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了皇贵妃，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受宠多年。
我同她面对面坐着，单刀直入，“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皇贵妃的眼睛里透着决绝和心碎，她像是看着我，又像是看着一团空气，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当年……也做过这样的美梦，是吗？”
那一瞬间，我觉得这个女人可悲、可恨却又可怜。
自负如她，怎么能接受自己被心爱的人利用和抛弃的事实？
不过我不打算同情她，“你放心，他也逃不了，你们会一起死的。”
我不擅长审讯，也没打算审讯，原本我以为我看到这个女人痛苦会很开心，但当她真的用斟满眼泪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的愤怒几乎能化成獠牙，要将我撕碎，我抓住了她伸出的右手。
“还想打我么？母后去世之后，你打得还不够吗？真可惜，我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我松开她的手，借着惯性她倒在地上，愤恨地诅咒道，“你是恶魔！你不会得到幸福！”
“可有人爱我，而你却没有，你是个可怜鬼~”
顾不上仪态，这可悲的女人爬向角落里缩成一团，泣不成声，“不是的……他爱我……他说过他会娶我，让我当皇后……表哥……表哥……呜呜呜呜……”
我走过去蹲下身，善意的提醒道，“好好地做个疯子吧，这样能活得久一些。”
我走出宫门的时候，我听到那个女人癫狂的笑声，那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无畏，“你以为你们就赢了吗？不……一切才刚刚开始！你们也会一起下地狱的！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得不到！”
我抬头看向天空，远方的城墙上有黑烟升起。
宣政殿里已经乱成一团，童淮和左相见我来了，纷纷请求我站出来主持大局。
左相已经满头大汗，“凌驭风不单单拟定了逼宫的计划。他还联合了贺兰教的人，如果逼宫失败，贺兰教就会联合北方戎国攻打我们。”
“你们都不要慌，镇静下来。先想想凌驭风和贺兰教的人勾结在一起，各自都能获得什么好处，再思考这件事会不会按照设想走下去。”
我一说完，屋子里的人清醒了不少，兵部侍郎说道，“凌驭风已经被擒，贺兰教再想打，也没人跟他里应外合了。”
我点点头，觉得孺子可教，“贺兰教只是想挑起战争，不管有没有凌驭风，他们都会打进来。凌驭风则想借着这件事金蝉脱壳。这两件事从头至尾都是割裂开的，不需要放在一起去想得太复杂。”
“那么公主，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童淮一下子就把锅扔到了我身上。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坤州是第一道防线，先将周围三个州的部分兵力调去坤州，再从更南边征调部分兵力去那三个州。这样万一坤州被攻陷，剩下三个州还能有兵力抵抗。粮草的运输和兵力的安排一样，这样从南到北层层递进，路上不会有太多损耗，时间也会更短。”
“殿下，您觉得现如今，坤州该由谁镇守呢？”
我看着满屋子的男人，叹了口气，“我会回坤州镇守，长安就交给你们了。”
童淮心里偷着乐，但面上依然装作苦情模样，“殿下！使不得！长安离不了您啊！”
我把高帽子还给童淮，“长安的安危，就由左仆射带领百官分担了。”
散会后，童淮找到我，现如今凌驭风倒台，他分到了最多饼，脸上已是抹不开的喜悦。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回坤州呢？”
“我先要处理好一些私事，顺带，有个人我交给你，你替我好好照顾。”
童淮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站着等我开口。
我一招手，让秦立本过来，童淮看到秦立本，更加一脸困惑。
“此子有相才，我恳请左仆射收他做学生，教他为官之道。”
童淮听后立刻露出惊讶之色，“殿下推荐的人，必定非同凡响。”
我拍拍秦立本的肩膀，“童大人只是在说客套话，拿出本事，证明自己。”
童淮的眉眼带着笑意，以长辈的身份亲切道，“你会即兴作文、或者写诗么？”
秦立本点点头，“请大人命题。”
童淮捋捋胡子，就坤州瘟疫、长安云彩为文章和诗篇的题目，要求秦立本作答。
秦立本思忖片刻，娓娓道来，童淮一开始不过点头称道，最后满面通红，直拍手掌。
“好、好。殿下，您看中的人才，真是个个人中龙凤。”
这便是答应了。
我半蹲下身，对秦立本语重心长道，“人生在世，若想成就一番事业，自己拼搏固然重要，但也少不了贵人相助。你前途无量，不要把这件事当成心里的负担。童大人已是你的恩师，以后你要倾心相待。”
