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舒望该开工的日子了，秦同在矿场不远处找了几间大屋，用竹篱简单围了个范围，不准外人进入。

舒望站在院子里，二十个青年劳力站在底下，大多是老实巴交的百姓，突然被秦同征调来，也不知是福是祸，全都瑟瑟缩缩的，不敢动弹。

“你们来此地做工，秦将军不会亏待你们，一日三餐，有饭有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要你们不生事，不出去乱说，都能全须全尾地回家。”

“是！”众人悬着的心放下了，“多谢舒姑娘。”

舒望将两个最高大健壮的人指出来：“你们俩先站到一边，往后每日，按着我的吩咐，去秦将军那里搬运原料。”

又把剩下的人分成三组，每组指一个组长，分到三间屋子里待命，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还得让他们去秦同那里领水桶、扁担、簸箕之类的工具。

另外，他们晚上也得住在这里，舒望想了想，让他们去挑些黄泥回来，她想今天就试试搭些土炕，既能睡个暖和觉，又能用多余的热能烧水做饭。

舒望所谓的冻伤膏，其实就是鹅油。

她曾听说过鹅油能防冻，而且动物油脂确实能滋润皮肤，改善干裂，既然秦同抢了王大户家储存的鹅油，她也就替天行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过，她得先研究研究，怎么增加流程，加些无关紧要的材料进去，先忽悠住秦同，不让他发现冻伤膏的关键材料。

“去秦将军那里要一百桶鹅油，十担草木灰，十斤蚕茧……”舒望随口说着，两个青年听得面面相觑，根本不懂得这些东西之间的联系，不知她要做什么。

事实上，秦同连他们要来做什么都没提过，只是随便调了一批人过来，在其中安排了三个细作。

被舒望安排成“小队长”的一个青年，伯常，就是秦同的人。

然而舒望根本就不在乎有没有偷秘方的探子，她把三队人都隔开了，彼此互不通消息，且不准交头接耳，等她把东西做完卖给秦同，袁承武派来接长陵的人就到了，她根本不怕秦同找她的麻烦。

舒望这厢忙碌着，长陵也没有闲着。

昨晚，250系统对他说，如果要进行第二次召唤，他得先建立起小范围的威望，得到一群人真心的拥护。

如果能夺得一块领地，进展肯定会更快。

所以长陵的目光，投向了矿场。

山昨天在里面挖了一天矿，回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他们都说矿里头什么都没有，每天都是挑着石头出来，其实真正的铁矿，早就挖完了。”

长陵立刻就明白了，矿场的人害怕失去工作，被秦同处罚或者直接送上战场，所以隐瞒不报，秦同初到刑都，根本不了解实际情况，其实这个矿场，早在三个月前，就完全没有铁矿石出产了。他们只是欺骗秦同，说矿山深处会有更多铁矿，叫他耐心等待。

山还听说，刘喜早就计划着跑路了，就是盘缠不太够，他想南下去陈国，毕竟陈国强大，相对稳定些。

长陵到矿场的时候，刘喜正在旁边的屋子里烤火，几个心腹手下围绕着火堆，正在说荤话。

“你别说，那个姓舒的小娘们真是生得俏，前凸后翘，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我看你是瞎了眼，她那瘦成条的身子也叫‘前凸后翘’？不过年纪小，有味儿，多生养两个就有肉了，嘿嘿——”

“她那马棚里可有两个男人，那个叫‘山’的，又高又壮，那个犯人一张小白脸，年轻有力，人家年纪小是小，可不见得干干净净！”

有人哄笑：“马老二，你又瞧见了？”

被叫做“马老二”的男人咧嘴一笑，一边黄牙一边黑牙，猥/琐至极，夸下海口：“昨晚我还听见那小娘们□□呢！啧啧——”

众人心领神会，皆露出垂涎的表情。

刘喜今天听说秦将军派了二十个人到马棚那里去，偷偷看了几眼，又拉了相熟的打听了，原来这姓舒的姑娘来头不小，听见底下人不知死活地肖想她，怒不可遏，拿起烧火的火钳就甩了马老二一钳。

“就知道想女人，屁用没有！矿场里再不出铁矿石，你们就等着死无全尸吧！”

长陵在外头听见了，转头就走。

山有些不解，问他：“主公，你不是要来找刘喜议事吗？”

长陵额前青筋横亘，攥着拳头：“肉食者鄙，不足与谋，咱们另想法子。”

山憨憨傻傻的，脱口而出：“他们说舒姑娘跟主公是一对呢！”

