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握着沈听雨的腰牌,宋媮一边刻意放慢步子走着,一边观察宫女的姿态。
“你说谢司言托你来叫我,她怎么不自己来呢?”
“前几日,谢司言不小心顶撞容嫔,被发落去西边的小佛堂抄经书祈福了。”
容嫔罚她去跪佛抄经?她自己信佛吗。
恐怕是知道自己在谢温婷笄礼上担任赞者,因此故意为难吧。
也怪她,忘记让谢温婷小心容嫔了。
这边想完,宋媮侧头,有些担忧和疑惑:“她一个六品小女官,怎会无故惹到容妃?”
“回郡主,奴不知。”
“你呢,你是她手下做事的?容嫔惩治她,你来找我通风报信,不怕吗?”
“回郡主,不是,谢司言曾帮过奴,奴听说她遭难,毛遂自荐问她可要奴做些什么。”
宋媮一笑,赞道:“知恩图报是好事。”
“郡主言重,宫里做事,讲究攀上,才不容易被踩到泥里去。这般一来二去不过是自保的手段。”
是吗?
宋媮不再问,跟着她向西一路绕过宫殿廊折,直至几乎出了太和宫宫群。
“这样偏僻的地方还有佛堂?容嫔罚人倒很回选地方。”
“此处仍属太和宫内,只是没建什么宫殿,因此平时也没什么人来。”
她很谨慎,不会在背地里嚼任何人舌根,更何况是容嫔。
“多谢。”宋媮朝她温和道。
两人面前是座小佛堂,小小的像个普通院子,一条路直通里外。
行走一路,只差几步就到门前。
堂门紧闭,旁无小窗,宋媮能清楚看到里面燃着明亮烛火。
她脚步一顿,前面的宫女也跟着停下,可却并没有开口催促询问的意思。
宋媮再次将目光往里落了落,关心询问道:“内里烛火大燃,她抄了多久了?”
“已有两天三夜了。”
是吗?
宋媮了然,颔首道:“那我们进去吧。”
宫女自然不能等她来开门,因此站在她身前伸手推开门。
门扉缓缓后退,佛像跟前,蒲团上空无一人。
几乎在宋媮看清门后的那一瞬间,宫女瞬间转身拔簪,手臂稳健有力直冲身后人面门。
却见早已退直一臂远的宋媮不知何时脱下外衣,直迎上前以手作刀,顶腕打落长簪。
“你会武功!”
“不要分心。”
趁宫女心神慌乱之际,她上前一脚将人踢倒进佛堂,拉门,以衣为绳,穿过两支门环打成死结。
一气呵成,任屋内人怎么撞也暂时撞不出来。
宋媮拎起衣摆就往外跑,然而才跑出几步到院门口,迎面撞上两个内侍打扮,黑巾覆面之人。
此处布局与宋媮和沈听雨待过的那座水榭相似,看似开阔实则封闭,一条直路贯穿前后,旁无支道。
往后,是被她暂困佛堂的宫女;往前,是手持白刃的死士。
宋媮看了看他们举在胸前的匕首,也抽出自己头上最长的那根簪子。
大约看见了她利落的动作,两人有些迟疑的对望了一瞬。
见人心有犹疑,宋媮果断开口拖延。
“容嫔的人还是蒋相的人?”
“想在佛前杀我,伪造业报。”
她勾唇,笑里嘲讽带着些警告:“就这么怕我,连光明正大地杀也不敢吗?”
可惜这些亡命之徒并没有心思理会她的话,仍旧缓步逼近。
宋媮微退两步以作缓冲,口中不停。
“杀了我,功劳可不小。可你们有两个人,谁先来呢?”
话音刚落,她顺势靠近右手边的死士,做出要从此人处突破的动作。
没人会拒绝送上来的香饽饽,那人随即快速迎来。
宋媮握簪狠刺他持刀手腕,一击便穿,接着制住他另一只手,借力侧踹另一人。
半空翻身,抽簪落地落地,她与两人方位一已彻底对换。
打斗中她全程紧攥金簪,如今低头一看,上半截已被她捏得弯折。
再观对面,被她踹的人尚完好无损,可另一个右手微抬鲜血如注,已换左手拿刀,刀刃似有细颤。
得想办法夺刀。
心里刚闪过此意,脑子里便成形一计。
宋媮倾身做进攻式,可却在对面严阵以待的下一秒,换步前奔,冲外头而去。
……
陆琢已开始赶回最初皇后宫里外边的那个凉亭。
就在不久前,他朝着那个宫女指的方向一路急奔,可连宋媮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喘气叉着腰在原地缓了下,反应过来气极反笑:自己这是被玩儿了。
意识到宋媮很可能遇到麻烦的那一瞬,他立刻往回跑,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
可惜他注定赶不上了。
宋媮看着被一棍子迎头敲破额头,昏倒在地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如此险象环生的困境,就这样被宁琅迎刃而解了。
现在是仅剩的一个死士,四面楚歌的被她们两人前后包围。
而宁琅表现的比她还像一个义愤填膺的受害者。
“说吧,谁派你来的?”
