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希罗德家的宴会从来是柏林城里最奢华的，即使宴会的主人正面临各种困扰。官司一个接着一个，这显然证明他已经和奥蒂莉亚一样，成为了某些团体的目标。但这不算什么，任何一个身居高位者都不可避免遭到来自下层的攻击。这一点上奥蒂莉亚也有相同的困扰。

布莱希罗德乐于旁人把自己和效忠的主人联系在一起，总比把他和犹太人联系在一起好。似乎就是这些年来，犹太人和非白人渐渐被视为低人一等的存在。犹太人被描述为具备特定体貌特征的群体：深色的油腻头发，鹰钩鼻，肥厚肉感的嘴唇和矮胖的身体。布莱希罗德揽镜自照过，自认为不具备上述特征的任何一个，但从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中，他依旧能感受到明显的歧视。在他宴会的来宾中，这种目光尤其多。

然而他不必理会这些目光，反正当着他的面，来宾们也只有恭维的份儿。至于各种不爽的讥讽，他们自会留待宴会结束后再议论。没有人敢当面讽刺布莱希罗德，看在皇帝的份上，看在奥蒂莉亚的份上。

布莱希罗德的乡间宅邸正是当年从罗恩手中高价购得的，足相当于买入价的三倍。奥蒂莉亚曾经刻薄地评论过此事：

“当然应该多出钱，尽管以罗恩之抠门，他对房屋翻新的投入无论如何都接近不了这个价差。但毕竟布莱希罗德买的是陆军元帅的房子。”

但这座宅邸的地理位置委实非常好，正位于柏林的西南，距离市中心15英里，距离波兹坦皇宫仅仅5英里。因为布莱希罗德在购买时的慷慨大方，他和罗恩的关系也变得极为融洽，甚至保持着书信往来。说到这里，布莱希罗德不禁想到，罗恩近来的书信日益稀少，据说是因为病得十分严重。宰相不知道是否会抽出时间去探望他。

而买下宅邸后最让布莱希罗德感到荣耀的，便是一年前皇帝威廉的到访。他辛辛苦苦许多年，一直把自家花园的罕见鲜花送到皇帝夫妇手中。高价从普鲁士一路胜利的战场上收集了近2000块石头。和皇帝的亲随个个关系亲密，如果这再不能换来一次皇帝的到访，那他未免太挫败了。

不过即使这样，威廉也拖了两年才到访了他的别墅，只停留了一个小时。这已经足够布莱希罗德兴奋了，毕竟他们还讨论了近东危机呢。威廉的朗读官施耐德事后给布莱希罗德写信，让他彻底吃了一颗定心丸：

“陛下很满意您舒适的家，贵夫人的喜形于色特别令他高兴……”

这些都被布莱希罗德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奥蒂莉亚，后者甚至在和威廉见面闲谈时提过一句：

“布莱希罗德夫人做了什么让您这么高兴？真是有趣，凯斯勒夫人之后，难道您又另有物色？”

一说到情妇的问题，威廉也不由得在奥蒂莉亚面前赧然：“不要胡说八道。我现在和凯斯勒有联系，完全是因为她那女儿的缘故。我之所以对布莱希罗德夫人另眼相看，只不过是……哈，算了，不和你说了，免得你告诉布莱希罗德。”

“陛下这就没意思了，说话说一半实在惹人厌。”奥蒂莉亚一连串的白眼扔过去，威廉只好偃旗息鼓：

“好吧好吧，那我直说了。我是真的喜欢看到她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大惊小怪的模样。”

“陛下实在是非常无聊。”奥蒂莉亚决定以后少让威廉去教育比尔，免得把挺聪明的小儿子教得无趣起来。

这一切比尔自然不知道，他正因为有机会可以出宫玩耍，还可以见到哥哥姐姐而开心。虽说他和威廉相处融洽，但后者毕竟是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和他着实说不到一起去。不过或许是出于老人对孩子天然的疼宠，以及比尔那甜美无辜的相貌，他在威廉面前说的话向来很有用，否则也不会说动威廉同意皇储孙一起出来玩耍。

玩耍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是皇储孙和自己的姐姐有所密谋。可比尔并不知道他们谋划了什么，皇储孙严守着机密：

“小孩子不要知道那么多，你只要想办法带我出去见你姐姐就行了。”

“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比尔忧心忡忡，皇储孙威廉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住口！胡说八道！我不喜欢老女人！”

“也……也不是很老吧，”比尔立即底气不足，在小孩子眼中，玛丽的确不小了，“唔，好像是有点。”

威廉则是小心翼翼，他可不希望自己过于高调，事后引来教官辛茨佩特的教育。要知道布莱希罗德家的宴会尽管社会地位很高，但却是军官的禁区。这很不同寻常，因为身着体面制服的军官向来是社交界不可缺少的元素。没有军官到场的宴会都不被看作举办成功，布莱希罗德当年却冒撞地得罪过军官团。

具体的事件各人说法不一，时间地点倒是确定的——正是布莱希罗德为庆祝获封贵族而举办的盛大宴会。据说布莱希罗德当时请求一位宫廷高官列出合格军官的名单，并表示说：

“别邀请平民，我希望参加者全是我们贵族。”

而另一个版本则更富有戏剧性，是说布莱希罗德当时指责了一名上尉带了一位资产阶级出身的军官赴宴：

“我的朋友，我们不能那么堕落。”

