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贺兰教(上)

粮仓的火势很大。

我和艾维斯赶到的时候,除开官府和军队,还有许多百姓自发救火。

“救火怎么能用喝的井水呢!用河水!”一个银发少年一边大声喊叫着,一边指挥着人群用木桶装水救火。

粮仓的外围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木头碳化掉落,露出了灰色的石头。

粮仓内部为了防止火灾,特意用了石材,但是粮仓的外围依然用了木质结构。

场面非常混乱,周围的民宅因为和粮仓过于靠近,且是木质结构,有许多民宅已经被绵延了火势。

我让艾维斯找到钱粮官,让他组织三部分人马,一组救火、一组阻止火灾蔓延和疏散百姓、最后一组疏散百姓并且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洒水车到了之后,火势被扑灭了,在这过程中,我发现还有一队由流民组成的队伍,执行力很高,而为首的就是刚才大喊的那个银发少年。

艾维斯灰头土脸地向我走了过来,他的骑士服上有一大块皮革被烧坏了,不过好在人没有受伤,我询问了他银发少年的事情。

艾维斯告诉我,那个银发少年名叫阿银,是祆教徒,年纪虽然不大,但在流民间非常有声望。

“我想起来了,那天在城墙上,看到的少年就是他。他是个人才,不该埋没在这里。”我问艾维斯,“你觉得他会愿意成为我的部下吗?”

艾维斯笑着说,“我想没有人会拒绝殿下的。”

大火扑灭之后,剩下一片狼藉,有人望着烧焦的屋子放声大哭,有人在废墟中不断摸索,试图找回一些有用的东西。

钱粮官跑来向我汇报火灾的情况,他的头上包了两圈纱布,有一只耳朵被大火烧伤,已经不能用了。

钱粮官和我说,是守仓库的士兵睡着了,接着有一波流民为了抢夺粮食,趁机引发火灾。好在粮仓内层是石头建造的,又加上火灾扑灭及时,损失并没有很严重。

我走到引发火灾的地方,蹲下身,这里的木质结构已经完全碳化了,连地面都烧的漆黑,我伸出手,摸了摸柱子和地面的交界处,手上沾到一些黑色的液体,有粘性和刺鼻气味。

艾维斯见状,也蹲下身查看,他将黑色液体放在鼻子边闻了闻,“是油墨。”

“好厉害的计谋。”我站起身,看着钱粮官说道,“看守粮仓的士兵都知道粮仓内部是石头,是吗?”

钱粮官正看着地上的油墨吓出一身冷汗,连伤口的血迹都晕开了。

艾维斯拍了拍他,他才回过神,擦了一把汗说道,“是的,士兵们都知道粮仓内部是石材结构。”

放火的不是流民,流民没有精力和能力专程找到油墨来作为助燃的工具,也不会是士兵监守自盗。

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有奸细混进了城里。”

“这是一场计划精密的行动,有人暗中观察粮仓附近的警备状况,然后找到了视觉盲区,最后利用油墨作为助燃工具放火。”

我看着在一边瑟瑟发抖的钱粮官,问道,“我们的粮食损失了多少?”

“几乎没有损失,只有一小部分因为被烟熏燎,有些焦了,但是肯定还能吃。”

我抬头看了眼天空,黑烟和乌云都没有散去,天却要黑了。

“喂!女人!”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我耳后传来,等我转过身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士兵制服了,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石头。

银发少年被按着跪在地上,双手被向后抓住。

制服少年的士兵告诉我,他叫阿银,算是流民里的头头。

我走到阿银的面前,伸手托起他的下巴,“你是在喊我吗?”

他的眼睛里透着不甘,却强忍着解释道,“不是进城的流民放的火,他们都是些苦命人。别为难他们。”

我捏住他下巴的手更用力些,“你想偷袭镇守坤州的主帅,却还为别人求情?不觉得可笑么?”

即便被我捏住下巴,阿银依然不停摇头,眼睛里都是否认,“不是的,我没想用石头砸你,那石头是证据,是能证明放火人身份的证据!”

艾维斯把石头拿了过来,石头上用画了一朵红色的莲花。

“是他们!血莲是他们的圣物,代表了布满荆棘的重生之路。”

我依然没松开手,“血莲是贺兰教的圣物没错,但就和阿弥陀佛是佛教的东西一样,这能证明什么呢?”

“他们会用特制的朱砂来绘制血莲,这种朱砂很珍贵,一般人不可能会有。就跟金佛一样,普通的教众是不会有的!”

