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打开纸条。

『明早六点，八号楼梯见。』

“八号楼梯在哪？”方信闻所未闻，向同伴求助。

祈夜不知从哪翻来一张飞艇地图，说：“在蒸汽机房上面，离外接管道近，很危险。”

他将图递给方信，“是那个接应人。”

方信点头，“他现在是个飞艇上的服务员。那我明早去找他，你去找其他人。”

“行。”

“对了，你还没吃东西吧？”方信想起他被迫拉过去跳了半天，肯定没空觅食，便带了一些味道不错的点心回来。

空腹的祈夜没有拒绝，“谢谢。”

方信吃得够撑了，便只热了两杯牛奶，边聊边喝。

夜宵时间结束，祈夜看了一眼表，舞会整整进行了三个多小时，距离早上六点还有两个小时，这时间果然紧迫。

“休息吧。”

不过，祈夜房间是单人床，虽然床很大，但二人显然都没有跟别人睡的习惯。

方信主动让步，“我睡沙发。”

说罢，就往沙发上一躺，打鼾睡死过去。

虽然室内温度适宜，但睡觉不盖被子依旧会觉得微凉。

起来时自己已经滚到地上，灯是打开的，身上多了一层羽绒被，地上铺了几层红色羊毛被。

方信从众被中站了起来，那边床已经被铺好了，人不见了踪影。

他却没时间多想，因为约定的时间要到了。

一边唾弃自己堕落至此，舒服到睡过头，一边拿着地图一步一步摸索。

羊皮卷上的地图复杂到看不懂，方信开始痛恨自己以前没有多看几本地图册，

当然，他看了可能也没有用。毕竟隔行如隔山，世界地图又不是建筑设计图。

迷了三次路，终于找到正确的地方。

彼得靠在墙上，脸色一般，方信感觉他现在非常生气。

“所以你又被什么耽搁了？”彼得隐忍如常的语气中藏着一丝无奈。

“又”这个字用的很好，因为安迪-琼斯在放鸽子和迟到两件事情中是行家，因为这种事，彼得和安迪大大出手过，最后以一人一杯威士忌收场。

方信理亏在先，陪笑一场，发誓之后请他喝酒。

“得了吧，这里的酒要多少有多少，用得着你请。”彼得对他的厚颜无耻早已免疫。

“所以你叫我来是……”还未说完，彼得又将他拉入背后的一间房子里。

说是房子不如说是飞艇的管道，空间很大两个人可以并排走，但也很冷，因为对岸就直通外面。

方信和彼得走得小心翼翼，如果不是这里风大，底下的人早就听见了。

往下看是很长很长的隔窗，可以看见一伙人和另一伙人。

两伙人穿着不同，但人手一把枪。

彼得他们的正上方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飞蝇，那是一只小型蒸汽录音机。只见它穿过窗，飞向两伙人。

彼得拿出两副耳机，二人一人带一个。

“信找到了？”带着红色口罩的杀马特装风衣男道。

对面高大的黑衣男子弯着腰，将一封信递过去，说：“这是总部的信。不过一共有七封，还有六个在其他人手上，会把他们揪出来的。”

杀马特接过信：“好。再去告诉船长，这次的目的地要变。”

黑衣男怔了怔，“大人，这我也没法变？”

杀马特嗤笑道：“不会想办法！”

黑衣男有些犹豫不知要用些什么办法，杀马特摆了摆手，“留给你的时间不多，12个小时后要结果。”

“是。”黑衣男弯腰退下。

方信小声问：“他们是谁？”

彼得：“警察和甲虫帮们。”

警察署旧贵族保守派，但甲虫帮只可能来自美帝。双方都割据一片势力。

只是这甲虫更加危险，他们是美帝极端分子中的代表，宣扬“科技是第一生产”，是全世界第一个站出来要跳出蒸汽循环的人们。他们相信这个世界除了蒸汽以外，还有更方便的动力，打造全新的世界，更加“科学”的世界。

当然，这不是在夸他们。因为他们采取的方式更加残酷，更加极端。

如果说公会是乌托邦，那美帝甲虫就是反乌托邦。

三方势力下，贵族保守派占世界主导，极端派有一个大帝国支持，只有公会明面上是个国际团体，实则孤立无援、进退两难，难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占一席之地。

彼得的表情凝重，他们的路还任重道远。

这时，听到机房门响，杀马特嘴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带着两伙人先藏到大型蒸汽动机后面。

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

方信一看，不是熟人才怪。

爱丽丝带着藏袍老人走近机房，手上还抱着大被子，说：“你先在这里休息，这里不会有人来，还算安全。就是有点冷。”

老人一手提着火炉，一只手提着零食袋，跟在爱丽丝后面。

“安全”应该不是形容这里的，方信十分确定，他们很快就要死到临头了。

彼得看着爱丽丝和老人，眼神波澜不惊。

“救不救？”

两人看见，蒸汽机后面警察们和甲虫们的枪已经无声的抬起。

彼得：“救不了，自求多福。”

