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不长,很快就到了底。一面重新粉刷过绿漆的铁门上贴着一张塑料牌子,上面手写着三个大字:办公室。
门板四个角都被磨出了本来铁锈的暗红色,中间靠左的位置上原本应该是圆形门锁,现在只剩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周星栎弯腰从洞里瞄进去看了一圈,三张办公桌,两张紧贴,一张离得远些,最远的那张单独的办公桌上摆了一台老式电脑,电脑前坐着一个秃头男人正盯着屏幕认真看什么东西。
看来是教室直接拿来当作办公室了,挺节约。
办公室大门紧闭,程海峰伸手准备敲门,周星栎先他一步:“我来,你可以回去了。”
门没锁,周星栎一脚踢上去,很容易就开了,他走进去,完全没看到旁边的程海峰欲言又止的嘴。
“老师好,谁找——”
周星栎话才说一半,一坨黑色不明物体就从他眼前飞出去又掉回来撞在桌腿上发出脆响左右晃荡。
噢,原来是一只连线的鼠标,还是一只从受惊的秃头老师手里扔出来的鼠标。
周星栎想,这应该不能怪他。办公室不大,他没走两步就到了秃头老师面前,那老师盯着屏幕屏气凝神,眼睛放光,笑容weisuo,他不过是用正常音量说了句话对方就被吓得差点摔地上。
心虚。
周星栎下意识的念头,鼠标连着线顺着桌子垂在了自己这边,他没有帮忙捡,嫌弃地瞥了一眼后又再次重复自己刚才被打断的话:“老师好,谁找——。”
“丁嘉扬!”秃头老师语气不善。
周星栎没应声,他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男人的手上。
那秃头老师站着弯腰向前倾,肚子压在抽屉上把肥肉勒出了上下两层,手里扯着鼠标线正在往回收,目测拢共就六十公分的桌面还得踮脚才能看得见背板,样子狼狈又滑稽。
身高150,体重160。
周星栎有点儿憋不住笑。
“丁嘉扬!你笑什么!进办公室要敲门这么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
“您看得这么认真,就算敲了门您也不一定听得见。”周星栎丝毫不怵。
学生尊敬老师理所当然,但前提是这老师得值得。
周星栎等着一场劈头盖脸的臭骂,就像往常他在学校里受到的那样。
但这次却出乎意料的没有。
那秃头老师拖了一把椅子把门抵上,再转过头来时像是换了个人,笑容堆在脸上,说话更是柔声细语:“嘉扬啊,还在生我的气吗?不喜欢我看这些东西我就不看了,好不好?我这刚一进办公室就听见潘老师说你跳河了,吓得我赶紧把你叫来看看,看见你好好地站在这儿我才能安心啊。”
秃头老师越靠越近,近得两人就快要贴在一起。
周星栎一个闪身躲到一边:“你干什么!”
“嘉扬,你别怕。办公室里的老师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时候不会有人来打扰的。”秃头老师面上笑得yindang,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周星栎□□上。
只一秒,他反应过来:我靠。
一拳下去,秃头老师嘴巴见血:“丁嘉扬!你敢打我?我可是主任!”
“去你的主任,死变态,我打不死你!”
办公室的门并不隔音,秃头老师没挨几拳就倒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椅子倒地,不知道是谁冲进来,那人没来拦他,反倒是先拖了张办公桌堵门。
周星栎的被血染红,他舞起拳头准备打爆秃头的眼睛,身体突然腾空,有人拦腰把他抱起来。
“滚开!”
那人没有回答,放在腰间的手短暂停留后他说了一句:“站稳。”
周星栎愣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那人转身半跪扯起歪倒在地上哎哎哟哟的秃头,几拳下去,秃头哎哟声都小了不少。
莫非这秃头老师以前不止对丁嘉扬一个人耍过流氓?
“禹老师,睁开眼看看有人打你吗?”那人的话听不出什么波澜,攥着秃头老师衬衫领子的手往回越收越紧。
周星栎看着秃头就这么被提着,眯起了另一只没受伤的左眼勉强开口:“丁——”
话没说完,那人手一松,秃头头脑着地,砰的一声。那人没停手,站起来往秃头身上砸了一椅子,椅子腿断掉一根,秃头吓得口水乱飙:“没人没人!没人打我,是我摔的,是我自己摔的!”
这个答案那人挺满意,把椅子丢在旁边继续问:
“那禹老师今天在办公室见过丁嘉扬吗?”
