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林莫寒和立春就在樱落的引领下来到了黄氏所居住的落梅轩。
此时天空愈发阴沉,刚进院子,豆大的雨点就从空中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她们从抄手游廊走进了落梅轩的正厅,黄氏见到林莫寒来了,笑意盈盈地起身迎接,林莫寒也对其行礼问安。
与十年前相比,黄氏容貌变化不大,虽然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但风韵犹存,看起来保养的很不错。
虽说黄氏的容貌远不及杨氏标致,但黄氏胜在会示弱,尤其是在面对男人的时候,更是表现的温柔体贴,楚楚可怜。
两人客气地寒暄几句之后,林莫寒开始为黄氏诊脉。不一会儿诊脉结束,林莫寒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黄氏见状有些不安,于是主动问道:“林娘子,我的身子是有什么问题吗?”林莫寒道:“姨太太的身体并无不妥之处。”
“之前王太医也是这样说,但是为何这几年我一直未能有孕呢?”黄氏追问道。
林莫寒盯着黄氏的眼睛,神情肃穆地说道:“不知姨太太是否知晓,我的医术师承某道医门派。人的病大致可以分类两类,一类是实病,另一类是虚症。道医与一般医生不同之处在于,我们不仅可以诊出实病,也可以看出虚症。”
“那我是有虚症了?”黄氏脸色微变,有些疑惑地问道。
林莫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虚症一般都是因果病,有的可以治,有的不可以治。”
黄氏听完更加疑惑不解,于是林莫寒继续道:“我说的因果病,一般都是冤亲债主来索债的,这些冤亲,有的是前世的,有的是今世的。我看姨太太您印堂发黑,您的周围绕着一圈阴气。接下来我用天眼为您仔细查看一下。”
黄氏听完此言,脸上添加几分郁色。她是信鬼神之说的,但她又怕对方是江湖骗子,因此对林莫寒的话虽未全信,也信了大半。
此时,窗外一道闪电划破了阴沉的天空,屋内的光线忽明忽暗,紧接着一声轰隆的响雷袭来。
屋内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林莫寒双眼微闭。片刻后,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然后平淡地道:“姨太太是否经常觉得后背发紧?”
此刻,一阵狂风吹来,吹开了本已关闭的窗子。
黄氏略显不安地道:“偶尔会觉得发紧。”
林莫寒继续慢慢道:“我方才用天眼看见,姨太太的后背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人。她长得很标致的,鹅蛋脸,丹凤眼,双眉之间有一颗红痣。她哭着指着你的后背说,是你下毒害死了她,还害死了她的女儿,所以她不会让你再怀上孩子的。”
话语未落,天空又响起了一道炸雷。
众人不由得身子一抖,黄氏更是抖得厉害,她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落,一屁股蹲在了地板上。
丫鬟樱桃忙去搀扶,但她不肯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哭着喊道:“是瑾芸姐姐吗?是瑾芸姐姐回来了吗?可是姐姐,我没有害你啊,我是很嫉妒你,我嫉妒样样都比我好。但你死了我也很伤心啊。至于玉姝,我也没有想害死她啊。当年我诬陷她推静姝落水,只是因为老夫人太偏心,我只想让老太太也疼一下静姝,可是从没想过要害死她啊。”
黄氏说完又呜咽地哭了起来。
林莫寒在旁静静地观察着黄氏,心里也升起了一丝疑虑,方才黄氏所说的应该是真的,那么谁才是害死母亲的凶手呢?
正思忖着,樱落走过来急切地问道:“林娘子,您看姨娘这样子咋弄?”
林莫寒依旧平静地道:“冤有头,债有主,如果姨太太不是杀人凶人,那么债主也不会一直跟着她的,天道也不允许冤魂随便害人的。”
林莫寒看了一眼黄氏,继续道:“姨太太今日只是受了一点惊,你先把姨太太扶起来,一会儿给她煮碗安神汤。如果还不放心的话,可以去道观请道长做一场净宅的法事。”
林莫寒说完,便带着立春起身离去。
一出门,她就看见脸色阴沉的林怀谦站在走廊内。“林侯爷,姨太太身体无恙,只是方才情绪有些不好。”林莫寒看着林怀谦,淡淡地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林怀谦回应道,但他并没有进黄氏的房间,而是和林莫寒一起往荣安堂的方向走。
此时雨小了很多,一路上都有丫鬟们为他们撑伞。
荣安堂内,白氏的精神已恢复如常,林莫寒见她眉目舒展了很多。她把林莫寒叫到床边,亲切地聊起了家常。
“林娘子姓林,我们家也姓林,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白氏笑眯眯地看着林莫寒,亲切地说道,“林娘子家里是做什么的?兄弟姊妹几个啊?”。
林莫寒道:“我父母都已不在了,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没有兄弟姊妹。”
“哎,原来如此啊,抱歉了。”白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方氏怕林莫寒伤心,忙转移话题,问道:“冒昧地问一下,林娘子芳龄几何啊?”
