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糗事

许知年的脚步在楼梯上放得极轻,每一级台阶都踩得小心翼翼,像是怕鞋底与水泥地碰撞的声响会惊扰到二楼的人。手里的小喷壶被他攥得有点紧,壶身冰凉的塑料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指尖的微颤,他还在反复确认沈听白发来的消息,那句“薄荷的叶子有点干,是不是该喷水了”在屏幕上亮着,字里行间没有不耐烦,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询问,让他心脏跳得比刚才更快了些。

走到二楼门口时,他顿了顿,先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没有脚步声,只有隐约传来的翻书声,很轻,和阳台窗户缝隙漏进来的风声搅在一起,安静得让人安心。他抬手想敲门,指节悬在门板上又停住,想起沈听白刚才让他进门时的平静模样,又怕自己突然敲门会吓着对方,最后只是轻轻推了推虚掩的门,门轴“吱呀”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听白正坐在阳台的小椅子上,手里捧着那本散文集,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落在了薄荷盆栽的嫩叶上。听到门响,他转过头,刚好对上许知年探进来的半个脑袋,那人还穿着那件起球的旧卫衣,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手里举着小喷壶,像是举着什么需要格外谨慎对待的东西,眼神里带着点紧张,还有点藏不住的雀跃。

“我……我来给薄荷喷水。”许知年赶紧开口,声音放得比刚才更轻,生怕打破屋里的平静,“你说叶子干,我怕你不知道怎么喷,就……”

“进来吧。”沈听白打断他的话,语气很淡,却没有驱赶的意思。他转回头,重新看向那盆薄荷,指尖轻轻碰了碰最外层的一片嫩叶,确实有点发蔫,刚才阳光晒得久了,叶片边缘微微卷了点边。

许知年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喷壶的喷嘴调到最细的雾状,才慢慢凑到薄荷旁边。他半蹲下来,身体放得很低,几乎是贴着阳台的地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给易碎的瓷器除尘,先从叶片背面开始喷,细细的水雾落在浅绿色的叶面上,留下一层细密的小水珠,再转到正面,避开刚冒出来的芽尖,怕水流太急把嫩芽冲坏了。

沈听白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阳光从许知年的身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边,能看到他认真的侧脸,眉头微微蹙着,嘴角抿成一条轻浅的弧线,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像是怕气流太急会吹掉叶片上的水珠。这模样和以前那个连阳台绿植都懒得看一眼的许知年,判若两人。

以前婚后,许知年总说他“摆弄这些草有什么用”,每次他蹲在阳台给薄荷浇水,许知年要么是拿着文件匆匆走过,要么是皱着眉说“别弄了,地上全是水”。有一次他给薄荷换盆,不小心把泥土撒在了地板上,许知年回来看到,语气冷得像冰:“沈听白,你就不能安分点?家里被你弄得乱七八糟,看着就心烦。”那时候他蹲在地上捡泥土,手指被花盆边缘划破了都没敢说,只是默默把地板擦干净,连薄荷的叶子蔫了都没心思管。

可现在,许知年正半蹲在他的小阳台上,小心翼翼地给薄荷喷水,连一片叶子都照顾得周到,甚至在喷完后,还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上的水珠,确认水雾没有过多,才放心地直起身,把喷壶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位置放得很靠边,怕挡住沈听白看书的视线。

“这样就好了,”许知年轻声说,像是在跟沈听白解释,又像是在跟自己确认,“雾状的水不会伤叶子,等会儿阳光再晒一会儿,水珠干了就没事了。要是晚上还觉得干,就再喷一点,不用多,对着叶子背面喷两下就行。”

沈听白“嗯”了一声,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在膝盖上。阳台的风刚好吹过来,带着薄荷的淡香和刚喷过水的湿润气息,拂过脸颊时,很舒服。他看着许知年站在阳台边缘,没敢往客厅走,只是偶尔侧过头看一眼客厅里的书架,目光落在那些摆得整齐的书上,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却没敢伸手去碰。

“你……”沈听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不用一直站在那儿,坐吧。”他指了指客厅里的小沙发,那是他平时看书时坐的地方,沙发上还搭着一条浅灰色的毯子,是温砚上次过来时落在这儿的。

许知年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沈听白会让他坐,眼睛亮了亮,却又很快压下去,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他点了点头,脚步放得极轻,慢慢走到沙发边,没有坐得太靠里,只是坐在沙发的边缘,半个屁股搭在垫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拘谨得像个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的孩子。

他不敢四处看,只是目光落在茶几上,那里放着刚才沈听白吃剩下的油条和豆浆,保温杯的盖子已经盖好了,油条的油纸包得整齐,看得出来沈听白没有浪费。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至少沈听白吃了他买的东西,没有像以前那样,把他送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风从阳台吹进来的声音,还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许知年坐在沙发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卫衣的袖口,脑子里想找些话跟沈听白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工作?怕沈听白觉得他又在提那些烦人的事;说薄荷?刚才已经说完了;说以前的事?又怕戳到沈听白的伤口,让他不高兴。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早上陆栖衍跟他说的事,犹豫着开口:“陆栖衍……今天跟我说,温砚的画展下周六就要开始了,他说你也会去?”

