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是一个接受别人威胁的人吗?并不是,除非威胁他的人是奥蒂莉亚。但现在他也厌倦了对方三番五次用辞职相要挟。有时候他真想回一句:“那你辞职好啦!”当然,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面上的不满他会用另一种方式表露出来:
“宰相太过分了!难道她觉得事到如今,我能在几天之内找到替代她的人选吗?”
威廉把抱怨说得山响,一扭头也给奥蒂莉亚写去了信,内容十分简单:“如果你决意辞职,那我就决心退位让贤。”
气呼呼的两个人就这样,把信从柏林送到加施泰因,又从加施泰因送到柏林,一个一个在信里抱屈。传信跑腿的人感觉自己累得活像条狗,而信里的内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是说如果对方再执拗下去,自己就要让位不干了。
“陛下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奥蒂莉亚气鼓鼓的,决定烦也要把威廉烦死。于是她指示说每天都要给皇帝发一封电报,把自己的心境告诉给他。
而威廉被雪片似的电报淹没,却又不知该如何对付奥蒂莉亚,只好和霍恩洛厄抱怨连连:“我猜宰相对我很不高兴是不是?但她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地为我想想呢?”
“或许陛下试着和宰相真诚一点剖白?”霍恩洛厄有气无力地建议着。皇帝和宰相的矛盾让他身心俱疲,他觉得皇帝和皇后之间都不会闹出如此巨大又频繁的矛盾。
威廉听取了他的意见,又给奥蒂莉亚写去了信:
“你试着设身处地从我这方面想想,我是去看一个我的私人朋友,我的亲戚,时局好与不好时他都是我的同盟。我们相见,他把导致误会的话解释清楚了,我们的会谈取得满意的结果。现在要我同时跟其他国家联盟以反对这位君主,也就是说要我在他背后做和我的承诺不符的事,是不是?我不愿意也不会否认你与安德拉西及奥地利皇帝进行的计划,所以在维也纳,你可以讨论万一我们与俄国的不和严重到邦交破裂地步时的对策。但是我的良心不允许你与奥地利订立任何条约、合作或联盟。”
“现在陛下写过的信也跟厕纸差不多了。”收到信的奥蒂莉亚不为所动,甚至还想翻个白眼。而且她毫不惧怕皇帝的威胁,因为内阁所有的大臣都赞成自己的政策。再说自己在维也纳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自己都对此印象深刻,俄国人不可能不为所动。
因此当奥蒂莉亚暂且把不听话的安德拉西搁置一旁,回到柏林时,沙皇的特使沙皇特使彼得·沙布罗夫已经在等着和她见面了。奥蒂莉亚却不急着先见他,反而先去了内阁,大声把自己的辞职请求念了一遍。
她的做法相当冒险,毕竟在朝野中,她的敌人远比朋友多得多,下属中不忠诚的远比忠诚的多得多。但是内阁已经被她之前许多次演讲中描述的德国-奥地利的二元联盟迷住了,这仿佛是以新形式重现过去的德意志邦联。所以当听到奥蒂莉亚说,如果皇帝不在和奥地利签订协议上做出让步,他就准备请辞,整个内阁都爆发出一片对她的支持之声。
这种呼声不可能不传到威廉耳朵里,他那几天周围的气压低到比尔都贴着墙根走,乖乖去作军事训练,一点不敢逃课。如果只是失掉自己的宰相,或许威廉还可以勉强承受,现在这架势,搞不好政府都要跟着解散了。
到头来,还是威廉要垂头丧气地举起白旗。但他实在心怀不满,只好喋喋不休地抱怨说,要给沙皇写信:
“在维也纳所签的条约,与我的名誉和责任感相冲突。我斗争到现在,全部的反对计策都用尽了。我现在可以答应宰相的请求,只有一个条件,要把这次盟约的种种动机写成简报通知俄国。我不知道我将变成什么人!沙皇将认为我欺骗他,因为我曾写信给他。可我又要听俾斯麦的话,亲口说我意在‘维护我们祖先的遗业’。”
奥蒂莉亚可不管威廉有什么怨言,她只需要他同意两国的盟约。当然,威廉还要最后做一次努力,他给奥蒂莉亚又写去了信:
“既然我们满足于奥地利在法国攻打我们的时候坚守中立,那为什么我们用全力帮助奥地利对抗俄国?我们为奥地利做什么对抗俄国的事,奥地利也应该替我们做些什么以对抗法国。这是不平等的条约!现在所提议的条约必将逼俄国与法国亲善,滋长法国人报仇雪耻的渴望!法国最乐意的不就是把德国与奥地利同时置于两个敌对阵营吗?所以我们必须维持三皇同盟,不能破坏它,导致其他两国另外成立联盟。一旦德奥联盟的条约泄露出去,或是仅仅被人猜到它的存在,法国和俄国就不能不联合起来。”
奥蒂莉亚并非没做过这种努力,然而安德拉西全不同意,他就认定了最初的协定,半分不肯更改。奥蒂莉亚也就由了他去。她不得不考虑到舆论问题,现在南德邦国都对协定持欢喜的态度,议会几乎所有的党派又都赞成于此,奥蒂莉亚得借机笼络他们,为日后其他政策打好基础。
何况与俄国相比,奥地利还是要弱小。正如她对下属说的:“同一个**君主,一个半野蛮而不受压制的民族结盟,是很危险的。但是同一个比较弱小的国家联盟却有许多好处。假如我必须选择,我愿意选择奥地利,这是一个立宪制国家,爱好和平,又在德意志帝国的枪炮射程之内,我们的枪炮可无法打到俄国去。”
威廉最后的努力宣告失败,他只好偃旗息鼓,同意订立协定。只不过在签字时,他不忘在旁边写下备注:“使我签字的人将来要对此协定负责。”
此类备注威廉也不是写了第一回了,奥蒂莉亚全不放在心上,照旧下令让德奥两国在维也纳签字,协定终于是成功签订了。内容依旧是之前商谈的那些,条约的有效期限定在了五年。
而威廉此时只好抱着比尔嘟嘟囔囔:“全不当我是个皇帝。我在任何问题上都做不了主。你母亲就是在欺负我年纪大没力气去找新人。”
比尔简直泪眼迷蒙:说得好像自己能做了母亲的主似的,没看见她把亲生儿子往宫里一丢,都不管死活的吗?还不是欺负自己年纪小!
