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日长陵在外头瞎逛,也不是漫无目的的。
他从路过逃荒的百姓口中得知,周天子听闻赵国灭国,泣涕涟涟,不忍赵国王室血脉流落在外,特下旨意,令陈国交出赵国王室剩下的人。
其中包括赵长陵的父王赵邕、母后魏氏、生母柏氏,三位兄长赵长云、赵长瀛、赵长宥,十个弟弟妹妹,以及赵邕的四个王弟夫妇、子女,浩浩荡荡百余人,散落陈国各地,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周天子命人在殷洛修建了一座赵王府,恭迎他们入住。他这一手,明面上是体恤封国王室,要救他们的命,实际上是在谴责陈国扩张过快,不把周王室放在眼里,借迎回赵王,讨要赵国封地。
赵长陵本应同他父母兄弟一道的,只是他流放得远,由赵国降将先鸩看守,此人与袁承武有故交,听说他好男风,就公然派人把赵长陵掳了,随同袁承武的生辰礼一道,送到了北林九城。
陈国人自然不会把一个痴傻的流犯放在眼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送给袁承武的生辰礼半路被响李寨劫了,傻公子换了个好芯子。
舒望踱着步子,思考片刻,道:“这样一来,袁承武来接你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咱们留在刑都的可能性反而会上升。”
“对,袁承武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以现下北林九城的形势,他也无暇风流,说不定早就记不起我了。”
舒望有些失望,懊恼道:“我只想着捞秦同一票就跑,没想过我们还可能留下来,看来我们要另作打算了。”
长陵倒是不置可否,道:“虽说是危机,却也是个好机会,至少我们有更多时间筹谋了。况且,若能先夺下刑都,就算将来守不住,也多条后路。”
舒望心想,这就是所谓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多余的担忧或惊慌倒是没有,脑子一转,又想出了新法子。
“刑都城难守,人口因逃兵灾而锐减,就连这座矿场,也见了底,其实夺下此地并不划算。”
“若加上响李寨的地盘,就不一定了。”长陵单手负于身后,用树枝在地上给舒望画了一张北林地图。
舒望一看到地图,瞬间明白了长陵的意思。
响李寨是在永乡境内没错,可它是永乡与刑都的接壤地,刑都四面环山,响李寨所在的地方好似葫芦口,一旦在此地设下关卡,严防死守,整个刑都便固若金汤。
“当初父王将响李寨分到永乡,便是为了防止刑都守将割地自据,没想到现在竟成了我的保命符。”长陵在心中感慨着。
舒望想起先前他对刑都物产了如指掌,现在又能准确画出北林地图,奇道:“长陵,你对北林九城很熟悉?”
要知道,在这种时代,读过书的人是少数,看过地图的更是少之又少,王侯们认为地图是绝对的军事机密,严格管控,平民持有地图若被人发现,将会是死罪。
长陵既不想骗她,也不想回忆那段往事,就把这个话题轻轻带过了:“曾与北林九城颇有瓜葛,所以知道得比较多——秦同此人,是个十成十的小人,不足与谋,且让我们筹划一番,夺下他手中的刑都兵符。”
舒望拍了拍手,露出狡黠的笑容,显然早有了法子。
“既然先前的网已经织好,何必另起炉灶?这一套连环计下去,应该就差不多了,总要给人留些脸面,回去见他的袁将军。”
长陵虽不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对她的能力深信不疑。
翌日,舒望问秦同要的千奇百怪的原材料都搬来了,成堆的芍药根、生姜、桂枝和甘草摆在门前的空地上,工人们正在清洗、晾晒,忙得热火朝天。舒望懂一些草药知识,这些都是能温经通络,补益气血的药材,也是她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找得到的所有便宜药材。
跟着来送东西的竟是矿场的刘喜,他一反常态,对舒望毕恭毕敬,就差没跪在地上同她说话了。
舒望被他烦得受不了,直接甩手让他离开:“刘管事,我不过一介庶民,你如此恭维奉承我又有什么用?多余的功夫,不如多想想矿场的事。”
刘喜嘿然一笑,谄媚道:“舒姑娘受秦将军赏识,委以重任,我们这些小兵小卒,自然要听舒姑娘的吩咐,从旁协理。”
舒望皱眉:“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秦将军的赏识吧?”
正巧长陵从外头晨练习武回来,满身大汗,湿透了后背,舒望从身边拿了块麻布,熟练地递给他:“把背上的汗擦干,小心伤风感冒。”
刘喜见了,更笃定了心底的想法,这两人相处,比寻常夫妻还要默契,要说他们之间没点什么,鬼都不信!