秦立本眼眶微红，他知道我这番话并不只说给他听，他对我行祁首大礼，“下官知道了。”
左仆射收徒，无异是养半个儿子，一时间满城风雨。我作为见证人，看着秦立本在童府行拜师礼，送敬师茶。童淮解下腰带送给秦立本，在场不少宾客都羡慕得牙根痒痒。
事后童淮与我开玩笑，说秦立本再是璞玉，也终究不过十二三岁，这样早地接触成年人，浸淫官场，不会是揠苗助长么？
童淮说出自己的顾虑，“就算不是揠苗助长，万一这小子成了仲永一般，泯然众人又当如何？殿下耗费心力为他铺路，当真对他如此有信心？”
我解答了童淮的疑惑，“我知道你怎么想，但未来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秦立本今后会如何，那是他的造化。但对我而言，我既然发现了他是可用的人才，我就不能将他扔于稻田，任其野蛮生长。”
我看出童淮想趁机给我戴高帽子，我先一步制止了他，“左仆射这段时间，应该很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把您当自己人，咱们客套话就省了吧。我姓李，是这个王朝的既得利益者，那么我做的所有事，不管是救驾、平乱、镇守边关、亦或者是举荐人才，那就都不是为公，而是为私。所以，我担不上任何夸赞。”
童淮被我这一番话说的没脾气，“殿下，您这也太直来直去了，您这样做，这世上可没有马屁精的饭吃了。”
我告诉童淮，十天后我会离开长安回坤州。
“我打算去见一见凌驭风，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心结；另一方面，我需要和王家和离。”
童淮劝我不要那么冲动，先把这件事放一放。
理由很简单，女子和丈夫和离是要“滚钉板”的，虽然朝中官员多半会偏向我，刑罚也不会太重，但终究伤身。我之后还要赶回坤州，带着伤的话总是不好。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已经答应了一个人，会解决好和离的事情。”
童淮听后在屋子里踱步，恨铁不成钢道，“殿下！感情对我们而言是奢侈品！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种事情上摔跟头！”
我知道童淮能对我说这话，是把我当了自己人，更是打心底里觉得我这个人可以结交。
但我的决定要让他失望了，“或许正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缺，所以才更得到它。”
“等此间事了，你和王怀枫成亲，做个表面夫妻，暗地里养个十七八个男宠，多好的日子啊！”
“那是金钱跟**，不是感情。”
童淮被我的倔强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你去处理后事吧！然后赶紧滚回坤州去！”说完把我赶了出去。
我拍拍身上的灰，去天牢见了凌驭风。
“丫头，你还愿意来见我，我很高兴。”凌驭风露出他惯有的笑容，要是不经世事的小女孩看了，只会觉得他是那样一个温润完美的长辈。
我没有同凌驭风客套，开门见山道，“皇贵妃疯了。”
凌驭风听后叹了口气，意料之内地点点头，痛心道，“我猜到了，她一直都很脆弱。”
我双手抱臂，“她说她爱你。”
“是的，她有跟我说过，但我拒绝了她。只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因为对我偏执的爱，和阿尔斯楞私通，还险些铸成大错。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她。”
“这么说，所有的事情都是贵妃策划的？跟太傅没关系？那么太傅为什么会带着兵，在司马门出现呢？”
凌驭风的表情十分痛苦，似乎真的在忏悔和惋惜，“她是我的表妹，是我的家人，我想保护她……”
我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这么说，太傅当时也是想进宫救驾？”
凌驭风伸出手，轻轻覆盖住我的手背，轻轻抚摸，眼里是一片柔情似水，“丫头，你信为师么？”
我把手抽了出来，用衣角擦了擦手背，“十年前你说这番话，我真的会信，只可惜时过境迁，一样的套路也就不管用了。哦，对了。贺兰教的确是想开战，但朝廷的官员已经明白，不管开展与否，你好像都没什么利用价值，所以你的谋算落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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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贵妃的自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