沈听白点了点头:“嗯,温砚让我过去帮忙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温砚昨天跟他说画展的事时,还特意提了一句“要是不想见许知年,我就不告诉他你会去”,他当时想了想,说“没事,该见的总会见到”,却没料到,许知年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哦,”许知年应了一声,手指攥得更紧了点,声音放得更轻,“那……我也想去看看,行吗?我不会打扰你们,就站在旁边看看,不说话,也不靠近你。”他说得小心翼翼,像是在请求沈听白的同意,甚至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沈听白现在愿意让他进门、让他给薄荷喷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他不敢奢求更多。

沈听白看了他一眼,许知年的头低着,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角,还有微微泛红的耳尖。他想起刚才许知年给薄荷喷水时认真的样子,想起那人在楼下银杏树下守着的背影,心里软了软,没有立刻拒绝,只是说:“温砚的画展是对外开放的,你想去就去,不用问我。”

许知年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看着沈听白,语气里带着点不敢相信:“真的?我……我可以去?”

“嗯。”沈听白点了点头,把膝盖上的书拿起来,翻到刚才看到的那一页,却没再看进去,目光落在书页上,却能感觉到许知年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带着点雀跃,还有点小心翼翼,像是怕他突然反悔。

许知年看着沈听白低头看书的样子,心里踏实得厉害。他坐在沙发边缘,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偶尔侧过头看一眼阳台的薄荷盆栽,再看一眼沈听白的侧脸,觉得这样的安静很珍贵,不是以前在许家别墅里那种压抑的安静,而是带着点暖,带着点安心的安静,像是冬日里晒在身上的阳光,不刺眼,却足够舒服。

过了一会儿,沈听白觉得有点渴,想起茶几上还有没喝完的豆浆,伸手去拿保温杯。许知年看到,立刻站起来,动作快得有点慌,又怕吓着沈听白,赶紧放慢速度,轻声说:“我来帮你拿吧,杯子有点烫。”

沈听白顿了一下,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点了点头:“谢谢。”

许知年走到茶几边,拿起保温杯,先摸了摸杯壁的温度,确认不烫手了,才双手捧着杯子递给沈听白,手指碰到沈听白的指尖时,他像触电一样赶紧收了回来,耳尖又红了,赶紧转过身,假装去看阳台的薄荷,掩饰自己的慌乱。

沈听白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豆浆,温温的,刚好入口。他看着许知年站在阳台边缘,背对着他,肩膀微微绷紧,像是还在因为刚才的触碰而紧张,心里突然有点好笑以前的许知年,从来不会因为碰他一下而紧张,甚至在婚后,除了必要的场合,很少主动碰他,连牵手都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敷衍得很。

“许知年,”沈听白突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许知年立刻转过身,眼神里带着点紧张,像是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怎么了?是不是豆浆凉了?我再去给你热一下?还是……你想喝点别的?我去楼下买?”

“不用,”沈听白摇了摇头,指了指沙发,“坐吧,不用一直站着。”

许知年哦了一声,重新坐回沙发边缘,这次比刚才放松了一点,不再是半个屁股搭在垫子上,而是稍微坐得靠里了点,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却不再抠着袖口,而是轻轻交握在一起。

“你……”沈听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最近不用上班吗?总在这儿待着。”他知道许知年是许氏集团的继承人,平时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以前婚后,许知年总是说“公司事多,走不开”,现在却每天都能在楼下看到他的身影,甚至能在他家里待上一会儿,这让他有点好奇,又有点不解。

许知年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说:“上班的,我把工作都搬到附近的咖啡馆了,离这儿近,能……能过来看看薄荷,也能看看你是不是好好吃饭了。”他说得有点结巴,怕沈听白觉得他是故意盯着自己,赶紧补充,“我没有打扰你的意思,就是……就是怕你忘了吃饭,或者薄荷出什么问题,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我就少过来点,就在楼下看看就行。”