这话自然很不入耳，上尉当即带着其余军官纷纷离席。布莱希罗德只好当场做出正式道歉，他们才陆续归座。从此之后，军官们无声地抵制着他举办的活动，再不肯光顾他家了。

但现在，军官们不肯出席带来的屈辱就要一扫而空了，皇储孙殿下亲自驾临了。如果可以，布莱希罗德甚至希望亲吻比尔的脚尖，感谢他作为传播福音的使者，带来了皇储孙本人。他热情洋溢地邀请皇储孙随意赏玩消遣。威廉虽然惦记着和玛丽的会面，但布莱希罗德家中豪华奢侈的风格还是深深吸引住了具有同类特质的他。

在威廉眼中，布莱希罗德的宅邸也足以称得上是一座真正的宫殿了。宴会厅宏伟到可以容纳帝国主要大臣全部出席。整座宅邸都是用稀有的大理石建成的，不是大理石的地方便是用黄金装饰的。廊台上的音乐家只演奏瓦格纳。

“幸好妈妈是从不到这里来的。”比尔咕哝着，瓦格纳作为奥蒂莉亚政敌施莱尼茨妻子最爱的音乐家，惨被奥蒂莉亚从自己能听的音乐的名单中踢出去了。

“那是谁？”威廉偷偷询问着比尔，后者顺着看过去，只见沙发上独自坐着一个看上去十分刻薄的小个子女人，身上披挂着无数珍珠和钻石，活像个移动的宝石架。

“那是布莱希罗德夫人。是他早年一文不值的时候娶的。”比尔的好记性显然承自母亲，对只有一两面之缘的人，他也能记个七七八八。

“看着和他不甚相配，”威廉和乃父乃祖都不大一样，很喜欢啰啰嗦嗦发表些得罪人的评论，“也配不上她的财富。”

“比尔，”早已等得心焦的玛丽一眼就看到了小弟弟，她拎着裙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在比尔的脸颊上亲了又亲，把他弄了个大红脸。然后她才看向威廉，速度飞快地行了个礼，“殿下也来了。”

“这么有趣的地方，怎么不早点介绍给我？”威廉明显和玛丽相当熟络，这一点比尔想破了脑瓜，也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臭味相投，聚在一起的。

“一来我怕皇储妃知道，她最不喜欢和跟我家有关系的人往来了，平白无故的，我可不去触她的霉头。二来您被管束得严，等闲出不了宫闲逛。白告诉了您，您又来不了，心里痒痒的还不要怪我？”玛丽揉着比尔的小脑袋，悄悄把赫伯特的位置指给他，叫他去找赫伯特。

“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和普通人一样上高中了，到时候就能自由些，四下走动走动了。”威廉对此满怀憧憬。

“您要是肯光顾，就是让布莱希罗德一天办十场宴会他也愿意。”玛丽笑意盈盈。威廉虽然之前不曾踏足此地，但对于主人布莱希罗德的名字，他是不陌生的：

“过去我只知道他有钱，还乐意四下捐款。但亲眼看见和耳闻总是不同的。我听说近来因为施托施将军的请求，他还给一个莱茵小镇捐了一大笔钱建新教教堂。”

“别让妈妈知道。”对某些名字，玛丽是相当敏感的。她之所以胡作非为，还没被母亲就地正法，完全是因为她清楚自己母亲的底线在哪里。

“宰相殿下的仇家实在太多了一点，列出名单来怕得有好几米长。”威廉嘟囔着。他对奥蒂莉亚还是有些天然的畏惧的，毕竟连自己视作功业可堪匹配历史上的大帝的祖父，都在奥蒂莉亚面前低眉顺眼，不敢造次。

“您小心不要上了名单就好……”玛丽差点好心地告诉威廉，反正他父母已经在名单上躺了好多年了。不过她想到了正事，忙压低了声音，“那件事，您帮我安排了吗？”

“人选都妥当了，到时候你负责引人来就好。”威廉得意洋洋，恨不得亲自动手，跟着胡闹一番。

“多谢殿下，您帮了我，以后我也帮您。”玛丽显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整个人都卸下了重担，开始变得笑嘻嘻的。

“姐姐和皇储孙殿下到底在策划什么？”比尔偷偷扯着赫伯特的袖子，“我怎么有些不好的预感？”

“随他们胡闹去吧，终归与我们都没什么干系。”赫伯特朦胧有点猜测，但故作一无所知，免得不得不为此负责。

“可是，皇储孙牵扯进来，万一闹出什么乱子，陛下是要发脾气的。”比尔一脸忧心忡忡。皇帝倒不至于像奥蒂莉亚那般暴跳如雷，大吼大叫，但哭哭啼啼，啰啰嗦嗦也是很要命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赫伯特口中胡乱应着，忽然一扭头看到了兰曹的身影，远处似乎他的父母也在。他顿时觉得，比尔的预感八成是要应验了。

19世纪70年代，种族主义开始在欧洲盛行了，而且因为披了科学的外衣，所以传播很快~~布莱希罗德泪流满面〒▽〒主人，他们欺负人啊~~

二货……现在还是个二不拉几的傻小子，还没有搞事的能力……二货上中学，非常不受同学欢迎，大学反而好一点，可能太中二了不可爱~~

PS：决战中途岛还是好看啊~~刷刷刷~~这年头难得看到个正正经经拍战争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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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教育问题（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