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蒂莉亚筹备着雷霆一击的同时，尚且不忘关注一番东方古国的动向。而在古老的中国，这些年所经历的变局却要比过去的百年间都要剧烈。尤其是在海外屡屡痛失藩属，朝中却还要歌舞升平，让通晓古今的有识之士不免生出世事改易，沧海桑田之叹。

不过十几年的时间，日本灭去琉球，法国径取安南，英国将缅甸收入囊中，中国对此管辖无力，只好闷起头来，一切不闻不问，甚至还有丧事喜办的架子。譬如翰林院里某个希图媚上的，进献了一篇词藻相当华丽的《平法颂》，比照乾隆年间的《平定金川颂》还要富丽堂皇。

尽管朝廷中依然要做出铺张奢华的天朝上国模样，但到底是和洋人打了几年交道，外交上的事，渐渐也不敢有人怠慢，上头也不免看重此事，开始重用起通达洋务的人员来。

恰好这一年，出使英俄的大臣须改任，原来出使德国的大臣也刚好任期届满，一班有名的外交好手又都各有任命，到头来这个差使就落在了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曾是状元及第的洪钧头上。不日朝廷果然下了旨意，派洪钧出任俄、德、荷、奥四国出使大臣。

洪钧得了这个差使，自然是极荣耀的，忙忙操办起来。一面调派参赞随员翻译，一面预订船票，安排行李，一面还要拜会各国领事。另外要回一趟老家，于是先把许多事务托付给心腹属员，自己借道上海县，连夜回了苏州。

回到家中，夫妻相见，洪钧却又想起另一件叫人犯愁的事来。他笃定妻子王氏怕是不愿意，但不能不问一句，万一王氏肯应下，他也省去了一道麻烦。因此当两人双双坐定，说过出洋一事后，他就开了口：

“此番得蒙天恩，获此出洋殊荣，我自当为国肝脑涂地，只是要累夫人辛苦一趟，长途跋涉，只是夫人素日体弱，不知能否支撑？”

王氏料到丈夫是要让自己充任公使夫人，随他一同出洋，她系出名门，自然万般不愿，因此只管含笑摇头：

“若是辛苦，倒在其次，为了夫主，也须忍耐。只是妾身听闻，外国风俗不比我朝，公使夫人是要见客赴宴，男女杂处的，甚至他们礼仪，还有那握手接吻的，妾身万万受不得这个，老爷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洪钧见妻子不愿，不能相强，只好搭讪着又说了几句话，转去后面小妾陆氏那里，问她可愿意。陆氏乃是一位状元之女，自然百般不从。如此一来，洪钧可选的只有另一名小妾，原是吴县名妓的傅彩云，跟了他以后改了名叫梦鸾。

梦鸾年纪还不上二十，自幼好打扮，爱交际，又在花船上应酬过几年，送往迎来最为拿手。听到洪钧来问她，可否愿意代大夫人，随自己出使西洋时，她心里自然无限欢喜，只是面上还要推辞一番。又听说夫人和陆氏都不去，她也就不肯辞让了，反要替自己讨些好处：

“外国难道也有侧室一说吗？如果妾身随同老爷一起出洋，难不成要对着洋人说这是公使小妾？”

此时洪钧见有个愿意与自己出去交际应酬的小妾，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她的要求自然没有不答允的。他如释重负地一笑，拍拍梦鸾的手，示意她放心：

“这个不消你发愁。你如果随我出去，对外自然称你为公使夫人，连大夫人的命妇服饰也一并借你。”

最后的顾虑消除，梦鸾当然喜不自胜，再没有不情愿的道理。王氏听闻她竟然愿意，免去自己的职责，心里也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一样，情愿出借全套诰命服饰。

等过了几日，洪钧和王氏又宴请族中亲友，令梦鸾凤冠霞帔出来相见。众人正疑惑小妾服色越礼时，王氏再出面说明，声音朗朗：

“诸位亲长，此番小妾作此打扮，实在事出有因。此次我家老爷出访西洋，妾本该随同前往，奈何身体羸弱，不堪跋涉。特令傅氏代妾职分，随同前往。又因公使夫人也属一国观瞻，不能草率，因此妾情愿从权，将诰命补服暂借给她，待到归来之日再一并还于妾身。”

众人听了，没有不称赞王氏贤惠的。内中也有人暗暗揣度王氏是畏怯西洋，都说那西洋人红毛绿眼，又男女不忌，杂处一处，生出许多不堪之事，又看到梦鸾喜上眉梢，都私下摇头说，名门闺秀，有几个愿意前往的？也只有妓女出身，荤素不忌，才以为乐业。