更何况,昨日被打得最重的几人,事后一合计,可都是说了舒望坏话的,他们到现在还说不出话来。
刘喜一见长陵,便像老鼠见了猫般,躲躲闪闪的,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缝里。
长陵早注意到了他,鄙夷地看了两眼,勾手唤他:“刘管事,我有些事要同你商量商量,不如进屋坐坐?”
刘喜哪敢拒绝,只能苦着脸进去了。
长陵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刑都既产铁矿,冶铁和打造兵器的地方该有不少吧?”
刘喜心中惨叫一声,苦着脸回道:“公子,私造兵器可是死罪,你要问这个,刘某可真不敢告诉你。”
“我不过要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你怕什么?难道刑都城这么大的地方,都没有一个私匠?刘喜,我耐心有限。”
长陵的目光蓦然幽冷,令刘喜后背一凉,数九寒天,涔涔汗水就顺着额头滚落下来。
刘喜早被他吓破了胆,哪还敢推脱,只能老老实实地说:“离咱们矿场西边五里地,有个樊家坡,住着世代冶铁打铁的樊氏,只不过,樊家坡不与外人来往,只有熟人才能从他们那里买到铁器和兵戈,对了,昨日……舒姑娘得罪的姜女,她的父亲姜达,是专做铁器生意的商人,只有他,能从樊家坡买来兵器。”
长陵皱眉,他实在不想和那个姜女再有什么牵扯,于是追问:“他们打铁难道不要矿石?你堂堂矿场管事,都没有和他们接触过?”
刘喜苦笑:“公子啊,我这矿场管事,哪有什么实权呢?不过是捞些油水,一家人勉强度日罢了。”
长陵乜他一眼,这种话鬼才信。
刘喜顶不住他的审视,终于跪下来求饶,道出了其中实情。
“你说樊家坡的人得了会传人的病,人丁单薄,到今日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正是因为会传人,历代刑都守将才不敢派人去征丁课税,任由他们打铁为生,只求他们不出樊家坡,不把疾疫带到外头来。”
“那姜达怎么能去?”
“姜达是个奇人,他不怕这病。”
长陵沉吟片刻,才道:“你先走吧,有事我会再找你。”
刘喜哀呼一声,连忙作着揖滚远了。
“即使不用打造兵器,樊家坡的事也必须提前解决,否则日后必成隐患。”舒望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如果樊家坡的人真得了某种传染病,指望靠他们一辈子不出来来控制疾病,是不可能的。
“但这姜达——”
他俩也是昨夜听同住的工人闲聊,才知道姜女关于自己家世的部分,并没有夸大其词,她是刑都最大富商姜达的唯一嫡女,姜达对她爱若珍宝,他没有儿子,只有一群庶女,一个个的都嫁到了各国王侯将相家里当媵妾,剩下姜女,听说姜达要把她嫁给最具潜力的少年王侯,以求全家飞上枝头。
舒望是个十足的乐天派,倒不怎么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过是得罪了他女儿而已,商人逐利,有钱赚的生意他怎会拒绝?”
长陵想了一会儿,他目前确实急需一件趁手的兵器,他还是宣长陵的时候,手中有一件精钢打造的绝世神兵,名叫“湛金”,在天下神兵排行上也是赫赫有名,排名第五,听说在他死后,落入了陈国大将孙括手里。
宣长陵同孙括是死对头,湛金落入他手,长陵自然是不忿的,但他此时并不是想再造一把湛金出来,因为赵长陵的身体太虚,根本承受不住湛金的重量。
“兵器倒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那姜达,除非必要,目前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出于谨慎,长陵还是劝舒望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不要去想。
舒望点点头,走出去开始安排工人们做活,既然有免费的劳工,她不能浪费,除了有一队是做冻伤膏的,其他的都被她支使着做了旁事。
反正他们也分不清做的什么事和冻伤膏有关,什么没有,这样浑水摸鱼,秦同就是想破了脑袋都不可能想明白,舒望到底在做什么。
舒望想要一个地窖,趁着冬天冰天雪地,做一个天然冰箱出来,存一些冰块,日后必有用处。另一个就是,她打算开始试验造纸,若能成功造出纸张,在早期可是一笔暴利,中后期若因势力不足而守不住配方,还可以拿出去卖人情,收一笔专利费,更何况,她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推动这个世界文学的进步,好让人们都能看到她的……小说。
520系统突然出现:呵呵,宿主志向真远大啊。
舒望:我摔!不就是因为你不争气,来了个生产力低下的世界,要不我能从造纸开始吗?!
随榜更新,本周可能有两天不更,感谢大家理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变故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