“我今年十七岁了。”林莫寒大方地回道。
“哦,十七岁,哎,如果我那大孙女还在的话,今年也正是十七岁。”白氏又接过了话茬。说到此处,白氏有些伤感,不由得流下了几滴眼泪。
毕竟是亲祖母,林莫寒见到此景,也有些难过,但她不得不压抑住内心酸楚,面上平静无波。
一直在旁侍候的方氏见状赶紧劝慰,她柔声道:“母亲身体刚好,莫要伤心了。”
林怀谦听完白氏的碎碎念之后,更加狐疑地看向林莫寒。
林莫寒和白氏说了一些关于身体保养的主意事项,然后起身告辞。林怀谦派人取来银子,付了诊金。
此刻,雨已经停了。林莫寒和立春坐着昭德侯府的马车回家去了。
临近傍晚时分,她们回到了刚来京时租赁的那个位于帽儿胡同的小院。立春很是麻利地做了晚饭,她们的晚饭很简单,一道清炒豆腐,一道蒸野菜。
晚饭过后,林莫寒在油灯下数近日赚到的银钱。清点完后,她脸上流露出喜悦之色。
“来京短短月余,就已赚了近两千银子,还是京城的银子好赚呐。“也是自己运道好,刚来就遇到了辅国公府张贴的求医告示,这一下就赚了一千两银子,也因此博取了些许名气。”她暗想道。
立春则坐在灯的另一侧,低头边做针线边道:“林娘子,您真的开天眼了吗?”
“我没有开天眼,今日是我故意诈那黄氏的,不过我师父是真的开了天眼。天眼也分好几个层次,最高层次的天眼同,不仅可以看见鬼神,还可以看见一个人的三世因果。所谓因果通三世是真的,千万不要造业。”林莫寒道。
立春听闻此言,似懂非懂。但她并没有纠结于此,而是继续问道:“那黄姨娘说的话,您信吗?”
“我觉得今日她说的话,八成是真的。也多亏今日老天爷相助,在当时那种气氛下,她是真的害怕了。”林莫寒若有所思地道,“但是,如果凶手不是她的话,那又会是谁呢?我一定得设法查出来。”
说到此处,她不由得咬紧了牙关,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状。
立春见状知道自己又勾起了林莫寒的伤心事,便忙转移话题,她道:“我今日见到白老夫人,突然想到我祖母了,咱们来京也有一个多月了,我真有点想她老人家了。”
林莫寒小心翼翼地把银票收好,把碎银子放进了荷包里,然后附和道:“是啊,我也想我师父了,过几日有空的话,咱们回去看看她们吧。”
“真的吗?太好啦!”立春开心得叫了起来。
昭德侯府内,林莫寒离开后,林怀谦就对府里的众人宣布,因黄姨娘近日身体微恙,府里的中馈暂由胡姨娘掌管。
晚饭过后,林怀谦又来到荣安堂看望老母。得知白氏晚上能正常用餐了,他心里宽慰了不少。
坐在白氏身旁,思忖了片刻,他道:“母亲,我觉得今日来的这位林娘子,有些怪怪的。”
“你又多心了,”白氏笑着道,“人家哪里怪了?年纪轻轻的,医术就这样好。我觉得,她比那个王太医强,今日她给我针灸完,我的脑袋正经轻松了不少。”
“儿子并没有质疑她的医术,而是感觉她很熟悉,像一个人。”林怀谦道。
“像谁啊?”白氏好奇地问道。“我觉得她像瑾芸,虽然她只露出了眼睛,但我觉得她的眼睛像瑾芸。而且她年岁也和玉姐儿一般大。”
“哎,”白氏哀叹了一声,又道:“我看你是想玉儿了吧,我可怜的玉儿啊,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啊。”说着,白氏又抹起了眼泪。
林怀谦见状忙安抚道:“母亲,您先别难过。我想派人去查一下这位林娘子的底细,万一她真的就是玉姐儿呢。如果不是,母亲也不要失望。”
白氏接过身旁婢女递来的手帕,擦拭了一下眼泪,然后道:“如果她真的是玉姐儿,她必定是恨极了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和我们联系过。今日到了府里,也不和我们相认。”
白氏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继续道:“你说她去其他府里看诊的时候有没有戴面纱呢?或许她就是怕我们认出了她,所以来府里的时候才戴上的面纱?你派人去查查吧,如果她是玉儿,得想办法让她来府里住,不然被外人知道了,会笑话我们的。”
“母亲,我明天就派人去查。是我当年误会了玉姐儿,她恨我,我也不怪她。”林怀谦道。
随后就把今日在落梅轩听到的黄氏说的话,转述给了白氏。林怀谦去的时候,正好听见黄氏说自己当年诬陷林玉姝的事,却没有听到跟杨氏亡故有关的那几句话。
白氏闻言撅着嘴巴,愤愤地道:“这还不都怪你?我当年是不同意你纳她为妾的,一是因为她是杨氏的表妹,二是我看不上她的品行。她这种人最是虚伪自私,面慈心狠,天天装得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就只能骗骗你们这些男人。后来要不是因为静姐儿,我是不会让她进府的。”
母子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林怀谦方起身离开,去了自己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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