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姬眼里,保加利亚事件是一个象征,奥蒂莉亚的权力政治十分危险的象征。这个象征意义有其不合适的一面,却无法从维姬脑海中被移除。俄国人对保加利亚所做的一切,都在奥蒂莉亚的默许下。只要不牺牲她真正关心的东西,保加利亚无疑可以拿来填饱俄国人的肚子。
“我不会忘记,当法国处于虚弱的状态时,正是她建议桑德罗接受保加利亚的王冠。而现在法国开始强大起来,她明白法俄联盟是多么容易建立起来时,她又开始以不冒犯俄国为荣了。她让我觉得不耻的地方是,她情愿牺牲友谊来换取她想要的东西。而且她通过牺牲保加利亚,而加强了俄国的力量。欧洲已经陷入了困境,这都是因为她的误判。她似乎认为可以完全放弃保加利亚人,让他们自生自灭。她觉得这么做就能避免棘手的麻烦,避免战争,在我看来这完全是她犯的错误。”
维姬当然可以在和母亲的书信里尽力诋毁奥蒂莉亚。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只要老皇帝活着一天,她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承认奥蒂莉亚的影响力远在她之上,甚至远在她丈夫,皇位的继承人之上。她尽可以设想在弗里茨接过皇位后如何建设国家,前提是老皇帝不要苟延残喘,而是及时一命呜呼。
关于新的时代,维姬很有一番自己的设想。她把这些假设告诉自己的朋友们,仿佛她已经是德意志的皇后了:
“皇帝和宰相之间构成了一种非常独特,而且令人惊奇的结构。但这不代表其中没有不好的地方。等我的丈夫登上皇位,他会对此作出改革,保留这个古老帝国中优秀的成分,比如军事和工业,但他要给予德国人民基本的教育,以便他们形成自己的政治判断力。中央政府是需要让渡一些权力给人民的……”
但光靠设想,许多事情是做不成的,即使是维姬,也不得不承认,奥蒂莉亚正是那个架设了桥梁,确保他们能安全到达新天地的人。她也只好称赞这是奥蒂莉亚一生中最值得称道的成就。而这些赞誉主要是为了谋求和奥蒂莉亚之间的妥协。或许他们准备好了在往后将奥蒂莉亚踢出局,但至少在最初的阶段,没有奥蒂莉亚,他们是无法安然过渡的。为此,维姬愿意先低下头:
“或许我和宰相应该多见见面。如果见面多了,了解增进了,或许她就会明白,我其实不是那样具有破坏性和危险性的人。”
如果维姬愿意这么做,自然有乐意为她传话的人。她希望能和奥蒂莉亚见一面,深切地谈谈话,以便消除两人之间的误解。这份好意传达到奥蒂莉亚手中,她甚至没有举到眼前认真看一看,就顺手将它扔进了垃圾箱。
“我们之间又不是爆发了什么争吵,需要人来调停。我对那位女士唯一不满的事情不过是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英国人,而且仍旧在对她的丈夫散播英国的影响力。她对德国一点感情都没有!”
当奥蒂莉亚这么说时,赫伯特选择在一旁帮腔:
“而且她连宗教信仰都没有融入,什么都没改过。”
“那我不关心,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我只反对她糟糕的政治影响力,”奥蒂莉亚在原地冷笑着,“要我说,她唯一的小目标,不过是给我设个陷阱,让我掉进去,她无非想以此要挟我,看我是不是想保住自己的位置。”
“所以您不打算去面见皇储妃吗?”
