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我为什么这么命苦啊?”从奥罗拉夫人的沙龙回来后,玛丽已经这样连哭带嚎了几个小时了。赫伯特镇定地掏了掏耳朵,对妹妹的嗓子和体力表示了无限钦佩。他觉得有朝一日,倘若俾斯麦家破产了,玛丽凭着这副至今没有破音的好嗓子,大约还是能转型当个歌手的,毕竟她哭得还挺有韵律感。
“你还是不是人家的兄长?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哭的吗?”一个人哭闹还是很无趣的,于是玛丽开始把矛头对准了赫伯特。
“哦,”赫伯特低着头,开始奋笔疾书。他发现放着玛丽的哭嚎做背景音,自己给卡罗拉特侯爵夫人的情书倒是能写得文采斐然,情致缠绵,一时间甚至希望她再多哭一会儿,“那你说吧。”
“兰曹他……他……呜呜呜……”玛丽泣不成声,抽抽搭搭,赫伯特灵感突至,奋笔疾书,画面居然十分和谐。
“他怎么了?”等写完一张纸,赫伯特终于有心情问问玛丽在哭些什么了。后者一抹眼泪,叽叽咕咕地和他抱怨起来:
“皇储孙殿下和我说,他有一次和教官外出实践,回来的路上恰好看到一个背影和兰曹颇为相似的人一闪进了个低等妓院,于是他回来后就叫人去调查……”
“等……等等!”赫伯特绿着一张脸,从玛丽这一句话话里翻找出无数的槽点,“皇储孙去了什么地方?居然能看见兰曹出入妓院?还知道是低等妓院!而且你一个女孩子,说到这种话题都不脸红吗?”
“我又没去妓院,我脸红什么?”玛丽浑不在意地一摆手,忽然又嗤嗤笑起来,“说到皇储孙去了哪里,那真是叫人笑破肚皮。”
“你变脸也太快了。”赫伯特对女人善变这一特点有了进一步深刻的认识,同时心神摇荡地想到了卡罗拉特夫人:她那样柔弱,那样忧伤,一定是个柔情似水,惹人怜爱的女子,决不会和玛丽一般胡作非为,上蹿下跳……
“这都是小事,”玛丽大大咧咧一挥手,对八卦趣闻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熟稔和关注,“总之皇储孙这件事其实大大有趣。你知道他的那个教官辛茨佩特吧?陛下和妈妈都很讨厌的那个。”
“知道。”自己母亲讨厌的人如果列个名单,大概能写满一个大笔记本。辛茨佩特要不是因为是皇储夫妇选定的教官,大约还在上面排不到好名次。
“那个人的教学方法奇奇怪怪,严厉又苛刻。他还非要皇储孙去体验平民生活,这一次也是要他去做这种实践。”
赫伯特和皇储孙威廉更为熟稔一些,知道对方的性格很有些叫人一言难尽的地方。他反倒不怎么反感辛茨佩特的教育方式:
“叫皇储孙多和社会接触是好事,毕竟他是要继承皇位的,不能长于深宫,不知世事。”
“但也不能让皇位继承人身陷危险呀,”玛丽兴致勃勃地讲述起她所知的情况。这一刻,她和兄长是和解的,或者说,只要愿意听她唠叨八卦的人,就都是她的朋友,“那个辛茨佩特,他带着皇储孙和海因里希王子去了莫阿比特。”
“那不是个底层人聚居的地区吗?去那里做慈善?”赫伯特觉得自己想象力贫乏,可能日后不能从事教学事业。
“哈哈哈,才不是呢。在柏林城里,数那里的居民最讨厌霍亨索伦家族的人。辛茨佩特却还要两位王子乘坐带着徽标的皇家敞篷马车。”玛丽饶有兴致地盯着信,眼里精光四射,颇有玛尔维妮当年的风范。
“那不是找打吗?”赫伯特突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其实挺仁慈挺放任的,实在是一位好母亲。
“可不是。他们果不其然被骂得狗血喷头,还被一群人丢石块。幸好车夫敏捷,连忙驾车带他们跑掉了,”说到这里,玛丽又扁扁嘴不开心了,“也就是这忙乱中,皇储孙好像看到了兰曹。”
“逛妓院也该找个高等的,去那种地方的妓院,实在太不体面。”赫伯特不认为流连花柳之地是个值得大书特书的错误。但做事不体面,或者像布莱希罗德的儿子那样,带着放荡的女人出现在错误场合,那就无可饶恕了。
“赫伯特!”玛丽气得对兄长直瞪眼,在女孩子,尤其是未成熟的,不曾经历过婚姻的女孩看来,出轨这种事向来是罪无可赦的。
“哦。这件事很好解决啊。反正母亲始终不同意你和他的爱情,你不妨就此分手,母亲估计不仅很高兴,还能帮你出口恶气也说不定。”赫伯特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只是有些叫人生气罢了。
“哪里有那么简单?”玛丽一声长叹,赫伯特心头一抽:
“莫非你和他……你自己要死,不要拉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滚!你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瞬间反应过来的玛丽小脸涨得通红,鼓着胸脯,斗鸡一样瞪着赫伯特,“我要和母亲揭露你!就说你背着她谈恋爱,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你是真的要我死啊!”虽说业已成年,但赫伯特还是对母亲畏惧得要死。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堂堂皇帝不也对母亲怕得哆嗦吗?