长陵剜了他一眼，目光极其凌厉，山被他吓了一跳，摸着后脑勺不明就里。

昨天对他们十分和善的马老大迎面走来，诧异道：“赵公子，你怎么在这？”

此时的“公子”特指诸侯之子，不能用在常人身上，赵长陵身份已明，是赵王之子，虽然赵国已经灭亡，可出于尊敬，马老大还是称呼赵长陵为“公子”。

长陵听见这个称呼，略有些感慨，曾经他是昌国公子，为国征战，更多地是以将军的身份出现，很少被称呼为公子。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马老大把他带到一边，悄声道：“这矿场可不是随便逛的地儿，你还是赶紧走吧，小心刘管事找你的麻烦。他那人，可是不见金银不松口的——”

“马老大，你在那跟人嘀咕什么呢？！”刘喜从屋子里出来，发现是长陵，高声尖叫起来，“赵长陵，你一个流犯，不让你干活已经是本管事心善了，你还敢暗中窥探矿场事务？！”

长陵站在原地，看着刘喜一扬手，身后一群

走狗便冲了上来，长陵八风不动，一手抓住其中一个人的镐头，随便一甩，便将他掼倒在地，吱哇乱叫。

众人将他团团围住，联手去压他，却只见他轻拂衣袖，双臂向外一震，以自己为中心，一个扫堂腿将周围一圈的人全部掀倒。

宣长陵天生神力，无奈赵长陵的身体素质不够，发挥不出十之一二，不然他能匹马夺帅，三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刘喜见制不住长陵，两股战战，已经打算趁他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长陵清了清嗓子，负手而立：“刘管事，你的狗咬了人，难道不应该给被咬的人一个说法吗？”

刘喜本以为他是个软柿子，结果踢中了马蹄子，深恨自己鲁莽，没能控制住情绪，只能色厉内荏地说：“一介人犯，竟用这样的口气同本官说话！该当何罪？！”

长陵不语，随脚一踢将身旁的一把短镐踹飞，正正钉在刘喜身后的矿山上。

刘喜眼见那镐头尖离自己的眉心只有毫厘之差，吓破了胆，双腿一软，淡黄色的液体自两股之间淅淅沥沥淌下来，两眼一翻，竟晕过去了。

四周的矿工见了这等情景，也都慌了神，丢下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长陵从跪倒的几个人中，找到先前说了舒望坏话的那几个，飞起一脚将那几人的嘴都扇肿了，这一脚他用的力度不小，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他们这半个月都说不出一句脏话。

免得污了舒望的耳朵。

“我赵长陵不过一介人犯，路过此地，并不想惹是生非，但若是有人执意挑事，在舒姑娘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他横眉冷扫，睥睨众人，“莫要怪我不客气。”

“绝对不说！绝对不说！”

山呆呆望着长陵远去的背影，心想原来主公深藏不露，有此等功夫，比自己还要厉害，看来他要勤修苦练，才有资格贴身保护主公！

他呸了一口唾沫在手上，摩擦两下，照着旁边的山壁猛地一锤，只见破碎的石块哗啦落下，堆起一个小土堆。

众人咽了咽口水，昨日老实憨厚的大山，在他们眼中突然陌生了起来。也有人对这主仆两人心生向往，默默盘算了起来。

赵长陵虽是亡国公子，被袁承武监/禁，但他既有这样的能力和魄力，想来日后翻身不在话下，细数前朝旧事，有多少他国为质的公子夺下王位，又有多少本不起眼的公子后来居上？袁承武淫奢荒唐，气数已尽，北林九城不出几年必定易主，若被穷兵黩武的陈国占领，刑都百姓定是苦不堪言，这个矿场便是最大的隐患。

矿场已经连续三个月挖不出一块铁矿石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活计没了，只有一个下场——充军做先锋。

这里的先锋，可不是什么征战沙场的先锋官，而是被绑住双手，背着巨木挡在战车前面的“先锋”，老弱病残或没用了的百姓，就这样毫无人道地被当成挡箭牌，抵挡对方伸过来的长矛戈戟，用血肉之躯祭奠铁马辕轮！

现下有个明主就在面前，有些矿工的心思便活跃了起来。

长陵又去市集上逛了一圈，发现今天卖货的手工者和商贩更少了，到了傍晚回到马厩，才打开门，便见着一个妙龄少女衣着单薄，躺在舒望床上，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带着几分欣喜和羞涩，软软唤他：

“公子，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