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把身边丫鬟的事情理清头绪后，程季安心下松快不少，自觉解决了一件大事，很是得意。

她如今每日观察观察两个新来的小丫鬟，来了兴致还亲自教冬梅认识几个字，督促秋月小丫头多吃饭，好长身体，隔三差五地同程夫人一道，去看看家中原本购得的庄子、田地如今收成如何，再决定卖什么价钱。

以前她总是逃避这些事情，虽然最初发现自己在另外的世界活了下来，心里庆幸了一番，但是短暂的高兴过后，总是觉得和这里格格不入，不过她隐藏的很好，母亲只当她天生贪玩，也没有过多要求她，加之父亲兄长又疼爱女儿妹妹，她就这么自在了很多年。

不过，程季安到底不是无知的儿童，端正态度开始学习后，进步突飞猛进。虽然父亲和哥哥每日都能见得到她，但是都不约而同觉得，她最近越发成熟稳重了。

程修愈最近每隔三日就随王夫子学习一天，如今乡试将近，夫子的课业也愈发刁钻，每到学习那一日，程修愈常常不能按时回家，拖到很晚才能吃饭。

程夫人看着儿子这般，也心疼的不得了，不过从古至今，读书人为了中举学习，哪里有轻而易举的，何况她也听闻王大儒独特习惯颇多，又不喜外人，一时不好差了家中小厮送饭，免得夫子以为孩子不肯吃苦，留下不好的印象。

就这么憋在心中几日，程夫人不吐不快，找了女儿诉苦。

程季安听了母亲一番话，心下了然，做父母的大抵是担心孩子，才会这般瞻前顾后吧。她略微思考一番，计上心来。

“母亲，不如这样，咱们府上，李妈妈手艺最好，您让她做些平江特色时令菜肴，配上点心茶水，我每日提早用饭，吃了以后便给他们师徒三人送去，反正咱们两家相熟，夫子又一把年纪了，不会拿我一个姑娘家如何，真要说起来，您就说女儿不听话，想看看大儒讲课是哪般模样，偷偷跑过去的。”

程季安眨了眨眼，看着程夫人，程夫人听后也犹豫了，倒是解决了儿子的用饭问题，但让女儿一个姑娘家去送饭，又怕影响不好，“我同你父亲商量一下吧，之后再做决定。”

程瑾在书房忙完公务后，一身疲累地回了院中，往日这时，夫人早已睡下，今日屋里却仍然亮着灯，他进门一看，就见到程夫人靠坐在床头，脑袋一点一点地，待洗漱完毕，他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夫人，夫人，快躺下睡吧，莫要靠在这里了，怪难受的。”程瑾小声地说，生怕吓到她。

程夫人微微睁开了眼，睡眼惺忪的，顺势便要躺下来，又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没说，强打精神开始说话：“夫君，最近阿愈他们总是吃不上饭，我很是担心，阿季看我着急，便提出由她去隔壁送饭，你看这事儿行得通吗？”

程瑾扶着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这才答道：“阿愈这些日子是瘦了些，夫子年纪也大了，总同他们一起熬着也不是个事儿，阿季这倒是个办法。明日正好阿愈又去进学，便让她试上一试，若是夫子不愿意，之后不去便是了，兴许他老人家一高兴还愿意再收一个学生呢！”

程瑾看自己的女儿向来觉得千好万好，颇为自得，程夫人见丈夫一脸傻笑，心下安定，应了话后困意袭来，直接沉沉睡去。

第二天，程夫人起了个大早，亲自叮嘱了厨房的菜式，早早做好午饭，将程季安抓了过来，等她刚一吃饱，就打发了她带着冬梅去送饭了。

冬梅进府给程季安当丫鬟后，每日吃饱穿暖，她本就体格健壮，如今更是有了使不完的力气，程夫人给隔壁几人装了满满当当两大食盒的饭菜，她一个人拎着，毫不费力的跟在程季安后头，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她站上台阶，轻轻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应门。

门一打开，程季安就见到一位白发老者，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只听他生硬洪亮地问道：“姑娘可是有事，莫不是走错路了吧。”说完便要把门关上。

程季安眼疾手快地薅住门，冬梅机灵地跟着自家小姐一起挤进门内，王夫子一时不察，让他二人钻了空子进到院内。

程季安摆出一张笑脸，趁着他吹胡子瞪眼前赶紧说道，“您可是王夫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夫子被一个小姑娘当面夸奖，当下不好立刻翻脸，放软了语气开口问道：“不错，我就是，你可是找我有事？”