“没有没有,我没见过!谁都没见过!饶过我这次吧,饶过我这次。”
周星栎站得偏,他把头往左歪了一点,秃头老师惊恐的脸从蓝校服腿边露出来,那人身形瘦长,底下搭了个黑色裤子看不出来材质,鞋子上面的名牌标志明显,再加上秃头的反应,那人应该是个有些权势的富二代。
那人靠近秃头老师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什么,秃头老师像拨浪鼓似的疯狂点头。可能是交代完了他站起身,秃头老师在他身后躺着喘气都是喘喘停停,半死不活。
然后,那人往周星栎这边走。
周星栎看他头发是长长了一点的板寸,五官标致,身姿挺拔,特别是腿,他的校服只到腰,全部暴露在外的腿特长。
离周星栎只剩一掌距离,那人停下,拿了张纸擦周星栎手上的血迹,其实沾在手上的血液不太多,这会儿已经凝固得七七八八,干纸擦不掉。
周星栎收回手:“你干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需要你帮我。”
“不用谢。”
那人说得真诚,个子比周星栎高出一个头,看向周星栎的眼神没有俯视的意味。
“本来也没谢你。”周星栎看他那样子当下只觉得对方是多管闲事。
“算了,谢谢。”话头一转,周星栎想不管怎么样,礼貌还是得有。
“嗯。”
“用这个挡住手。”那人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往他面前递。
既然那人乐于助人,周星栎也省得麻烦,坦然接受。三两下把校服缠在手上系成一坨,刚从身上脱下来的衣服贴着手还能感受到温度。
“谢了啊,洗了还你。”
周星栎朝那人道声谢,想着顺便问问那人叫什么名字,结果对方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光看着自己眼睛眨也不眨,周星栎被盯得莫名其妙:“你盯着我干什么?”
“你话变多了。”那人走到一边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
“是吗?这你都知道,那你跟丁嘉扬肯定很熟。”
完蛋,这话没经过思考,周星栎说完就后悔了。毕竟现在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丁嘉扬’。
那人手按在椅背上认真思考了会儿,然后给了个答案:“算不上。”
“哦。”周星栎松了口气,还好对面没有追问,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目前情况不明,如果到处宣扬自己是从未来穿越来的,保不齐会被当成神经病抓起来。
那人神色如常,把缺腿儿的椅子斜着立在墙边像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嗯。你先走吧,这里我会处理好。”
“好,谢了。”周星栎也不啰嗦,转身就走。
挡门的桌子不重,他踢开没费什么气力,铁门敞开,走廊上密密麻麻全是看热闹的学生,有十来个挤在门边上的没防备,门开了直往他怀里摔,他闪身躲掉站到一边粗略过了一下人脸,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乖的丑的什么样的都有,唯独没发现那个陪自己一起来的熟面孔。
他啧了一声,低头看着已经半干的蓝色校服忍不住笑:“看来你跟我一样,都没什么真正在乎自己的人啊。”
不过,无所谓,你说呢?丁嘉扬。
周星栎从人山里钻出来走到楼梯口从上往下看:“走吧,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穿回去,这身体还是要还给你才行。”
按照周星栎所看不多的穿越剧来说,穿越的特点都是:穿越到另一世界的时候是什么地点,就从同一地点回去;或者穿越过来时经历了什么事情,就再次经历同样的事情回去。
如果那胖子没说错的话,自己刚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地点应该是一条河,并且当时是溺水的状态。
那么只要找到那条河再假装溺水,自己就有可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阳光高照有不少学生拿着包子经过,这明显是早上,丁嘉扬又是学生,要怎么做才能从学校里跑出去找一条河?
周星栎没察觉已经站在一楼楼梯口,抬头一看是偌大的泥巴操场,有不少学生穿个短袖正围着篮筐打球,他斜靠墙壁,开始思考。
“丁嘉扬!”
“丁嘉扬!!”
“丁嘉扬!!!”
周星栎没反应过来前方的吼叫声是在喊自己,并且已经越来越近,他正苦想一个能够顺利出校的计划,计划还没想出来,一记重拳先打在左脸上,打懵了他。
拳头来得突然,他往后踉跄了几步,接着嘴里血腥味翻涌。
“我——”靠字没说出口,一张与之前他在尺子反光中见到的一模一样的脸,怼了上来。
那张与丁嘉扬相似度百分百的脸,此刻正双眼充血,大声咆哮,明明看起来很愤怒,眼泪却流满了脸,狰狞怪异。
这不是丁嘉扬吗?我不是丁嘉扬吗?我*,两个丁嘉扬?真见鬼了?
“我什么我!我喊你你为什么不答应?!你为什么不答应?!”丁嘉扬二号吼得他耳朵嗡嗡响,一个书包砸过来,周星栎没接住,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没听到。”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周星栎杵在原地脑子空白,犹豫过后,他试探着问:“你是——丁嘉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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