艾维斯用手指抚摸石头上的图案,略微摩挲后,指腹上出现许多红色的矿物颗粒。

我松开了手,示意放开阿银。

双手被松开后,他伏在地上,咳了许久才喘过气来。

“确切的说,那些人并不算是真正的贺兰教。”阿银用手擦了一把脸,“我离开家乡的时候,贺兰教内部有一些异教徒开始质疑神的存在,并且想以一些技术的变迁来支撑无神论的观点。而他们之中不乏天才般的人物,相传就是他帮助了科玛多的军队改进了投石车和攻城车。”

“他是谁?”

阿银摇摇头,“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很谨慎,每次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时候,都会穿着斗篷,带着帽子,脸用布蒙上。”

艾维斯似乎想起什么,说道,“我知道这个人,他好像自诩为‘拉’。”

阿银连说了三个“对”,“是的,就是‘拉’。”

我依然一头雾水,“拉?”

突然……有些想去茅房。但看着眼前两个突然陷入激烈讨论的男人,我打算压下心底这个愿望。

艾维斯向我解释道,“拉是古埃及众神之王,类似中原的盘古。”

听了艾维斯的解释,我对这个称呼更加好奇,明明是无神论者,却还自诩为神吗?看来这个人又自信又自恋,甚至——非常自负。

“除此之外,这一小部分异教徒还有一个非常残忍的约定。”阿银补充道,“在贺兰教的教义里,有许多的神。就和佛教里的十八罗汉一样,这些神都有各自的特征。而分裂出来的这一小部分异教徒,原先信奉的是一位处女神。”

“贺兰教有许多处女神。”

“是的,但只有这一部分的异教徒最激进。因为护法是可以直接和神沟通的存在,为了保证处女神的纯洁,他们规定,所有的护法都需要进行生理阉割,而普通民众却不需要。”

“阉割?!……”

我和艾维斯同时睁大了眼睛。

乔麟最后是被阉人带走的!

我一直以为,阉人或许会和皇宫有关,或许和凌驭风有关,难道不是他吗?

或许是我们两个人同时做出了面如死灰的表情,阿银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

我看了阿银一眼,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或许你还有些用处。”

艾维斯拿出水袋扔给阿银,阿银下意识一接。

我和艾维斯分别骑上了来时的马匹。

艾维斯对阿银说道,“水袋里的东西要是喜欢,就在明天中午,去公主府报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阿银嘀嘀咕咕地打开了水袋。

即便我和艾维斯已经骑着马离开了一大段的距离,也听到了阿银的欢呼。

“上次你给我水袋的时候,装的是茶。他不至于为了一袋茶高兴成这样吧。”

“给他的是葡萄酒。”

我笑了,“你的水袋是百宝袋吗?想喝什么就有什么?”

“公主殿下想喝什么呢?”

“我想喝什么你就能变什么吗?”

“我可以试试。”

“那……我想喝白水。”

艾维斯笑了,没有说话。

“变不出来也没关系,你本来也不是变戏法的。”

艾维斯看着我,伸手向衣服内侧摸去,接着拿出一个铁质的酒壶。

我没忍住,大笑起来,“你是什么人啊,在皮水袋里装酒,在铁皮酒壶里装水。”

艾维斯把铁皮酒壶递给我,“公主不喝一口吗?”

我嫌弃地撅起了嘴,“你这水放了多久了啊,别是馊了吧。”

“您喝一口不就知道了?”

我接过艾维斯的铁皮酒壶,打开盖子,隔空往嘴里倒了一口,浓郁的辛辣酒味顿时充满了我的口腔,我整个气管像被点燃了一样火辣。

“咳咳!是白酒!”我吐了几口空气,却无济于事。

艾维斯看着我,用那人畜无害的眼神看着我说道,“公主要的不就是白酒吗?”

“我说的是白水。”

“抱歉抱歉,我没听清。”艾维斯像小孩子做错事一样露出可怜的眼神,我差点就信了,如果他嘴角没翘起的话。

我把铁皮酒壶盖上扔给他。

这歪瓜佬,知道我会隔空喝水,不会用嘴唇碰酒壶,所以闻不到酒味。然后假装汉语不行,把白水听成白酒,好一招扮猪吃虎。

我不禁感慨道,“艾维斯,你变坏了,是谁把你带坏了呢?”

“那或许只有您了吧,除了您,其他人我都不熟。”又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

我总是赢不了他。

离府邸还有一盏茶路途的时候,季真骑马过来拦住了我和艾维斯。

“城中的大户拿着借条要求提前归还粮食,说是宁可自己烧了,也不能让别人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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