沈听白看着他紧张解释的样子,心里那点不解慢慢淡了,只剩下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想起陆栖衍之前跟他说的话,“许知年现在把公司的事都推给副手了,每天就守在你楼下,连以前最看重的合作项目都推迟了,你要是再不见他,他估计得在你楼下搭个帐篷住下”。那时候他还不信,觉得陆栖衍是在帮许知年说话,可现在看着许知年的样子,他才有点相信,许知年是真的把工作放在了一边,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他身上。

“不用,”沈听白轻声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的,薄荷我会照顾好,饭也会好好吃。”他不是在客套,只是觉得许知年这样把工作放在一边,守着他,有点不值得,以前的许知年,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连他发烧的时候,都能为了工作应酬而彻夜不归,现在却因为他,把工作都推了,这让他心里有点不自在。

许知年却摇了摇头,语气很认真:“工作不忙,那些事交给副手就行,他们能处理好。我……我想多陪陪你,哪怕只是在旁边坐着,不说话也行。”他说得很轻,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跟沈听白保证,又像是在跟自己保证。

沈听白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着豆浆。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从阳台吹进来的声音,还有许知年偶尔轻轻的呼吸声。他能感觉到许知年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没有以前的冷漠,也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让他心里有点乱,却又有点踏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听白的手机响了,是温砚打来的。他接起电话,温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笑意:“听白,你在哪儿呢?陆栖衍说你回家拿东西,怎么还没下来?我们在楼下等你半天了,要不要上来找你?”

沈听白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许知年,犹豫了一下,说:“不用,我在楼上,你们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沈听白把保温杯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温砚和陆栖衍在楼下等我,我得下去了。”

许知年也赶紧站起来,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一起下去。”他怕沈听白拒绝,赶紧补充,“我就在楼下待着,不跟你们一起走,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

沈听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走到门口,拿起挂在门后的外套穿上,许知年跟在他身后,帮他把门拉开,动作轻得像怕碰响了门锁。两人一起走到楼梯口,许知年走在后面,脚步放得极轻,像是在跟着沈听白,又怕离得太近让他不舒服。

走到单元楼门口时,沈听白就看到温砚和陆栖衍站在银杏树下,陆栖衍正踮着脚往楼上看,看到沈听白下来,立刻挥手:“听白!你可算下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被许知年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呢!”

温砚也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沈听白身后的许知年身上,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却没说什么,只是对沈听白说:“没事吧?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听你声音有点怪。”

“没事,”沈听白笑了笑,“就是在楼上跟许知年说了几句话,耽误了点时间。”

陆栖衍听到“许知年”三个字,立刻皱起眉头,挡在沈听白面前,对着许知年说:“许知年,你没对听白做什么吧?我跟你说,你要是敢欺负他,我饶不了你!”

许知年站在原地,没往前走,只是看着沈听白,语气很轻:“我没欺负他,就是……就是帮他给薄荷喷了点水,聊了聊温砚画展的事。”他怕陆栖衍误会,赶紧解释,甚至不敢看陆栖衍的眼睛,只是把目光落在沈听白身上,像是在寻求他的证明。

沈听白看了陆栖衍一眼,说:“陆栖衍,别这样,许知年没对我做什么,是我让他上来给薄荷喷水的。”

陆栖衍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听白,你……你让他进门了?”他之前还跟温砚说,沈听白肯定不会让许知年进门,甚至会把他赶出来,没想到沈听白不仅让许知年进了门,还跟他聊了天。

温砚拉了拉陆栖衍的胳膊,示意他别再说了,然后对沈听白说:“既然没事,那我们就走吧,刚才跟画室的房东约好了,要去确认一下画展的布置。”

沈听白点了点头,转身对许知年说:“我走了,薄荷我会照顾好。”

许知年赶紧点头,语气很认真:“好,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发微信,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回你。画展那天,我会早点去,站在角落里,不打扰你们。”

沈听白“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跟着温砚和陆栖衍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许知年还站在单元楼门口,手里拿着那个小喷壶,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眼神里带着点不舍,还有点小心翼翼,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不见。

陆栖衍也回头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这家伙,还站在那儿看,真以为听白让他进门了,就能复合了?”

温砚轻轻拍了拍陆栖衍的肩膀,轻声说:“别这么说,听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只要陪着他就好。”他看了一眼沈听白的侧脸,沈听白的目光还落在许知年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点复杂,却没有以前的抗拒,心里知道,沈听白对许知年的态度,已经慢慢松动了。

沈听白收回目光,跟着温砚和陆栖衍往画室走。路上,陆栖衍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许知年的“糗事”,说许知年昨天去给沈听白买早饭,在巷口的早餐店跟老板确认了半天“老油条要炸到外皮发脆”,甚至还让老板炸了一根给他尝,确认味道对了才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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