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蒂莉亚现在被禁止暴饮暴食，禁止吃油腻生冷食物，然而这两条禁令实在不怎么奏效。而另一条禁令她无可奈何地服从了——医生禁止她下雨天在花园散步。这倒不是证明她终于听话了，只是证实了她确实身体虚弱。但这令她异常烦躁，甚至不让几个孩子陪伴自己，只是抱着家里的几条狗，气闷地瞪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

听说奥蒂莉亚是这么个病情，威廉简直也翻着白眼不想搭理她。虽然老皇帝饮食上的注意并非出于养生，纯粹是由于吝啬，但这不妨碍他私下里对宰相表露出十二分不解：“做什么要吃那么多？六个鸡蛋，我一天也吃不了这个份量。”

好在奥蒂莉亚不需要去内阁，政府也能按照她的设计运转。她所设想的德意志帝国印花税法如期被提交到上议院讨论。但一些极小的邦国很不喜欢这套法案，尤其不喜欢其中向邮政转款和邮政账户预付款的收据征收印花税的条款。

这些人口不过几万的小国过于弱小，甚至无力长期在柏林派驻大使，只好把外交事宜委托给大点的邦国。但他们的呼声却不能被全然无视，因此最后上议院以30票对28票的微弱差距，否决了奥蒂莉亚的印花税法。

蒂德曼自然要把结果通报奥蒂莉亚，只是他赶到对方住所时已经是深夜了。他知道奥蒂莉亚睡觉时绝对禁止打扰，因此便不声张，只是静悄悄地住下。第二天他一大早起来，却被仆人告知，宰相十点钟要见到他。

“上帝啊，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蒂德曼大为惊奇，他可是知道，宰相不睡到中午是决不起床的。

怀着十二分的惊讶，蒂德曼赶到奥蒂莉亚的书房，看到的便是一张黑沉沉的脸。蒂德曼察言观色，马上明白对方现在正勉强压着暴躁的脾气，他立即把本就轻缓的声音放得更低，生怕惹来一顿叱骂。

“殿下今天起得早。”

“可不起得早！我一晚上都没睡着！”满肚子起床气的奥蒂莉亚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横竖睡不着，干脆起来工作算了。”

“殿下还是要注意身体。”蒂德曼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根里，看到奥蒂莉亚在书桌边坐下，他才暗暗松了口气，开始和她汇报起投票情况。

“投票反对条款的有30个邦国，他们联合一气把事情搞砸了。”

听到这话，奥蒂莉亚当场发出了一声冷笑。她靠在扶手椅上，一张脸不知是因为羞愤还是因为病痛，烧得通红，特别是两块颧骨，红得像烫手的炭火：“好得很，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有这么一帮人在，我看我也干不下去了。”

她立时催着蒂德曼代她拟定草稿，要求免去自己的职位，让皇帝直接负责此事：

“我既不能代表普鲁士、巴伐利亚和萨克森的多数派，也不能利用自己的权力发表演讲，干预投票，毕竟我只得到了少数派的支持。我看我还是辞职来得干净。”

这种事一年到头总要发生个十次八次的，蒂德曼已经轻车熟路，很知道如何变换不同的措辞给皇帝写辞职信了。这一次奥蒂莉亚显然十分恼怒，或许是因为她生着病的缘故，脾气显得格外暴躁：

“这次的辞职请求要用最快的速度送达宫中。官方晚报上必须发布关于我辞职的正式通告。”

蒂德曼暗叫不好，虽然知道宰相不是动真格的，但通告之类的东西一旦发出去，万一弄假成真了怎么办？他连忙借故出去，把留在奥蒂莉亚身边的玛丽和比尔都找来，让他们去安抚奥蒂莉亚的情绪。

然而这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奥蒂莉亚眼中比尔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她自然不重视他的意见。至于玛丽，奥蒂莉亚看见她更心烦，强忍着不对她大吼大叫已经是尽到母亲的责任了。谁也不能让她平静下来，为了不把自己搭进去，蒂德曼只好同意立即去为奥蒂莉亚操办辞职一事，然后溜之大吉。

不出意外，威廉又被奥蒂莉亚气得胡子直翘，原地跳脚：“胡闹，简直胡闹！这才过了多久，又给我来这一套！她就是觉得这可以挟制我是不是？”

“就算如此，陛下当真敢允许宰相辞职吗？”莱恩多夫觉得威廉大可不必如此生气，照例拒绝就好，毕竟身体要紧。

“不敢……”这是最让威廉垂头丧气的一点，他愁眉苦脸地把辞职信丢给莱恩多夫，按惯例吩咐他，“去写回信，说我拒绝她辞职。”

莱恩多夫恭恭敬敬地一低头，他手里现在又十多种拒绝宰相辞职的模板，回去要不了十分钟就能炮制一篇声情并茂的拒绝信。只是他琢磨着，宰相再按照这个频率辞职下去，模板过不了多久就要不够用了。

皇帝那边按惯例拒绝了宰相的辞职，但正式通告还是被报纸发了出去。这下小邦国们紧张不已，大使们四处奔走，宰相靠一己之力把所有人都弄得坐立不安。非官方的报纸纷纷猜测，这正是宰相的狡猾之处，她在利用大家的恐慌，好迫使代表们同意她的法案。