方信也知道希望渺茫，而且他们贸然出手恐怕也会适得其反，还不如先静观其变。

爱丽丝小姐把被子铺好，正要走还不忘跟他道别：“老爷爷，您放心吧。我会常来看你的，再给你带吃的。”

藏袍老人眼里充满感激，却在关键时候揪住她的裙摆，对她摇头。

方信心道糟糕，他们果然出手了。

老人像是早有察觉，火炉往他们那一抛，煤炭滋滋响，漫天流星砸向他们。

不过他们的枪也不是吃素的。

方信又有发现，警察的枪是蒸汽世界里最普通的手枪，但甲虫队用的枪却是电子的。

这相当，2G网速和5G网速，落后的可不止一个时代。

老人带着受伤的爱丽丝逃进下一间房，铁门砰的一声关上。

甲虫队里一个炮灰说：“大哥，追不追？”

“先解决上面的老鼠。”杀马特捏死了那只飞蝇，抬手做了一个手枪崩的姿势。

一瞬间，一道白光闯入方信的视野。

他和彼得只知道飞奔逃命，身后只余爆鸣声。

最后的结果就是，方信被炸成黑炭，彼得也是。

他们坐在一个小房间里，与爱丽丝面面相觑。

爱丽丝热情道：“安迪和服务员小哥，太好了！我们又见面了！”

黑炭服务员：“请叫我冒险家彼得。”

“哦，”爱丽丝抱着两腿，“彼得小哥，有酒吗？”

彼得：“没有。”

外边一阵闹哄哄，警察和甲虫还在找他们。

“我们竟然遇到恐怖分子了，”爱丽丝严肃认真，施展拳脚，“快报警！”

彼得说：“那是警察和臭虫。”

爱丽丝颇为乐观：“那我们可以成为帝国的英雄了。”

毕竟势力勾结，可是死罪。

“前提是我们有命活。”方信冷得瑟瑟发抖。

老人本身状态就不好，现在更差了，已经冷的晕了过去。

“放心吧，这是我家的设计图，这间小屋子可是捉迷藏专用的，我的二号秘密空间。大炮火药都砸不开。”爱丽丝自豪道，仿佛这飞艇的设计者是她。

“如果可以，下次加上暖气覆盖。”方信冻得牙齿打颤。

爱丽丝郑重地点头，“说的有道理。果然实践出真知！”

彼得：“那现在怎么办？”

爱丽丝：“等，等他们走。”

“……”

还是睡觉比较实在。

方信：“彼得老哥，你让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彼得看了一眼缩在一团昏昏欲睡的爱丽丝，小声道：“我想干票大的。”

方信不懂就问：“比如？”

“甲虫和守旧派一样视我们如死敌，如果我们能解决他们，套出美帝的机密，就可以升级。到时候议会就会给我们留出一席之地。”

彼得目光从未如此坚定，“安迪，政治力量才是现在我们最需要的。错过了这次就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方信觉得他知道的比他想的还要多。

“因为这只甲虫是……”

彼得凑到他耳旁说出了答案。

天寒地冻里，方信心跳快的异常，不同于彼得的快感和兴奋，他只觉有一种世界末日即将来到的恐惧感倾斜而来。

看来这拯救世界，任重，但道不远。

方信怀疑，这游戏不是送信的，而是去送命的。

爱丽丝的手指动了动，眼睛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缓缓睁开。

★

温暖而又华丽的房间，两杯龙舌兰。

“又见面了，费尔切尔德少爷。”女人披着天鹅绒外套，面容如一片静水。

祈夜说：“这是您第二遍说了。”

贝尔斯曼奇，是这个女人的名字，不过也可能是化名。

祈夜在系统提供的记忆里找到了她。

一个奇女子。

他哥哥的不知道第几任前任，原来是哥帝朗卡歌剧院的红玫瑰小姐，后来失踪了。

哥哥总以为她觉得自己没落了，就跟别人跑了。

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爱的是没有灵魂的她。

但她是一个有灵魂的人。在她父母牺牲后，她继承父母的伟业，继续为革命而奋斗。

再三确认后，她说：“你也是公会的兄弟姐妹。那他呢？”

“我想，应该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位兄长除了花天酒地泡美女还有被骗钱，好像也不会别的什么。

红玫瑰小姐苦笑：“我就说嘛，我和花花公子没有共用语言。”

杯中的酒逐渐见底。

她从白色手提包里拿出一张薄薄的名片，“信我是不可能给你的。但可以去找这个人。”

祈夜接过名片，“白兰地小姐？”

“她是以前我在剧院的姐妹，也是我们的同胞。”红玫瑰小姐继续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存在叛徒，那个人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但绝不会是她。”

“您对她的评价很高，”祈夜看着照片上微笑的女人，并没有问原因。

红玫瑰小姐又拿起她的扇子，遮住面道：“在船上要小心，这一趟可不安全。”

祈夜点头，离去时又听她说，“记得让你家里人远离法莫，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对付你们。”

祈夜一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谢谢，我明白了。”

关上门后，还没走几步，地面突然一阵晃动。

浑浊一片的窗外火花四溅。

一种不好的预感，徒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