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局里，努特和其他警察同事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他突然有了一种，倘若战争一直这么打下去，他就在警局里混一辈子也未尝不是好选择的想法。直到有一天他在自己的书桌抽屉里翻找相册，站起身时无意中撞到身边的书橱，那本《大脑进化史》掉到地上，让他的思绪回到了在远东国读书的那几年。

二楼的走廊上，刚代完课手里还抱着教材资料的努特和一拐弯走过来的古生物学教授安德烈﹒库里岑撞了个满怀。

努特刚才确实有点走神，于是他微微低下头，向教授说了一声抱歉，随后蹲下身去捡刚才因碰撞而散落一地的资料。

安德烈也随即蹲下帮着努特，口里说着道歉的话。

“咦？你也看这本书？”安德烈的手里抓着他刚捡起来的一本叫《大脑进化史》的书。

“对啊，我觉得里面的内容挺有趣的。”努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耳后根，“能让我更清楚地了解生物智力的进化，有时候在我脑海里就跟放电影似的。”

安德烈抬起手腕，掀开袖口，倒吸一口冷气，“那我们动作得快点，我带你去听贾斯珀﹒佩雷斯教授的演讲，就在我们学校的礼堂里，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我刚才就是因为这个急赶路，没注意路才和你撞到的。”

“贾斯珀﹒佩雷斯？”努特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他将地上捡起来的资料整理好，目光不经意间瞟到《大脑进化史》的封面，“他，他不是这本书的作者吗？”

“对啊？去不去？”安德烈的右手拇指随意地指着校礼堂的方向，目光落在努特的脸上。

“当然去了。”谁不去谁脑子有问题，努特心想。

安德烈和努特一路小跑地赶到小礼堂门口，抬手一看，还有六分钟的时间演讲才开始。科学的无限魅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两个平时走路堪比蜗牛的学者，为了“追星”，头一次让自己的脚下生出风火轮。

贾斯珀﹒佩雷斯教授正坐在礼堂最靠近讲台的第一排座位边上，手上把玩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安德烈在走近前将自己衣角的褶皱整理了一下，并将自己的领口折叠整齐。他在贾斯珀的肩头拍了一下。

“嗨，贾斯珀，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贾斯珀微微抬起头，侧过脸来，“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了。”他将屁股挪向里面几个座位，示意眼前的两位学者坐下。

“你手上拿着的东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迅猛龙的爪子化石吧？”眼尖的安德烈通过自己多年的学识，一眼就鉴定出那块石头。

“是啊！”

“你什么时候对古生物感兴趣了？”安德烈调侃道。

“自从一年前听了你的讲座后，我就开始对恐龙这种生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贾斯珀依旧来回缓缓旋转着手中的那块化石。

“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安德烈将身躯微微向前倾了一个角度，露出坐在他右边的努特的身影，“这是努特，我带的博士研究生。”

“幸会！”贾斯珀和努特异口同声地打了声招呼，又同时向对方伸出右手握了一下。

“我看过您的著作《大脑进化史》，对您所叙述的爬行动物部分的大脑很感兴趣，不知能否有幸和您单独讨教一下？”努特的语气很平和。

“爬行动物部分的大脑啊！” 贾斯珀语重心长地吐出几个字，“我今天的讲座主要就是提这个，而且我有更惊人的发现，只是还没有完全证实。”他抬起胳膊，将袖口略微掀起，“时间到了，回头聊。”

安德烈和努特站起身，将身躯尽量贴在座椅的靠背上，腾出空间好让贾斯珀路过。

礼堂里零零散散坐着二十几个慕名而来的听众，甚是冷清。

“来自美国的神经科学家保罗·麦克莱恩①于1970年提出了三位一体大脑模型大脑的模型，认为大脑是由三个主要结构组成，并且是按照顺序发展的，也即是大脑结构是几亿年来进化的产物，从爬行动物开始。”

贾斯珀﹒佩雷斯教授一上来就切入主题，他将ppt打开。偌大的墙面上显示出一副彩色的人类大脑解剖图，上面显示着一行英语字母—Midsagittal Cross-Section of the Brain。他一边用激光笔指着墙面上的图中的某些地方，一边继续讲解着。

“大脑的三个结构组成部分为网状脑、情绪脑和大脑皮层系统组成。”

“其中网状脑，有时候又被称为原始脑或者爬行脑，是三个组成部分中年龄最大、出现最早的大脑，距今已有近三亿多年的历史。它控制着个体的诸如呼吸、心跳、体温等平衡。”

“情绪脑，又称哺乳脑或边缘脑，形成于恐龙灭亡前后，也就是六七千万年前第一批哺乳动物出现的时候。它对哺乳类动物的情绪负责，能记录个体的喜怒哀乐，并影响个体在未来遇到同样事情时的无意识判断。”

“大脑皮层系统又称为视觉脑，形成不过三百万年而已。最初在灵长类中出现并进化，最终以占据整个脑容量三分之二的压倒性体积和作用使人类文化得以蓬勃发展。它主要负责语言理解、抽象思维、想象推理等发展，有无限的学习能力......”

演讲说到这里，已经近二十个听众站起身来，悄悄走出礼堂。有两个还在悄悄地交头接耳。

“我还以为他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呢，原来也不过是个煞笔而已。那么多真实案例都与三脑学说相悖，好多神经认知的专家学者都不再支持这个学说了，就他还在说得浑身是劲。”

“就是，也不怕露底裤。”听众说的声音有点大，同伴意识到她的声音太大了，立刻上手捂住她的嘴，然后两个人呼唤一下嘲笑的眼神，弓着腰慢慢走出礼堂。

礼堂里一下少了那么多人，除了安德烈和努特外就只剩下另外两个女生依旧留在这里听着演讲。

努特的目光落在贾斯珀的脸上，却并没有看到任何失望、沮丧的神情，相反他有一种兴奋的神采从双眸中迸射出来。

“谢谢还能继续留在这里听我讲废话的四位学者。如果不嫌弃的话，还请移步到第一排座位来，接下来我想和各位说的，是我最近两年的研究发现，虽然没有完全证实，但说出来会很惊人。”

两个女生站起身来，走到讲台边，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她们互相交换了眼神后，最终还是开口了。

“对不起啊，教授，我们姐妹俩的专业其实和您演讲的内容毫无关系，我们只是，”其中一个女生从背后将那本《大脑进化史》拿出来，“我们的父亲是您的忠实粉丝，他今天加班没空来，所以让我们代为向您要个签名。”

贾斯珀的脸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抽了一下，旋即恢复原状。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自己平常用惯了的钢笔，翻开双胞胎姐妹递给他的那本书的封面。

钢笔在这时也很不争气，任凭贾斯珀怎么用力划下第一个比划，它就是不出墨。一怒之下他将钢笔用力一甩，吸管里的一部分墨就这么被甩在了地面上。

迅速在书上签好自己的名字后，贾斯珀将书递还到双胞胎的手上。

① Paul Donald MacLean曾任职于耶鲁医学院和美国国立精神卫生研究院，因剔除大脑演化的三重脑假说而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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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