夫人看着李菡萏那张酷似生母的脸,忍着怨恨,装作慈爱道:“尽说玩笑话,宋夫人莫见怪,这孩子在家娇养惯了。”
钱芳芳看看李菡萏,又看看李夫人,觉得场面有些滑稽。众人都在揣着明白演戏,弯弯绕绕的,令人心累。
但既然答应了宋钱来,她只好加入其中。
她热情地上前,拉起李菡萏的手说道:“真是个招人疼的模样,我儿一定喜欢。好姑娘,你嫁过来,我定像亲生女儿一样待你。”
李菡萏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他冷声道:“夫人,我不认识你,这门亲事怕是不能如您愿了。”
钱芳芳急了,狠狠抓着李菡萏道:“给你面子不要,你个不守妇道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铺子里私会我儿子!还勾引他!”
“我家雇的货郎时常走街串巷,你若是不乖乖嫁进来,明儿个我就让全北城的人都知道你不检点,看你还能嫁给谁?”
“到时别哭着求着要嫁我儿子,我家也是要面子的!”
钱芳芳这番话说得泼辣,李菡萏明显被震住了。
他眼里闪着泪光,羞愤道:“你这是编瞎话!”
“到时你看北城的百姓信不信就是!”
“母亲?”李菡萏求助的看向李夫人。
李夫人心中得意,但面上不显,她缓缓道:“若毁了名声,你可怎么活?好了,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你便考虑一下吧!”
“再说,若你当真检点,也不会有今日这遭事了。”
李菡萏见事情没有了转机,掩面而泣,哭着跑走了。
钱芳芳连忙拎着鸡蛋追了出去:“死丫头,聘礼没拿!”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