洪钧却不理会这些言论，只管带着家眷，上了上海派来迎接的官船，一路应酬，回到京城，又去拜别各国领事，忙得脚不沾地。好容易歇下来，属员又来报告说，因为此次出洋，先到德国，再往其他各国，因此德国领事来打了招呼，帮忙订了一艘德国公司的船，已经安排妥当。洪钧没有不允的道理，随了那些随员去安排，自己又忙着宴会拜客，直到出访那日上午，才把诸事安排妥当。

午后，众人上了船，出了吴淞口，港口的德国俄**舰见着，个个升旗鸣炮致敬。洪钧一行人一路过了香港、新加坡、锡兰等地，渐渐驶入红海，往苏伊士河的方向而去。在船上时，洪钧又嘱咐梦鸾学些洋文，到时好去与人交际。

中国派出新的出使大臣乃是一件大事，于奥蒂莉亚来说，却是一件不怎么值得关注的小事，她现在一心只在新的议会选举上。

鉴于这一次的选举事关她往后人生的权力荣华，因此奥蒂莉亚把全副精神都扑在了上面。她手下的媒体开始用各种近乎恐吓的方式询问民众，他们是否真的愿意见到一个复仇的法国的崛起，它还要在布朗热的带领下，在德国西部边境上摩拳擦掌，准备一举开始战争？

在这种恐惧弥漫的气氛中，柏林的《邮报》不惜火上浇油，发表了一篇题为《在剃刀边缘》的文章，声称布朗热不会回归和平，而且他日益在法国取得了支配地位。英国派驻柏林的许多报纸也都受此影响，发表了不少论调一致的文章。

而一个普通的选民，在恐惧氛围的影响下，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式，自然是宰相所提供的的，接受七年期的军队议案。他们因此再一次团结在奥蒂莉亚身边，这样好的局面，奥蒂莉亚很多年没有见过了，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为了更加胜券在握，奥蒂莉亚又想方设法，让保守党、自由保守党和民族自由党联合在一起，组成了同盟。这三个党派在每个选区只推出一名候选人，而根据德国法律，只有得票居于前两位的候选人才有资格参加第二轮投票表决。这样一来，政府的候选人就有最好的机会进入第二轮投票。为了更有把握，奥蒂莉亚还劝说已经退隐的民族自由党前领袖本尼格森出面支持议会。

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选举的结果，皇室中人，政府官员，普通民众，他们都在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威廉现在唯一尚在人世的妹妹亚历山德琳也在每天关注着选举的新消息，报纸上的社论她也一字不漏地看完了。甚至在选举前夕，她还吩咐侍女启程前往柏林，这让人十分不解。

“这是一场关系到宰相本人，甚至俾斯麦家族的选举，难道不值得我们去柏林亲临现场吗？”

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她身边的侍女和廷臣，他们依然用亚历山德琳年迈体衰作为理由，希望她打消这一念头，后者却执意前往，充分展示了她作为霍亨索伦家族一员的倔强。

“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可怜的小安娜。”

在心腹侍女面前，亚历山德琳还是可以透露一点自己的盘算的。她的几个孙女中，唯有第二个儿媳妇所生的独女安娜甚是最为可怜。她尚在襁褓母亲就仓促离世，父亲很快再娶，又生下了几个孩子，她成了夹在中间，无人关注的透明人。亚历山德琳觉得，如果自己这个做祖母的，不趁着身体还算硬朗，为她张罗一门婚事，日后说不定这个小孙女会被胡乱嫁出去，郁郁终生。

“看来您心中已经有孙女婿的人选了。”

“人选是有一个，只是不大般配。如果这次选举……”亚历山德琳有些欲言又止，忽然又询问起侍女来，“近来柏林还有传言说，宰相想要让副国务秘书迎娶一位公主吗？”

“您不会想让公主嫁给副国务秘书吧？不要说门第不相配，就是年龄也相差太远了。”

“当然不会。抛却别的不说，副国务秘书酗酒到在外交部里胡乱开枪，这就不能容忍。我说的是他的弟弟。”

“可那不是……”

侍女到底还是没有把“私生子”这个词说出口，在她看来，这副门第也不怎么匹配。

“但他不也姓霍亨索伦了吗？倘若宰相主导的选举能够大获全胜，俾斯麦家族的荣光还可以延续多年，皇帝未必不会送出一个爵位。虽然门第低微了一些，倒也不是不能相配，何况那孩子还生着一副好相貌。”

亚历山德琳说到这里，轻微地叹了口气。这到底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计算，能否实施还要看看现实局势的发展：

“一切就看宰相的这次选举怎么样了。”

所以，赛金花妹子就出场了~~妞妞：实在是没怎么关注~

比尔的婚姻问题，继续拉郎~~

比尔：人家还是小孩子鸭，不要包办婚姻鸭~~

妞妞捂嘴拖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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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东西碰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