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老爷请一个极亲近要好的同僚下属替自己办理公务,此刻正在床前忧心忡忡的等名医把脉,朱大夫出门后,二老爷忙上前询问可有大碍,究竟如何了?
朱大夫拿着狼毫笔蘸墨写药方,边写边道:“老太太这几日劳心伤神,五内郁结,又昼闻噩耗,若是年轻人也无碍,只是……”
朱大夫本欲言又止,见身旁只有齐知州,只有全盘托出:“只是老太太身子骨不如年轻人健壮,早年又辛勤劳作,如此一番下来,最多不过一年之久,还需用药精心调养,心情最要保持舒畅,否则便是华佗转世,也难回天呀——”
听着老太太活不过一年之久,齐知州眼前就是一黑,险些没站稳,好在贴身小厮平安将其扶稳,齐老爷恭恭敬敬送走大夫后,忙派下人出去照着药方抓药;忽地又听二门上的小厮来报,说某某被革了职,派去流放了,齐老爷听的很不是滋味,拿起手中的东西便往那小厮身上砸,谁知那滚烫的茶水撒在那小厮身上,那小厮一声也不吭,只低头跪着,看不见眼神。
齐老爷蹙了蹙眉,沉吟一会儿,才道:“你方才说是谁被革职流放了?”
小厮芽字忙再回:“外头来人说扬州的周知县犯了官司,得罪人被流放了五千里。”
“可说了具体是为什么?”齐老爷道。
芽字忙递上信,这信的纸张略微寻常。
齐老爷拆开信来,上面写道:
宁波契好,桑梓情深;弟因菲材获遣,自知万死难辞,幸而陛下宽宥,流放边隅;迄今家里人丁凋零,只有一独女,从前仰兄厚爱,至今汝清勿谖;近来恭贺齐兄高升;家女唤十儿,只求她一生顺遂平安,望兄念及同窗之情谊,解救弟于水火。
弟周□□顿首。
齐老爷沉思片刻,内心踌躇到底该不该帮,若多来了位姑娘,家里还有三个小子,一位二太太和老太太,思前想后,哪里有那么多谢银子,不觉思绪更加烦躁,平安给了那小厮眼神,小厮接着便走了,后又进来一个身穿麻布衣衫小厮,那小厮火急火燎的道:“不好了,老爷,方才陈同知派心腹来报,年关中账房无故多了一千两银子的空账,问老爷是否银子周转,明日便需上报朝廷。”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家中一应事务还未办妥,齐老爷本想让白姨娘先在外头应酬,可又怕让外人瞧着笑话,如今他也顾不得了:“平安,你去请白姨娘,先暂管府内一应事务,尤其是外来宾客来探望老太太,茶水糕点果子什么的,万不能怠慢。”
交代完便急匆匆的走出去了。
齐府上下见白姨娘真管起闲事庶务,还抛头露面请去接待官眷娘子,一时间都上赶着去巴结。
廊下金氏、刘氏、封氏同坐在石墩子上嗑瓜子,在屋内齐怀砚听的一清二楚。
“你说这老太太怎么忽然就病了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丫头嘴碎,乱说话。”金氏掐着嗓子说话。
“谁知道呢?太太屋里都瞒的严严实实,想必就是那几位了。”封氏意有所指,又忍不住叹气,“这自古女子怀胎十月,一朝分娩,那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偏这契三爷做出这等糊涂事,实在是不孝子!”
金氏笑道:“你如今想着你儿子的好了?虽是个傻子,但从小也懂事,又聪慧,还娶了个好媳妇,你这呀——马上就当祖母了!”