奥蒂莉亚当然没时间去管小儿子,如今她对英国人的撩拨总算取得了些成效。当初在和奥地利接触时,她就让驻伦敦大使明斯特伯爵公然去试探迪斯累利:
“倘若我们与俄国发生冲突,英国将采取什么政策?”
“我向来把德国和奥地利当作英国最天然的盟友。我很重视和德国保持良好的关系。”
迪斯累利的回应固然是积极的,但好像有些太过积极了。奥蒂莉亚也不知道是不是明斯特转达自己的话时出了什么问题,反正迪斯累利似乎把这理解为,她有意和英国建立联盟关系。他甚至还说,英德联盟一事只有当外交大臣索尔斯伯里也在场时才能进行讨论。
然而奥蒂莉亚是不想建立这么明确的关系的,她就是想放出个信号,宣告德俄关系的恶化,大半是做给沙皇看的样子。因为以前她但凡和英国人接触,俄国人要不了几天就能得到消息。现在沙皇的态度开始改变了,英国人也就该被她抛到一边去了。
又是德奥同盟的谣言,又是德国人和英国人频密接触,这足以使沙皇感到警觉。他的态度渐渐软和下来,先是给威廉写去了一封诚恳的信,表示自己理解德国和奥地利保持良好关系的必要性。随即他便疏远了奥蒂莉亚甚为厌恶的哥尔查科夫,把重要的决策都交给哥尔查科夫的代表尼古拉·吉尔斯来做。吉尔斯是个新教徒,有瑞典血统,相比哥尔查科夫,奥蒂莉亚自然更欣赏他。另外,他还把驻柏林的大使换成了之前和奥蒂莉亚接触的沙布罗夫,指示他要和德国缔结必要的盟约,以取得他们对俄国的支持。
现在俄国的风向彻底调转过来了。
奥蒂莉亚对此自然是万般欢迎的。几番相互试探后,她直接告诉沙布罗夫,为着欧洲的和平安定,最好的办法还是重建三皇同盟。和奥地利结盟也不过是为了在哈布斯堡君主国同西方列强之间挖一条鸿沟。这个建议沙皇是相当欢迎的,他立即指示沙布罗夫就此和奥蒂莉亚深谈下去,奥蒂莉亚的曲线政策看来是奏效了。
要是对付皇帝能这么简单就好了。奥蒂莉亚嘀嘀咕咕着,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脚步去见威廉。她现在一想到要面对威廉无休无止的抱怨和唠叨,就像被家长从被窝里拽出来,赶去上学的小孩一样,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不情愿。现在到了宫里,听说专为王公大臣布道的阿道夫·施托克牧师也在,她就更不舒服了。
施托克现在传道时致力于往里面添加一大堆反犹主义的内容。这也是被社会上的风气所影响。如今人人都觉得犹太人要为德国经济的萧条负责任,认定他们把控了舆论,指责自由派给予犹太人的自由过多,反而侵占了德意志人公共生活的空间。
奥蒂莉亚对此事一言不发的。她固然对犹太人没有过多的反感,但反犹情绪可以削弱自由派,这正合她的意思。反倒是温德霍斯特四处奔走,强烈谴责反犹主义,认为全体国民,包括犹太人在内,都享有平等的权力。
不过奥蒂莉亚挺反感施托克,更反感让比尔接受这夹杂了不知多少私人感情的传道,于是她先不进去,只叫人把比尔提溜了出来,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后者有气无力,且不抱希望地环住她的头颈:
“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得到解救啊?”
“好啦好啦,今天就救你出去。”奥蒂莉亚捏捏比尔的小脸蛋,觉得自己近来确实不大重视小儿子,再想想待会还要面对威廉那张垮着的老脸,她实在心里腻味。于是干脆就这么抱着比尔,一溜烟地扭头就走,边走边随口吩咐,“告诉陛下,我先把我的小宝贝儿救出去,过两天再来和他汇报最近的局势。”
“妈妈你真是最好的妈妈!”终于获救的比尔差点在奥蒂莉亚怀里就蹦起来,他终于不用再做什么军事训练了,天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当什么军官啊!
威一炒鸡委屈:妞妞她就欺负我~~
妞妞炒鸡委屈:威一他就欺负我~~
比尔嚎啕大哭:你们明明都在欺负我!!
哥尔查科夫1892年退职,1895年才GG,享年八十六~~据说是在巴登巴登中毒死的~~宰相恶劣地表示,他是听信医生返老还童的忽悠,瞎吃药吃死的~~可见自古不要瞎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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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纵横捭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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