程季安赶紧拿过冬梅手中的一个盒子，递到王明礼面前，“夫子，这是我特地从家中给您带的午饭，您来这边瞧瞧，可还喜欢。”

说着便走到旁边的石桌，将盒子放了上去，打开盖子，露出了最上面的粉煎排骨，隐隐透着香气热气。

王明礼看了看食盒，嗯，确实不错，抬头一看，原来快到晌午了，难怪他有些饿了，他顺势在桌旁坐下，问道，“丫头，你这菜倒不错，不过，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来这儿干嘛呢！”

程季安听了，大大咧咧地回道，“夫子，我叫程季安，程修愈是我哥哥，最近每逢他到您这里进学，我都要在家中挨饿，等到他散学才能跟着一起用饭，今日母亲上午出门去了，我便让人做好饭菜，提前用过，给你们送饭来啦！”

“您快吃吧！”说完不由分说地递了筷子，将菜都摆好，等王明礼品尝。

王夫子眯了眯眼睛，最终接下了筷子，又对站在一旁的冬梅说道，“他二人正在右边那间屋子里写文章，你将饭送进去吧，告诉他们吃完再写。”

冬梅得了准许，提着食盒就跑过去了。

程季安殷勤地将饭菜往夫子跟前推了推，“您快尝尝，今日这道排骨可好吃啦。”

王明礼瞧见她的眼神，也对饭菜添了几分期待，便开始用饭了，该说不说，这程府的厨娘手艺不错，比他家的好多了，没怎么费力，他就将带来的东西吃了精光。

程季安见他吃好，便撤了碟子，将泡好的茶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夫子，我晚上想吃汤饼，您晚上想吃些什么呢？”说完又嘿嘿笑了两声，一脸讨好。

罢了，总让学生用不上饭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他自己也饿，便开口说，“汤饼不错，就吃这个吧，记得按时来送。”

程季安得了肯定，知道这是点头同意了，等哥哥和顾淮明都吃完了饭，她便带着冬梅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母亲，母亲~~~”

自打程季安出门以后，程夫人就焦虑不安地坐在屋里，怕女儿被夫子训斥，怕儿子得了夫子嫌弃，脑袋里的想法就没个消停，胡思乱想之际，终于听到了程季安的声音。

她霍地站起来，两步走出屋内，迎到女儿跟前，“可是成了？夫子可有说你？”

“成了，成了，娘，夫子说晚上想吃鸡丝汤饼。”程季安忙不迭地邀功。

“汤饼？”

“你呀，这哪是夫子想吃，怕不是你想吃，狐假虎威来了。”程夫人得知夫子准了送饭，放松下来，也有心情同女儿说笑了。

“这怎么是狐假虎威，我说我晚上想食汤饼，又问夫子想吃些什么，夫子说，汤饼不错，就吃这个！”程季安活灵活现地将夫子模仿了一通，逗得院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好好好，娘一会就差人把汤煨上，晚上给你们做汤饼！”

程季安美滋滋地开始期待起了晚饭。接下来的几天里，托哥哥的福，每次都能趁送饭那天额外改善伙食一番。

和夫子熟悉以后，碰到哪日讲她感兴趣的内容，她便会在上午稍早些时候过去，此时天气已经暖和，院子的走廊上阳光正好，程季安往往会搬了凳子坐在窗外等着，有时夫子还会特意提高声音，好叫她也听得清楚些。

在这种日子里，冬梅便会在中午带上四人的午饭过来，程季安便同他们三人一起用饭，讨论学问，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说来也巧，程季安送饭这么多次，居然一次也没有碰到李知远，她暗中庆幸，大约人不能事事顺心吧，这天中午，程季安像往常一般，和夫子他们一起用饭，她正和哥哥说着郊外哪片地方又开了什么花，李知远推门进来了。

程季安坐的位置正对大门，她一眼就看了李知远，所以就像被扼住喉咙的小鸟，一下子没了声音，赶紧低头吃饭。

王明礼看见他风尘仆仆地回来，便问：“可是用过饭了？”

“上午忙得很，还未曾用饭。”

“世子若是不嫌弃，便用点包子吧，今日我们吃的都是这个。”说完，程修愈将几个盘子挪了挪，让李知远也能够到。

李知远也没客气，他上午委实累到了，起得又早，因此现下吃的颇有狼吞虎咽的意思。

大约是世子平日一脸严肃，自带冷气，自打他进屋以后，连王明礼的话都变少了，等到他用好饭，才发觉几人都格外安静，便起了话头，“我进门时听见你们在说郊外风景，近几日春暖花开，踏青的人也多了，我在城郊有处庄子，风景尚可，你们可要去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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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