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步步紧逼，我退无可退，我开始思考蛮力解决掉爹的可能性。

我猜这样的可能性小的可怜，几乎没有。

爹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木匠，而我常年面黄肌瘦，柴火棍一样的胳膊上没有半点力气，更何况我手边还没有武器。

我经常帮爹干活，刀刃上的技术还算不错。

如果有把刀，哪怕只是一把匕首，都能让我有保命的希望。

爹手中的那碗药离我越来越近，他痰音催命，‘闺女，为了你哥好，喝了吧，喝了之后你哥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喝？怎么可能。

我情急之下一把打翻了爹手中的药碗，漆黑的药汁洒了一地，苦涩的药味混着爹身上的酒臭味令人作呕。

那个粗瓷碗也一碎两半，我看着碗的碎片，心中腾起一股冲动。

而爹还在茫然。

他没想过，也根本想不到我会直接反抗，这种‘不自量力’的举动不像是我一个谨慎的人会做的。

我一把拾起地上的碎瓷片，狠狠喇向爹的脖子。瓷片粗而钝，我拼命喇了数10下才喇出一道血口。

爹一把掰住我的手，‘他娘的，造孽的白眼狼，反了天了不是。’

我饿了太久，手上的力气小的可怜，但在那一刻巨大的恐惧之下我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结实，手上的劲儿比斧头还沉重，我决然扭断了爹的手腕。

没有他痛呼的机会，碎瓷片已然割开了喉管。

我后知后觉地浑身发冷。

我，真的成功杀了爹？”

万赋雪嗓子干的发痒，她呷了口水，“知识点1，辨析阳间恩怨对阴间关系的影响，这和案子的后续发展密切相关。大家做好笔记，不要走神。注意，注意，注意！阳间恩怨和因果的具体参考文献可以在冥网万晓居里找到。”

旁边维修员的尖叫简直要刺破耳膜，“万女士你什么时候搓的论文？！我可不记得此时的万晓居里有这个方向的论文！我确定！我敢拿我的牛马人生发誓！”

万赋雪得意地眨了一下眼睛，“万晓居维修到后天，他们这会儿根本登不上去，等他们后天登上去的时候，论文也差不多搓完了。”

“万女士你？”

万赋雪摊开手，“走正常流程肯定不行，我知道。”

“您还能走什么另类流程？”维修员已经默默换了称呼。

“咱手里有八殿阎君的章啊！”

维修员忽然就结巴了，“万女士您确定吗？我、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你不是自带了基本办公功能嘛。”

维修员点了点不存在头，“是的，作为阴间基础鬼差，我们一直随魂自带办公功能，即使□□摔烂，即使手边没有符大龟，依然不影响我们办公，可印章没有就是没有。”

“但是在咱们账号的后台，有八殿阎君审核账号通过的私人章，你打开ps，选择仿制图章工具，在选项栏设置好画笔，然后再按alt键进行采样，这不就有章了。”

维修员缓缓回神，而屏幕内、包括卫逆司都已经炸开了锅。

“放心，我不会让咱俩沦落到拔舌地狱的！”万赋雪一边揉了揉维修员的脑袋，一边顺手打开了弹幕。

刚才她怕自己的注意力全在弹幕上，干脆关掉了弹幕专心叙述案件前因。

为了增加一点点震惊性，她选择了以“凌鹤寻自首”为开头，从灭门案受害者凌鹤寻的阳间经历讲起，给观众一种受害者大变凶手的奇异反转。

受害者三人的照片一直是案件的公开内容之一，因此观众可以很快意识到她并非凌鹤寻本人，不至于产生过于夸张的误会，但会产生绝对的冲击力。

按在弹幕开启符上的前一刻，维修员和她都放缓了呼吸。

这会儿万赋雪没有把证据砸到大家面前，更没有成功的押题的案例去堵质疑的嘴，甚至连可靠人士的官方站台都没有！

这种三无情况下，鬼都不知道弹幕会骂得多可怕。

万赋雪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启键。

“卧槽！牛鬼！”

“卧槽？？？？？”

“我刚才看见了什么！是卫逆司吗！”

“卧槽，卫逆司居然没有封号。”

“没封号......没封号好哇......”

“好个屁啊！卫逆司的账号进直播间说主播不是造谣，靠鬼，主播说的真的？”

“呜呜呜呜呜小鹤寻好可怜，我记得小鹤寻，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小鹤寻是全村最乖的宝宝。”

“呜呜呜我苦命的小鹤寻，她爹在望乡台上打她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阴府判决下来那天，小鹤寻也还是个12岁的孩子哇，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她怎么可能杀父杀母。”

“所以就是说，凌大人的上位真的有问题？”

“补药哇，凌大人真的是一个好官......”