三个人坐在一起捧腹大笑,刘氏是不是插句话:“想必孙子也是个会读书的,状元榜眼任挑呢。”
“哪里的话。”这时封氏的表情有些古怪,一时间勾起心头事,忍不住腹诽,“虽说这莲池姑娘是三爷跟前得力的,绣活做的极好,人长的标志,最重要的是会识字念书,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另两人问道。
封氏左看看,右看看,这才低头俯语……
那金氏一阵惊呼,又知自己失言,忙捂住嘴,压低声音道:“还有这怪事,瞧着那莲池姑娘平日里呼前唤后的,竟然是只破鞋。”
刚说完,封氏脸色更加难看,刘氏轻拍了金氏:“什么同什么,这齐府高门大院规矩可大了,岂会允许这种事情?想必是莲池这孩子身子的问题,这才没落红的。”
虽然莲池是只破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也只能明说,刘氏说完这才对刘氏更加的亲昵,拉着刘氏进屋喝茶……
齐怀砚虽听的不真切,但也猜到一二,不觉一阵脸红,想不到这齐三爷居然是这种不检点的事情,可他转念又想了想,其中肯定有齐三爷的那个乳兄的撺掇,这乡下人一年年的大了,难免生起歹意;哪一次齐三爷出事不与那成三有关,如今三爷被罚着跪了一个的祠堂。
他现下没这么多时间管这些,现下最要紧的便是童试,过了日子也不用如同浮萍一般漂泊了。
日子也有了盼头,想完便又埋头苦读……
好几日,京师的齐知州带着一大家子人赶来了探望老太太,白姨娘在里头招待郑氏及两个堂姑娘;齐环帖还扎在官中没法子脱身,便又庶子齐元夕招待伯父,以及三位堂兄;六七位人来了,这府里的房间也不怎么够看了,一时间府里下人丫鬟又是搬箱子、又是清扫院子、晾晒新的绸缎被子,袖套等等,来来往往都是人。
趁着这忙的不落地的功夫,正是偷溜的好机会,齐元词抓住这机会,步履匆匆的一直走。
身边的小厮儒安守在后院正房门口,眉头紧缩,叮嘱主子道:“四爷,您说完就早些走罢,忙上交班的丫头便要来了。”
齐元词却是听也没听,脚步一直哒哒的走着,知道见着真人,那脚步才放缓,张嘴却似堵住,说不清楚话,忽而看着那窈窕婀娜的风姿,又想起自己的父亲,心中疼的不行,泪水不自觉的流出,喃喃的质问道:“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那宝桐回眸一看,正是盼颦秋水、眉蹙春山,嘴抹朱砂,更显诱人,原一位是老爷来找到,不曾想竟是四爷,媚眼登时暗淡:“你快些出去罢,如今我们男女有别,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是你自愿的?还是他强迫——”齐四爷咬牙切齿道。
“什么自愿不自愿,如今生米煮成熟饭,聊这些有何意义。”宝桐似乎不想在说话,慢慢的坐在绣墩上,擦着脂粉,描着眉毛。
“你为什么不等我,不等我开口。”齐四爷声音渐渐不甘,懊恼。
“爷不必等我,奴这妖妖翘翘的,高攀不起当你的正室娘子,如今老爷也是极疼我的,哪一样东西都是上好的。”宝桐淡淡道。
“他齐知州就那么好?有着几房妻妾,还去暗门子,年纪又大,你就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你从前说的话,怕都是幌子罢。”齐四爷没有一日不痛恨自己如今的身份,又是庶子,又没有宠爱,只能苟且渡日,便连他最爱的东西都只能拱手送人。
此话似乎激怒宝桐,她眼神一凌:“幌子?太太将我送去傻子家,你怎么不开口?若不是我命好,只怕就在那恶婆婆手底下过活了,凭什么我什么都未曾做错,就认定我是妖精,不让干着,不让干那,到底如今奴想明白了,你们既不帮我,还小瞧我,如今看你们还如何小瞧我,那些作践过的我的人,还不是跟哈巴狗一样捧着我,跟着你这个没用的孬货,一没权力,二没才华,你自己也不正眼瞧瞧你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没钱,别给我扯旧情,你快些走罢,如今我是你的长辈,这院子你还是少来。”
齐元契心神动荡,他在别人眼里竟是这样,手不自觉蜷缩,心中恨意涌起……
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利聚而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