“不能为她去死的爱情还叫什么真正的爱情?”玛丽嘀嘀咕咕,很是在心里鄙视了一番兄长的懦弱畏怯。
“你倒是为兰曹去死啊!”如果他们再小个十岁,赫伯特发誓自己要把玛丽按倒,好好打一顿。
“我不爱他了呀!”玛丽回答地理直气壮。
“那就赶紧分手,别给我找事!”
“不好分呢。我私下里见过他父母了,还同意了婚约,可能这算是……私下定亲了?”玛丽耸耸肩,歪着脑袋看着赫伯特。后者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母亲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啊?”
垂头丧气的赫伯特最后只得出了一个和玛丽相同的结论——这件事可不能让母亲知道,否则他和玛丽是要被一并打死的!但到底要如何了结这一切,他和玛丽一样没有头绪:
“你和他之间究竟没什么,所以旁的都不用担心。只是怕他家里把你和他有私下婚约的事情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着实大大不利,对家族名誉也大有损害。”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劳你费心,自己就解决了。”玛丽咕哝着,同样心烦不已。
“我们得想个办法,让兰曹家哑口无言,让他们自己理亏,不敢说出什么来。”赫伯特飞快地转着脑筋,把他母亲惯用的威胁利诱的手段都想了一遍,可总觉得威慑力不够大。兰曹家身份不高,很难用前途被毁来胁迫。至于利诱,什么利益能比娶到宰相的女儿更有吸引力?赫伯特一时间更加发愁了。
“我倒有个主意!”反倒是玛丽冥思苦想半晌,忽然一拍手跳了起来。
“什么主意?”赫伯特第一时间并不感到峰回路转,反而心跳加速。他深知,自己这妹妹想出来的东西,八成都是馊主意。
“不能告诉你,你又帮不上忙,这事要皇储孙配合我!”玛丽兴奋得满脸红光,蹦蹦跳跳,如释重负地跑去写信。赫伯特的心脏上上下下晃悠了好几圈,终于嘭咚一声炸开了。他自暴自弃地一跺脚,决定自己全不管了!反正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自己的错,自己且去给卡罗拉特夫人再写一封情书。
不过玛丽终究不是过分莽撞的人,在给皇储孙威廉写信的时候,不忘给自己那待在皇帝身边的小弟弟也写了一封。可怜的比尔小小年纪就要参与处理如此复杂的问题,小脑瓜一时都要不灵光了。于是他决定先帮姐姐去皇帝口中探探口风。
可叹这过程从一开始就不很顺利:
“我可要快些痊愈,一刻都耽误不得。”
听到威廉这感叹,比尔乖乖巧巧地依偎过去:“您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了呀。”
“但距离全然康复还有距离,”威廉叹了口气,揉揉比尔的脑袋瓜,又抬着他的尖下巴端详,怎么看都觉得奥蒂莉亚年轻时的影子相当重,“我能好得这么快,都要拜你母亲所赐。”
“咦?”比尔直觉威廉话里有话,他连忙堆起一脸可爱的笑容,“妈妈她怎么啦?”
“你的好母亲都不来看我,倒是听说皇储很支持她的各种政策。”威廉的话语里有浓厚的忌惮,连比尔都听得心里一咯噔,差点挂不住笑:
“我从没听妈妈说过啊,她的身体这几年一直都不大好,一有时间都是往乡下跑的。”
威廉把比尔往怀里抱抱,恍恍惚惚想到奥蒂莉亚小时候直往自己身上爬的模样,一时间心头柔软不少:“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比尔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往威廉怀里又靠了靠,琢磨着怎么帮姐姐探探情况。正巧威廉开口感叹:“你这孩子怎么看都还是像你母亲多一点,没多少我的影子。”
想到母亲不止一次跟自己唠叨说,皇帝从小丑到大,比尔深深感谢造物主对自己的仁慈。不过他还是借机想到了怎么把话题往玛丽身上引:
“还是姐姐更像妈妈一点,我很久没见过姐姐了,陛下也没有吧?”
“我也不想见她,”威廉咕哝着,对玛丽没一点好感,“你不要和她过多来往。你那个姐姐,离经叛道,胡作非为,全是让你母亲给宠坏了。和她接触多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还想让姐姐进宫陪我玩呢。”
“可不要这样!她一进宫,非但会带坏你,只怕我那些孙孙们都要被带坏了!”
比尔在心里深深为玛丽鞠了一捧泪:她和皇储孙私下联系的事可不能让陛下知道啊,否则一定会掀起腥风血雨的!
这一个星期跑得太累了,下章再补点背景~~还是决定给玛丽换个老公,兰曹实在是……emmm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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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教育问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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