她抱着一人腰粗的木棍,游刃有余道:“我观你面色青黑,指甲嘴唇发紫,中毒很深了,你要是能好好交代,我可以帮你解毒。”
宋媮看着失去武器,面露绝望的死士,掏出帕子将自己使用过的凶器金簪妥帖包好。
这里已经不需要这支变形的簪子了。
“怎么办,绑了他?”宁琅站在那头错过中间人的身影向宋媮努嘴,“还是当场审——他这样子活不了多久了。”
“没什么好审的,省些力气吧。”宋媮上前几步将匕首踢远,拽过人衣领一个手刀打晕他。
“让他自己在这儿等死吧。”
她转身侧对宁琅时,才被隐约发现,右边大臂后侧被划了半张手掌长的刀口。
周围都渗了不少血。
“天爷,受伤了你怎么一声不吭的?”
宁琅赶紧跑来拉她去一边隐蔽处查看伤口,撕开了衣服,又是看又是嗅的。
“还好没毒。”
她庆幸道,从自己层叠的衣袖里翻出白色中衣,绕着手臂撕几圈,准备先将就给宋媮包上。
“怎么又有人要杀你。”宁琅感慨叹道。
宋媮没回答她,反而说起另外的:“以后她俩再没空,你也别跟着我去宫了。”
“怎么,没帮上忙是吧?”她随意开口,话里没有其他的意思。
“是怕连累你。”宋媮语重心长地解释,“同我走近了,的确容易惹祸上身。”
“你现在说什么废话?”宁琅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病人不听话的暴躁时光,“我在邺京一治成名就是靠你,后来我能在贵族大府中出入自如,你以为靠谁?”
她越想越气,也不知对谁囫囵翻了个白眼,手中动作跟着骤然一重。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想起一开始在两个死士身后,看见宁琅那瞬间的惊诧。
“那边人多,一些贵女公子见我独自一人,少不了要吩咐询问几句,我便只往这种僻静地跑了。”
“谁知就这么巧,撞见你被追杀。”
她一边没好气道,一边干脆得打完结。
几乎是这边刚包扎好,她就听见背后有动静。
转头一看,方才还好端端躺在地上的人,现四肢抽搐,面色青紫,口溢鲜血而亡。
纵然早有预料,宁琅还是皱眉,上前蹲身查看。
“应当是服用了某种毒药,到时未服解药,就会毒发而死。”
她起身,面色复杂:“你这仇敌心狠手辣,居然做这么绝。”
竟是比牙里□□,家眷威胁还要狠。
宋媮想起最初被自己关在佛堂里的那个宫女,招手示意宁琅跟上。
她解开自己的外衣。两人推门一看,里面的人果然已气绝身亡。
站在门槛外,宋媮抬头看了眼供桌上方,金身慈面的佛像。
“尽早离开,别在这里逗留。”
宋媮说完,开始上下仔细打量宁琅,确定了没有一丝血迹,便抖开被自己拧得皱巴巴的外衣准备披上。
“我来。”
宁琅知她臂上有伤,主动接过帮她穿上。
两人从西边那块空地里走出,渐行渐觉四周人慢慢变多。
“你找个借口早点回去,你的伤得快些清洗敷粉。”身侧人虽收着声量,但言语间难掩催促严厉。
其实宋媮还有事未议,可面对暴躁的宁医师,她选择不说这话,只点头答应。
默默埋头走着,避免让人注意到她来的方向。
“噔噔噔——”
迎面转角好似有人疾行而来,为面撞到,宋媮拉着宁琅往右边一迈,事先错开。
“宋媮?”
面前的人在看她两眼确定后,赶紧停下。
差点走过的陆琢立刻松口了气,退后走到她面前。
若不是余光瞟到,恐怕他就要无视她继续往前狂奔了。
“怎么样?没事吧?”他双眼紧锁对方上下扫视,双手微抬但没触碰,就差去把人翻个面来再检查背后。
念曹操,曹操到。
早在辨认出他声音的那一刻,宋媮就不受控制地瞧了眼宁琅。
后者轻飘飘睇她一眼。
宋媮果断开口,抢占先机:“你去找一下长平乡主沈听雨,托她帮忙照看下我两个堂姐。”
“就在蹴鞠投壶那边,我同他说几句就回去。”
宁琅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宋媮转头,看向陆琢:“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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