如果只是拒绝一位王妃,那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的母亲也不是没把君主关在门外过。但她现在要拒绝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未来要侍奉的对象,那就还需慎重考虑。
“不去,我没有任何兴趣见她。”
“但她到底是未来的皇后。”
未来,奥蒂莉亚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词,但最不可避免的也是这个词。威廉没有什么好活了,不能指望他还能振奋精神,再活个十年。他的肾脏不行了,贫血之余,还饱受中风的侵扰。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行将就木的人。但是他一旦葬入棺材,那就意味着奥蒂莉亚的未来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会继续迎来权力的辉煌还是走向凄凉的落幕。因此她忽然胆怯起来,不敢断然回绝皇储妃要求见面的请求。
“或许还是应该见见她,听她说些什么。看她的口气,她应该谋求的是合作,而非争执。”
赫伯特的话到底触动了奥蒂莉亚,她用鼻子哼出一声,权且算作是答应:
“等我把议会的事情忙得告一段落再说。另外,即便要见,我不会单独见皇储妃,让皇储一并在场。”
议会的事情关系着奥蒂莉亚未来许多年的前途,她必须全力以赴。为此,她甚至没空给玛丽写信,问问她和比尔的近况。
她要趁着国内担忧法国发动复仇战争的风潮,促成这件事。幸而有布朗热这么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挑衅叫嚣,她才不用另找他人。否则她就得费一番力气,自己想办法造出这么一个战争疯子的形象来。
自从色当战役以来,德国人还是第一次听见法国人叫嚣着复仇呢。议会的反对派也无法否认,但凡他们还要显示出爱国,就不能在布朗热的威胁下拒绝未来七年增加陆军预算的提案。
而且温德霍斯特作为中央党的领袖,以及一个和奥蒂莉亚屡次交锋的人,他十分怀疑奥蒂莉亚此次提案的动机。尽管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他多年历练出的预感警告他,似乎奥蒂莉亚并不希望他们直接同意这份议案,而是乐意看到议员们将它否决。
因此温德霍斯特反复劝说议员们,这一次不要和政府作对,顺应他们的提议,投票赞成增加武装力量。但是议员不可能个个都那么听话,况且他们即便同意扩军,也不愿现在就开出一张七年的空白支票。
政府固然希望把新固定的征召入伍的总人数的期限定为七年,但议会决不肯同意任何一个有效期比一届议会任期更长的军事议案。他们只肯同意三年一期,与议会任期等长。而奥蒂莉亚坚持七年,决不妥协。
为此她又开始了一贯的表演,在议会召开前几天离开了柏林,把议案的初读、辩论等等问题都一扔了之。然后她开始给毛奇写信,表达自己的愤怒。她不会给议员们任何和解的机会,她希望他们团结起来,一致反对七年的期限。
这时候梵蒂冈也来助她一臂之力。驻罗马教廷的公使转告奥蒂莉亚说,只要她开开口,同意修订教会法律,教皇很愿意帮她一把,直接发布命令,要求中央党投票赞成七年期限。奈何教皇这一次没有奉上奥蒂莉亚心仪的答案,因此她拒绝的态度也十分鲁莽:
“倘若中央党驳回议案,政府反而更方便操作整件事情。即使没有中央党,我们也会在任何情况下扩充军队规模。如果事属必然,没有议会那也无所谓。”
当然,为了保证教廷不出来和自己捣乱,奥蒂莉亚指示心腹从汉诺威王室留下的圭尔夫基金里提出一笔钱,在罗马进行了一番贿赂,以便让教廷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在此期间,她终于有时间给玛丽和比尔去个信,看看两个孩子在非洲的生活。回答自然是不错的:
“妈妈,这里真不错,如果它没有那么多虫子和蛇,我想我很乐意多待一段时间。但我真的受够了这些吓人的小动物,我什么时候能回柏林?请您帮我转告陛下,我十分想念他。”
“这里固然挺有趣,但实在没什么玩耍的地方。玛丽不让我和土人说话,当然,他们也听不懂我们说话。做工的仆人们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仅此而已。走在路上,土人们看到你会为你让道。但我不是非常习惯这个。我是说,家里也有仆人,可我们并没有把所有的土人都当成可以随便使唤的什么东西。而在这里,你甚至可以放狗咬他们,看他们惊慌躲闪,有时候狗还会把他们撵上树。很多人把这当做娱乐。可我觉得这很无聊,玛丽倒不怎么反感。”
“我还是想回去,妈妈,圣诞节的时候我们可以回去吗?只要您允许一声就行,我想我们有办法自己回去。至少那位斯佩伯爵会很愿意帮忙的。他在德国西非舰队里服役,要是我们打算坐船回去,他保准能帮我们弄到两张船票。而且我怀疑他想追求玛丽,还给我们送了条狗。说实话,那条狗长得有点丑,不怎么可爱,但很忠心,很护主。玛丽喜欢吆喝它去追赶一两个土人。我发誓斯佩伯爵有一次看到那情景后,表情可不怎么愉快。”
“看这样子,玛丽还真有可能给我带回来个外孙?”
奥蒂莉亚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心脏承受不起许多刺激。但为了不让俾斯麦家族莫名其妙再多一个成员,她还是选择亲笔写信,申斥了玛丽一通,警告她要谨言慎行,不要做出有损俾斯麦家族的事情来。同时遗憾地告诉他们,很可能圣诞节他们是回不了家的,为求慎重,还是多在外面待一段时间的好。
不过她对于两个孩子的关心也只能到此为止,议会的事情相比之下更重要些。当确定那份议案确实无法通过后,奥蒂莉亚这才大摇大摆回到了柏林,精神抖擞地准备最后的演出。
惨被拉郎的伯爵发出一声惨叫:救命啊,我不要伺候麦家大小姐啊
玛丽冷漠:也不看看你那时候的颜值,两撇小胡子丑死了,看完我弟再看你,我都想自戳双目~~
比尔看热闹不嫌事大:戳嘛戳嘛~~
维姬和宰相的会面……当然啥也没达成~~
而且留给维姬幻想的时间不多啦~~
威一叹气:我还坚强地活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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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父子矛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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