“主播快点讲啊！还我凌大人一个清白。”

“主播出来啊啊啊啊，小鹤寻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鬼要把她做成鬼皮灯笼？不能够吧？！”

“救救孩子。”

与此同时，是和弹幕一起疯狂的礼物。

冥网直播间的礼物都可以直接兑换成功德劵，最贵的抵得上一万功德，最便宜的也有二十功德。

其中砸钱最狠的是一个默认ID：鬼民100000009号。

这位鬼民出手极其阔绰，上来就扔了10个轮回殿。

万赋雪暗暗算了一下，不禁咋舌。

鬼呀，足足十万功德。

鬼民100000009并没有询问与题目相关的内容，仅仅只是发了一句话，“主播，加个好友吗。”

万赋雪不作回应。

在当前的情形下，鬼民小9的好友申请更像是鬼差的威胁或监视。

她有意扩大自己直播间的影响力......但鬼差之间还是算了。

沉寂许久的“老爹小姑在油锅”也又一次出现在弹幕中，“凌鹤寻狠心，但她并不可怜。”

抛下一语后，这鬼又出现在了万赋雪的后台，“主播你知道的很详细，详细的有点可疑，我在鬼府，随时可以逮捕你。”

万赋雪跄跄叉掉了“老爹小姑在油锅”的私聊界面。

刚说着要和鬼差保持距离，转眼又一个鬼差贴了上来，心好累。

卫逆司衙门内，玄参手指敲得直冒烟。

整间屋子烟雾缭绕，鬼差这会儿全靠一口仙气吊着命。

忙，太忙了。

卫逆司成立以来头一次这么忙。

导员的直播间一下子踩了教培、造谣、迷信三个雷点，后台飞速飙升的数据之下是同比例增长的举报。

玄参手中烟灰乱颤，抖掉的火星子险些引燃他的袍子。

他入职八十八年以来头一次见识这么可怕的举报量，所有举报信息还都集中于一人——导员。

卫逆司没有太多办事原则，鬼差的字典里只有四个字，“民心所向”。

只要举报量够多就通通封号，没鬼在意小主播是否真的违规，封就完了！

可今天他却没办法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关掉导员的直播间。

因为司长说，“留着，给推荐位。”

玄参咬牙给了推荐位。

“草。”

隔壁工位爆出一声怒骂，“举报量翻倍了！”

“流水翻了两倍！”后面的工位补充道。

玄参胆战心惊地瞥了一眼日晷，“......再过三天，就是休沐了。”

在后面的同事说出流水翻倍之前，导员的直播间的功德就已经是本月冥网流水巅峰了。

1万功德能投入人道，10万功德能投入小富之家，100万功德能投胎权贵之家，1000万功德能选择下辈子的品貌才能，5000万功德能直接投入修仙道。

而上岸宝仅仅直播了半个时辰就狂赚50万功德。

玄参长吸一口烟气，“后面该热闹了。”

隔壁工位敲了敲烟斗，声音透着淡淡的死气，“不是热闹，是疯狂。”

对，是疯狂。

玄参双眼灼热地看着日晷黄历，上面的“休沐”红的灼眼。

他手边的日晷黄历是阴间最常见的计时工具。它模样是一个巴掌大的日晷，中心镶嵌一块透光的羊脂玉，这块羊脂玉是一个三指宽、半指长的日历，上面实时变化着最近三天的日期。

玄参这块日晷黄历的文字是清瘦有力的小篆字体，许是用的时间太长，字符边缘的墨迹已经开始模糊不清。

他一直琢磨要换块新的，但每次一下班就把单位的所有事都抛之脑后。

也或许是念旧，这块日晷黄历比他工龄长太多了，俨然已经成了3号工位上的不动产。

但眼下玄参没有太多时间看着黄历发呆。

休沐马上就要到了。

阴间休沐日时，几乎所有鬼民鬼差将同时休工放假。

当休沐鬼民离开岗位、打开符龟，最先看到的直播间俨然就是被玄参放在推荐位上的导员。

玄参蓦然捏了把汗。

这会是一波可怕的流量。

他尚且拿不准这波流量是好是坏，但一个事实赫然摆在他眼前——导员的直播间势必会掀起一波惊涛骇浪。

紧张之余，玄参那颗被上班泡得死气沉沉的心脏忽然“砰砰”跳了起来，心跳声一下更比一下强。

就在刚才，司长把管理导员直播间的工作交给了他。

或许……自己将带出一个爆火的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