不知道他们的猜测是否准确，但奥蒂莉亚的确凭这一手逆转了风向。没过几天，议院又一次开会，这次大家一致通过了宰相了印花税法，奥蒂莉亚成功了。但这并不能让她心情愉悦多少，她又开始生气了。

“这次是因为什么啊？”蒂德曼觉得自己的头发在大把大把地掉，宰相的心愿不都达成了吗？为什么又恼火起来了呢？

“萨克森国王今天来拜访母亲了，”玛丽也是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话题，可能国王没有一直顺着她的意，附和她，她就一直气冲冲的。”

蒂德曼也被噎得说不出话：“以宰相如今的身份，何须在乎一个小国的君主？他们对她而言有何意义？”

见到奥蒂莉亚后，他也是如此规劝的。但可能由于生病的缘故，奥蒂莉亚就像是钻了牛角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不过蒂德曼总算了解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今天和来访的萨克森国王聊了一阵子天。大概是聊到了有关印花税法的一些事，国王说了一个和她不同的观点，奥蒂莉亚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神情阴沉了下来。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国王马上就改了口，态度妥协起来了。然而奥蒂莉亚依旧不依不饶地和他争执起来，最后国王只好悻悻离开：

“我真感到遗憾。宰相殿下是不幸的，因为她听不到反对的观点，只会在脑子里推测一些不可告人的动机。”

当然，国王的抱怨并不能改变奥蒂莉亚的脾性，也不能阻止旁人对她的顺从。毕竟现在几乎所有人都顺着她的意思，领头的便是堂堂德意志皇帝。威廉虽然每次都有些埋怨之词，但却是第一个时时处处都顺从于奥蒂莉亚的人。

他不顺着奥蒂莉亚也不行，毕竟她还在为德国的外交关系奔忙。和奥地利虽然敲定了协议，但后续谈判一直延宕。安德拉西的后任海默尔希望证奥匈帝国对土耳其欧洲部分的统治以及英国对土耳其亚洲部分的统治。奥蒂莉亚却不能同意，俄国人已经调转了风向，她自然要帮忙维护他们在达达尼尔海峡的利益。

为此她还和沙布罗夫保证说，俄国这样的大国强国不能轻易被英国人从黑海赶走。这并不是说明她对沙皇就没了芥蒂，只是俄国可以威胁到英法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利益，这正符合她打造均势的设想。

然而在奥蒂莉亚推行政策的时候，她出乎意料地遇到了一个之前没有预想到的大麻烦。那就是英国议会此次选举，竟然是格莱斯顿打败了迪斯累利。这下镇定如奥蒂莉亚也不由得慌了手脚。在她看来，格莱斯顿这个人可不比迪斯累利好对付。

特别是格莱斯顿在竞选时的各种演讲，都和奥蒂莉亚的外交构想背道而驰。他强烈抨击欧洲其他国家的利己主义做法，宣布未来外交政策的基础是良好的对内政策，避免一些危险又只能收获虚名的义务。他宣称欧洲的普遍团结是他所乐见的。但这可是奥蒂莉亚一点不乐见的。然而她毕竟不能左右英国国内的政局，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迪斯累利时期的外交大臣索尔兹伯里也被格兰维尔取代。鉴于格莱斯顿只比她大六岁，她也不好像对待哥尔查科夫那样祈祷他早点一命呜呼，只好生着闷气。

其实奥蒂莉亚对这位新首相是熟悉的，正因为熟悉，奥蒂莉亚对此人优柔寡断，碌碌无为，玩弄辞藻的印象始终没有改观过。当下属和她谈起格莱斯顿的当选时，她故意叫这个人“格莱斯顿教授先生”，以示轻蔑：

“我是不奢求能从和他的友谊中得到什么好处的。要知道过去英国的帕默斯顿勋爵谈起过他，他说这家伙此人将来一定会死在疯人院里。”

格莱斯顿会不会如预言所说，死在疯人院里，大家不得而知。但他甫一上任，就差点把奥蒂莉亚弄得发疯。在他的指挥下，英国人竟然去和俄国人谋求合作了。奥蒂莉亚绿着一张脸，简直气愤填膺，她可半点不想看见这两个国勾搭在一起。可偏偏格莱斯顿摆出一副要和俄国人合作，对付土耳其，进而解决巴尔干问题的架势。奥蒂莉亚不好公然反对，只能选择在沙布罗夫和沙皇面前大说格莱斯顿的坏话。

然而无论她怎么用可怕的言辞把对方描述成激进的革命派，利益还是金闪闪地占了上风，俄国人对接触英国人充满了兴趣。这种情况下堵不如疏，奥蒂莉亚只好垂头丧气地接受了格莱斯顿的提议——欧洲列强联合起来，一起解决东欧问题。她同意在柏林召开一次大使会议，自己却半点都不想参加。

宰相的饭量啊，光是早餐就有烤牛排，凉拌鹿肉，野鸟肉，烤布丁等~~要不宰相卧室里还放着俩大马桶，吃得多拉得多……充分证明，减肥还是要从管住嘴做起~~

威一：有点怀念某人当年的小蛮腰……

妞妞：我们回不去了~~

威一：哦……

萨克森国王：我就这么没有尊严吗？

妞妞：没有……

威一：别说你了，我都没有的东西你还想有？

萨克森国王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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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纵横捭阖（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